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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猎之城》作者:蒙莎
文案
从前,有个少年,他每天都在重复……被杀。
短篇,发表于《玄小说》杂志
PS这是幻想类故事,没有爱情的描写,“言情”选项仅表示这是正常向……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游戏网游
☆、chapter 1
孩子们盯着我,仿佛在笼子里饿了许多的天的猛兽在盯着一块鲜肉。
我就抢先蹲下,弓腰,缩脚,两手抱头!
每天都是这么过的。
走在路上的时候随时有几个人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以乳臭味干的小孩子居多。他们结伴而行,数量不定,围上来便前后包抄,劈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然后顺便把我书包里的零食和钱都抢走。
他们人多势众,拳脚落下的时候就好像天上在啪啪啪地下石头雨。反抗是完全不靠谱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缩起来,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打完走人。
然而那天有点不对劲。
我死死抱着脑袋等了半天,始终没有拳头落在我身上。我不由得有些奇怪,这群臭小子该不是在想什么新花样来炮制我吧?
我越想越害怕。在可怕的静默中等了大约三十秒,才从自己的汗湿的指缝间偷偷地看了一眼。
男孩们竟然已经退到了四五步之外。他们的脚尖跃跃欲试地点着地面,仿佛不甘心就这么后退,随时还想要再踩上来。
我跟前多了一个人,我要很努力地仰起头,才能把那高大的身影全部收进视野里。
这家伙身高显然超过了一米九。身穿海军陆战队的迷彩服,头戴钢盔,冲锋枪扛在肩上,腰间缠着一圈子弹,左手持手枪,右手握军刀,威风得就像是站在一堆破自行车中间的变形金刚。
我的狗眼瞬间被闪瞎,于是完全忘了去想一个全副武装的大兵出现在闹市中这种事情的合理性。
反正他就是出现了。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大兵高大的身躯挡在我和那群男孩之间,很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
“滚。”
他对那些小孩说。
☆、chapter 2
几天之后,我被那个大兵揍了。
我叫梁海文,市第七高中二年级学生。
生活平淡无奇,我每天都在重复着四件事:吃饭,睡觉,上学,被打。
吃饭睡觉上学的时间都是固定的。被打则随机发生在家门和学校之间的路上。
“被打”对我来说就好像吃饭睡觉那样正常。反正身边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爸妈也好,同学也好,老师也好,出现的时候要是没顶着个鼻青脸肿的猪头那才叫非主流。
无人幸免。
所以我对大兵的举动稍稍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天他吓退那群男孩之后一手把我拉了起来,像拎着一只小猫一样把我拎回了家。
之后几天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准时出现在家门口,跟在我后面上学,又送我回家。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大兵是天上掉下来的保镖。结果那天早上刚把脑袋探出门去,脑门上就挨了一记。我条件反射地抱着头就往墙角里蹲。
突袭却没有继续。我过了一会儿茫然抬头,才看清了那个刚刚凿了我一个暴栗的偷袭者:白T恤,灰短裤,脚上一双花花绿绿的沙滩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凭借他高大的身材把他和那个大兵联系起来。
没有戴头盔和头套,大兵头一回露出了真面目。
“是你啊,你干嘛打我?”
——他不是来保护我的么?为什么还要打我?
话一出口,只见大兵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那表情就像突然听到了一只猴子和他说人话。
我想起大兵全副武装的时候的样子,霎时吓得软成一滩泥。心想这家伙到底是不好惹的主,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我错了我错了,你要干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意见,绝对没意见!”
“啪!”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原来是挨了一巴掌。
我彻底被打懵了,捂着脸嚷嚷:“别打脸啊喂——”
大兵张着嘴巴。我和他你看我来我看你,周围安静得异常诡异。
“你……你在和我说话?”
“你现在不就在和我说话么?前几天你叫我名字的时候我不是答应了么?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莫名其妙!”
震惊,难以置信,惊喜,悲伤……那一瞬间里有很多莫名的情绪从他的眼中流淌过去。
瞬间过后,大兵往他自己胸口狠狠擂了一拳头,“来!打我!”
☆、chapter 3
后来我总算搞明白了。大兵他“偷袭”我,是想看看我会不会狗急跳墙打人呢。
看我不会,他又想教我怎么打人。
“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这里保护你,所以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他理直气壮地这样说。
我实在很难理解。被打又怎样?缩成一团就成了。打回去的结果只能是被打得更惨。我才没那么蠢呢。
但是当大兵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命令我攻击他的时候,我不能不照办。
这简直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挑战。
在我所知道的自己能做的事情里,是绝对没有“打别人”这一项的。努力了好几次,手都在距离大兵胸口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什么东西都没碰到,也没有什么力量把手往后拉,但就是不能再往前了。
我无可奈何地坐倒在地上。
“我怎么可能会打人?”我委屈地揉自己的脑袋。如果我能打人,何必天天在街上挨打?
大兵摸着鼻子居高临下地看我,表情有些沮丧。
“不对,你明明有学习的能力,不然你怎么会和我说话呢。从理论上来说,你既然能学说话,就应该能学会打我。”大兵说着弯下腰,两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
“啊——”
我一声惨叫,意识到自己被倒提了起来!
视野里只剩一片脏兮兮的地板和大兵的穿着沙滩鞋的脚。那两只脚大步向前跨出,每一步都几乎踢到了我鼻尖上。我吓得闭了眼。摇摇晃晃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
大地变成了天空,我的头顶正对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我两手扑腾着在空中乱抓,可惜什么都抓不住。勉强能看出来大兵是站到了楼顶的边缘,把我凌空提着。没敢再看。
“来,打我,能打到我就放了你。”摇晃中,我听到大兵怒吼。
开玩笑的吧!都说了我不会打人了!
