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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少箭？”
“大约两百多支，一人一箭都摊不到，一轮齐射就完了。”
饶是有心理准备，李进的面色还是变得很难看。
——实际上，大黄弩到现在才哑火已相当不易。一是得益于此前的充分准备，一人双马可携带更多物资，第二，则是雷霆骑后来使用大黄弩时十分克制，不以射杀敌方战马为首要目的，大多数时候点到即止，逼退匈奴人就行。
考虑了一下，李进沉声道：“我们已经没办法赶到黑石山。”
狄云点点头：“是，利用黑石山相对复杂的地形甩开匈奴人已不可能。”
回头望了望数百步外的匈奴追兵，李进目中火星四溅，对狄云道：“照我看，匈奴人也快不行了，不仅速度慢了不少，后面的追兵也少了一些呢，我们难，他们也难，现在就是比拼意志的时候！先尽可能继续往东面跑，说不定匈奴人会先放弃，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们再找个地方停下来……决一死战！”
狄云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第七天中午，雷霆骑终于停了下来，匈奴人仍在后面，警报没有解除。
之所以会停下来，是因为载着雷霆将士的战马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短短一个上午，倒毙的马匹竟达三十余匹，数十名在马背上睡觉的骑兵反应不及，重重地摔在地上，两名战士摔死当场。
实在跑不动了！
李进决定留下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地形。
此处距朔方尚有数百里，本在匈奴人的控制之下，水草不够丰美，不是放牧的好地方，很少有匈奴部落愿意来到这里，平时这里鲜有人问津，久而久之逐渐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无人区。即使没有匈奴人，如今衰弱的大汉朝也无力向北方开疆拓土，为了避免引起“国际纠纷”，汉朝军队不会轻易越雷池半步，但匈奴人并不会因为汉室的“矜持”而减少南下掳掠，抢掠的时候绝不会含糊，杀人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大汉王朝并不是一开始就如现在这样凋败软弱，大汉辉煌过！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威震漠北的大将军卫青、霍去病，率大汉骑兵数次北伐匈奴，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打得狂妄的匈奴人叫苦连天狼奔豕突，连王廷都丢了，被俘人口、牛羊无数，匈奴残部狼狈逃往极北苦寒之地。匈奴人全面退却，空出了大片土地，汉朝陆续向北方移民，一些因战乱和苛政逃难的汉室百姓也纷纷北上，在原属匈奴人的地盘上兴建定居点和种植作物，并逐渐向更远的地方发展，于是，汉朝和匈奴交界处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大量的汉人村镇。
等到匈奴人元气恢复，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地盘上时，自然不甘心放任汉人占去他们的在草原，针对汉人定居点的袭击日渐频繁。
为求自保，汉人定居点的风格也随之发生改变，一座座土堡连成的村镇，成了当时草原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随着汉室逐渐衰弱，无力对定居草原上的子民提供足够的保护，而民间力量无法匈奴人的持续袭扰，最终，只得黯然放弃辛苦建成的新家园，迁回中原定居。汉人离开了，汉人当年建造的定居点留了下来，习惯逐水草而居的匈奴人不愿土堡拴住他们流浪的脚步，在岁月和大漠风沙的侵蚀下，无人打理的汉人定居点逐渐成为荒凉的遗址。
雷霆骑所在位置，就是一座废弃的大型土堡群，看规模，原是乡镇级。
土堡群外围的围墙坍塌了不少，雷霆骑轻而易举地从多个入口进入到镇内——换句话说，匈奴人想要杀进来时也很方便；镇内的土堡大多已残破不堪，至少有一半的房屋没有了屋顶，到处是断壁残垣，镇内还很是神奇地长着一些树。土堡群外，还有一个小湖和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树林可能是先民们当年栽下来，小湖则不只存在了多少年，或许正是因为它的存在，先民们才会选择在这里建立据点。
这处土堡群，便成了雷霆骑临时的休憩之地，等战马和士兵们恢复一些体力，便到了冲破包围重新上路的时候。这里也随时可能成为决战之地，藏身在这里，复杂的地形会给追进来的匈奴人制造不少麻烦，李进不认为，骑兵能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保持高度机动。
雷霆骑不行，匈奴人也不行！
废弃的土堡群占地面积很大，藏下三百多名雷霆将士轻而易举，李进下令将战马和已失去战斗力的重伤员藏在土堡群中心区域，还有一战之力的两百余战士十人一队，分散隐匿在土堡群中部的建筑物内，一边抓紧时间休息，一边为巷战作准备。
见汉人骑兵终于无力再逃，匈奴人士气大振，迅速包围了土堡群！
出于谨慎，第一批匈奴人在土堡群外围完成包围之后，并没有立即纵马入内，领头的匈奴武将第一时间派人向后续赶来的大队人马报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赶到堡外的匈奴人越来越多，一个时辰后，右贤王去卑也率领本部人马赶到了现场。
去卑稍加思索便作出了决定，数百名匈奴骑兵下马，手执马刀步行进入土堡群，发动了试探性进攻。
巷战开始！
在李进和狄云等人的带领下，雷霆将士与闯入堡内的匈奴人展开了殊死博斗，他们已退无可退，只凭两军千里缠战时结下的血仇，匈奴人与雷霆骑便没有和解的余地，唯有背水一战。
匈奴人战力明显优于雷霆骑，有铁壁铠保护时，雷霆骑还勉强能与匈奴骑兵扳扳手腕，如今保命的铠甲早就扔到河里，雷霆将士在与匈奴人的肉搏时顿时处于劣势。
所幸的是，十人一组的雷霆骑配合默契进退有序，地处也在雷霆骑这边，充分利用地形展开游斗，往往能在局部形成人数上的优势，不断有匈奴人被他们围攻至死。李进和狄云亲率的十人队，在战场上非常活跃，哪城最吃紧，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所到之处尸横遍地，死在堡内的匈奴人，至少有一半与他们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去卑组织了好几波进攻，都被众志成城的雷霆骑奋勇击退。
夜幕降临，匈奴人终于停止了进攻，在堡外休整，等待下一个黎明。
李进叫来了狄云，沉声道：“你去挑选二十个兄弟，好好休息，带足干粮和水，一人双马，子时突围，我会想办法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狄云一愕，很快反应了过来，愤然拒绝：“不！就算要死，我也愿和大哥、和这些兄弟一起死在这里，我哪也不去！休想……”
话未说完，狄云已被李进一脚踢翻在地。
第867章 鹰击长空
李进怒道：“没有时间跟你废话，必须走！如果能冲出去，就近去朔方找官军，或者去洛阳搬请救兵，如果行动够快，或许能救我们脱困。”
狄云眼泪都下来了，倒不是挨了一脚感觉委屈，他何尝不知李进是在诓他？就算自己杀出重围，朔方的大汉军队出兵救援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洛阳驻军则根本不具备千里驰援的能力，搬请救兵分明是一个虚无的梦想。就凭雷霆骑这点人手，断然不可能支撑到援军赶到，说不定他还没到洛阳，雷霆骑已全军尽没了，李进这么讲，只是不想让他一起死在这里！
狄云倔强地道：“要走一起走！”
李进默默地注视着狄云，轻叹道：“一起走，我们都走不了，那些受伤的兄弟怎么办？我留在这里，你们还有一线生机。我是雷霆骑主将，断不能抛下这些兄弟独自逃生，我们这些人，不能全交代在这里，给雷霆骑留下点种子吧。”李进惨然一笑，英雄末路的悲凉显露无遗，以他的盖世武功，趁夜单骑突围的成功机会极大，但他已决意留下，与自己的部属一同赴死。
“出发之前我就讲过，大哥打到哪，我就跟到哪！让李恪走，我留下！”
“李恪很难杀出重围，他也无法挑起雷霆骑的担子。”
李进缓缓摇头，将狄云从地上拉了起来，轻轻拍去狄云身上的尘土，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人都意识到，这或许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拥抱。狄云泣不成声，他明白，李进心意已决，此事再无商量的余地。
“大哥！”
“记住，子时突围，冲出去后，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雷霆遇袭后的第八天。