“放开我!”
“我现在开始数数。数到十你还不打,我就把你丢下去。”
我绝望地闭了眼。这不是让鲨鱼上天抓鸟让猫下水捉鱼么?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我怎么可能办得到?
“一,二……”
五指握成拳头朝他打了出去。
我不想死。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没有用,结果还是一样的。多少次都不行。
“十。”
“啊————”
“咚!”
☆、chapter 4
“真是奇怪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你明明会说话……”
那天大兵盯着我这样自言自语地嘀咕半天。临走丢下一句话:“你也别傻坐着啊,好好动动脑子,想想你和别人的区别在哪,说不定能想明白你为什么学不会打人。”
就这么被甩下。
我一个人去上学,路上照例又挨了一顿揍。三个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的学生提着板砖劈上来,只一下就把我脑门拍出一个大窟窿。我没在意。捂着脑袋的时候,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时候,爬起来了跌跌撞撞地向学校走去的时候……一直都在想那两个字。
区别。
还有我被丢下楼之后发生的事。
照常理说,从六楼的楼顶掉到大街的水泥地面上,就算没摔城肉饼也会被来往的车碾成肉泥。可是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居然回到了自己家里的床上!
区别。
后来大兵到了我家里。我惊恐地用被子裹住自己缩到墙角。
无数的念头在瞬间从脑海中翻腾过去。
我掉下去了。但是我没有死。
“我是不是在做梦?”
大兵摇摇头,好整以暇地用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剔指甲。我跃而起,夺过了那把匕首。
我豁出去了!
刃口倒转。锐利的锋刃朝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捅了下去。它在距离皮肤还有一毫米的地方停住。什么阻力都没有,但,就是刺不下去了。
匕首“当”地一声掉在地上。大兵弯腰捡起匕首,轻而易举地在我的指尖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区别。
我用力地摇摇头,从最简单的地方开始想。
我和别人的区别在哪儿呢?
比如大兵和我。大兵能揍我,能扇我,能把我拎起来扔下六楼,我却连大兵的一根毛都摸不着。大兵能一刀在我手上拉一道,我拿着刀连自己的指甲都割不了。
我站在学校门口揉了揉胳膊。刚刚被砖头拍得血肉模糊的地方已经恢复得只剩下一些淡淡的伤痕。玻璃橱窗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被撕裂了的衣服和被那三个学生抓乱了的头发都已经恢复原状。
是的,非但不会死,受伤的地方也会很快地自动愈合。
就连被抢走的钱包和零食都会重新出现在书包里。
传达室的大爷冲我喊:“你迟到了!快去上课!”
他似乎永远都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区别。
我大步往自己的教室跑过去。有几个本校的学生也在往教学楼跑。其中一个大概是在门口被打的,眼镜碎了一边,头上破了个大洞,血哗哗地淌了一脸一身;脚也跛了一边,所以他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这是平时再常见不过的景象;我自己刚被揍完的时候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现在我觉得那个样子十分可怕。
区别。
教室在三楼。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往楼下看了一眼。
“从六楼掉下去会怎样?”
大兵的问话仿佛还在耳边。
老师已经在开始讲课了。犹豫了一会儿,我走进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每个人都和往常一样。老师按部就班地把课本里的东西读给我们听。每天都是这样,所有人连万分之一秒的误差都不会有。
就好像……早就被上帝设定好了一样。
设定。
上帝。
但是还有一些人就根本没有被“设定”。比如揍我的那些人,他们似乎完全不用上学,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上街打人。当然大兵也应该属于这一类。
我能在“被打的人”身上学到许多东西,但是却无法模仿大兵的任何动作。
因为——
区别只存在于我和大兵、我们这些被打的人和那些打人的人之间。
我们和大兵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在同一个世界里,却遵循着完全不同的规则。
☆、chapter 5
“规则。”
我这样对大兵说。
我们坐在楼顶上。大兵已经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装束,但是没有用头套遮住脸。四只脚从天台的边缘挂下去,在空中无规律地晃荡着。我无论往哪个方向看,能看到的都只是一片灰蒙蒙的建筑物。笔直的街道在建筑物中间朝四面八方直射出去。这个城市大得仿佛没有边。
脚下就是我最熟悉的的那条街。每天早上例行的扫荡已经接近尾声。街上一片狼藉,商店的橱窗和门口基本都被砸了个干净,碎玻璃和垃圾铺满了路面,路中间有几辆车在烧。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有几个卖早餐的小摊贩在打人者的拳脚下嚎哭,他们的小推车上最后一点食物也全都被抢走。
其实每天都是这样过的。受伤的人会很快愈合,死去的人会消失然后又很快出现,被破坏的东西也很快就会恢复。一切都正常得不像话。
“有区别的是规则。”
大兵侧脸久久地凝视我,没有说话。我无聊地在心里八卦,也许他是因为想说的话太多,结果一不小心噎住了?
“认识一下吧。我叫梁海文。你叫什么?”
“梁海烈。”
“我们的名字竟然有两个字是一样的,真巧。”
沉默。
片刻之后,梁海烈说:“不是碰巧。是必然。”
必然?
我跳了起来,指住他的鼻子:“那时候你突然来找我——”
脑海中仿佛有道光闪过,终于可以像个侦探那样把某些事情联系起来了。
“你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我,一直保护我,还想让我学会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