黑羽鹰王已越过朔方，进入匈奴人的地盘后，肩负着为飞翼营提前侦察重任的阿牛，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他需要搜寻雷霆骑的踪迹，以及对鹰王视野中看到的种种情形迅速作出判断，惟恐因为自己的疏失，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从出发到现在，大黑一路北上很少落地歇息，飞到朔方时已显出几分疲态，直到进入匈奴境内才有了改观。一往无际的大草原让大黑来了精神，一扫此前的颓废，不时以啼声表达着自己的兴奋之情——“哦嗄”。
到现在为止，阿牛并没有发现稍具规模的匈奴部落，也没有看到大队匈奴骑兵调动，这让某城主稍觉心安。然而，阿牛的好心情并未能保持下去，到达黑石山后，安静的场景，让阿牛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心有不甘的阿牛花费一个多时辰，指挥黑羽鹰王在黑石山上空盘旋了好几圈，反复搜寻该片区域，最终仍旧一无所获。
雷霆骑根本没有到达黑石山！
这一事实，让某城主非常困惑。
要知道，在这次营救行动中，凤翔所有的救援行动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雷霆骑果真如那位单骑逃回龙飞的转职武将所说的那样，向东赶往黑石山。如果这一前提不成立，凤翔的所有行动都将是无根之木，没有大致方位，单凭阿牛和飞翼营千多号人，想要在茫茫草原上找到雷霆骑，无异于痴人说梦！
雷霆骑没有出现在黑石山，顿时打乱了援军的全盘计划，如果不是城主手册上清楚地标示着雷霆骑仍在顽强地战斗，某城主一定会以为，花费无数心血打造出来的重骑兵，已全军覆没。
阿牛有些茫然。
没有人能给他建议，进入匈奴地界后，已出“服务区”的通信手镯彻底成了摆设，阿牛也无法知晓新近的系统公告，一往上次仙山之行时遭遇的局面。当然，阿牛可以选择下线，让小鱼或赵龙等人将情况通报两大王级谋士，但那样势必会影响侦察工作，大黑正以黑石山为圆心扩大搜索范围，谁知道下线的时段会不会正好错过一些重要线索？
某城主决定，先不忙着下线，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哦嗄！”
大黑没顾得上理会阿牛的焦躁心情，一边飞，一边继续欢天喜地地叫着，鸣声让本就忧心忡忡的阿牛更加烦心，不悦道：“嗨，你能不能安静一会？我的头都快被你吵晕了。”
被某城主扫了兴头，大黑虽倍感无趣，却也听话地没有再出声。
新一轮的空中搜索接近尾声，仍没有丝毫进展，正当阿牛打算下线，将雷霆骑不在黑石山的消息传递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异样。
西面半空中四个黑点，正向这里快速接近！
为使视野尽可能开阔，看到更远的距离，大黑飞行高度绝非普通鸟类能及，大黑低空侦察某些可疑区域时，飞鸟大多惊惶逃散，鹰王的威慑力彰显无遗。但现在，竟然有飞鸟不惧大黑的威压，肆无忌惮地向鹰王靠近，且数量有四只之多，阿牛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都是些什么鸟？”
“哦嘎！”
大黑也发现了四个不速之客，高亢的鹰啼充满警告意味，四鸟或许从啼声中意识到了大黑不好惹，飞行速度为之一缓，但很快就在一只大鸟的带领下，同样以啼声回应，聒噪不休。大黑颈上羽毛根根倒竖，主动向不速之客迎去，鹰王的尊严不容侵犯！
半分钟之后，阿牛看清了四鸟的模样，那是四只海东青。
海东青，以好斗著称的猛禽，其凶悍程度不逊于鹰隼，多在草原活动。游牧民族掌握了驯化海东青的方法，海东青从此成为游牧民族的好帮手，在侦察、猎杀和搜索方面表现不俗。由于海东青驯化不易，通常拥有海东青的都是草原上较有势力的人或群体。
以海东青好斗的禀性，四位鸟兄不顾大黑警告，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其目的自然不会是和大黑攀亲戚，大黑的反应激烈些不足为奇。只是苦了阿牛，有心远离是非之地，奈何身处数百米高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得忐忑不安地端坐大黑背上，大气也不敢多喘几下。
“也罢，待会如果打起来，权且给大黑当啦啦队好了，顺便再把打斗过程录下来以作纪念……四个对一个，不讲江湖规矩，这些海东青一看就不是好鸟……唔，最好大家以和为贵，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