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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傲怔怔地望着罗长歆面无表情的脸,她栗色的瞳孔外结了一层冷冰,但内里又透出股强烈的寂寥和忧伤,明明脆弱无比却硬是要穿起伪装支起尖刺,本身柔软得不堪一击可就是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她,让李傲心疼不已,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如此抗拒回忆,又是什么样的伤害使得她甘愿隐藏本心拒绝一切的亲近。
“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李傲伸出手,掌心轻轻覆上罗长歆压在相框的右手背上,“你能不能告诉我让你不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罗长歆盯着李傲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心跳声突兀地沉重起来,一下一下清清楚楚地回荡在胸腔之中,她咬紧下唇,强迫自己把手从那温热之中抽了出来:“我不想知道,很晚了,你回……”说着,她站起身来转过去就要离开。
“我在公司底下和程奕阳发生了冲突。”李傲打断罗长歆,兀自说道,“她说我夺走了她的一切,她讨厌我,怨恨我,她告诉我她一直在背后修改我的设计图,她在别人面前讽刺我,甚至说我在抄袭,所以……我觉得很难过,也很不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我从来都没有过想要夺走她什么的想法。”
罗长歆背对着李傲,听到这番话后倏地转过身去,眯起眼睛声音冰冷:“又是程奕阳打了你?”
“没有。”李傲无力地笑了,“是她带来的人。”
“你有没有还手?”
李傲阖起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漫进了一层水雾,声音并不像平常那样温软:“是我先动手的。”她微微仰起头来,幽黑的瞳孔中闪烁着细密的光点,“我不可能一直那样下去,我……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想要……守护的东西……
罗长歆静默着凝视李傲半晌,别过脸去冷冷地笑,眼底一片悲凉:“想要守护就能够守护了吗?”
李傲看她这幅熟悉的绝望姿态,隐隐有了预感,她撑着床沿站起来,慢慢靠近罗长歆:“那是你的妹妹吗?”虽然是猜测,但李傲心里已经确定了大概,因为照片上的两人眉宇之间着实相似。
罗长歆见她靠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表情漠然语气尖利:“和你有什么关系?”
关于罗长欢的离世,是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最敏感的伤疤,即使已经过去三年,那伤口都不曾有半分愈合,她自己都不敢轻易去触碰的痛苦记忆,又怎么可能允许其他人直面揭开,罗长歆一时之间便对李傲生出了抗拒之感。
“出去。”捏紧手指,罗长歆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李傲却表现出与之前扭捏羞赧的样子完全不同的严肃表情,她跨上前去拉住罗长歆的手臂:“你一直压抑自己只会越来越痛苦,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罗长歆睁大眼睛,用力挣开李傲的手想要出声,可李傲没有丝毫停顿地再次欺身上前,罗长歆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名的酸楚和惊愤箍紧,伸出手去狠狠地推李傲的肩膀:“别碰我!!!你走开啊……出去……”
“……”李傲紧皱眉心,躲闪着罗长歆毫无章法的捶打,转眼之间她已经将罗长歆逼到了门后的角落,看着罗长歆歇斯底里想要挣脱痛苦的样子,李傲心下也是不忍,但任由她这样折磨自己,长此以往说不定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罗长歆的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让她难以呼吸,过往的回忆如同潮水般覆盖了整颗心脏,她推拒着李傲,就像是推拒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李傲不做丝毫退让,仿佛一瞬之间强势了百倍,罗长歆的胸口痛得快要裂开,喉咙堵塞的窒息感把眼泪生生逼了出来,她背靠着冷硬的门板,浑身无力地向下跌滑。
“我不想说……我真的不想说……”罗长歆崩溃般地泪如泉涌,她跌坐在地板上,双手紧紧扣住眼睛,手指深入发间将额前的刘海揉得凌乱不堪,她的胸口急速起伏着,就像是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李傲心里一酸,俯下…身子搂过罗长歆颤抖的双肩,想要把她拥进怀里,罗长歆却不停地挣扎,胡乱地抬起腿去踹她,两人拉扯之间她的浴袍已是大开,冰凉的眼泪顺着脖颈滑下漫至胸口,她浑身遍布着寒冷刺骨的痛楚,那瞬间真想将眼前的人一脚踹死。
李傲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然后换了个角度把罗长歆的头环进胸口,左手顺着她的脊背滑下轻轻抚摸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她第一次见到罗长歆如此脆弱的样子,想来她并未表面上那么从容淡定处变不惊,她的心上有伤,而且是非常深刻无法愈合的伤口。
罗长歆本已经下定决心从此将李傲这个讨厌的家伙当成陌生人对待,她真的恨,三年以来她哪里受到过这种逼迫,可是那种即将崩盘而出的情绪却因为李傲一个简单的动作自消自灭,她胸口的馨香和温热让罗长歆生出无限眷恋,她的心跳就在耳边,温柔有力,既不惊慌也不忙乱,仿佛能够收纳世间的所有悲恸,寂然展开的、庞大的、如同一个柔软安全的蚕茧,将罗长歆轻轻包裹了起来。
“没事了……都过去了……”李傲有条不紊地拍打着罗长歆的脊背,自己的脸高高肿起,眉骨上面还贴着创可贴,却带着一脸的怜惜和心疼安抚别人。
罗长歆的哭声逐渐消失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低声抽噎,她伸出手紧紧抓住李傲的衬衫,一丝都不肯放松,克制着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间贪恋起她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日早更晚上要去陪父母~但也说不定了……oh~在一起的时间不远了~~假期努力存稿啊啊啊~~
☆、根酶
就算你喜欢她,她也不会喜欢你。 ——摘自程奕阳微博
“我有一个妹妹,她叫做罗长欢,比我小一岁,她的心脏不是很好,但很开朗,无论在哪里都有很多人围着她笑,虽然后来她说那些人都在害怕她,但我并没有察觉。她十岁的时候,我们的母亲患上了胃癌。我不明白,我比她大,为什么母亲走了以后,我只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而她却坚强地继续生活,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说,罗长歆,你真是窝囊,你以为妈妈会因为这样就回来吗?呵……她才十岁你知道吗,居然就那样对姐姐说话。”
卧室内亮着一盏柔和的台灯,罗长歆抱着双腿蜷在地板上,后背倚着门板,李傲坐在她旁边,撑着头认真地听她说话,幽黑的眼睛一舜不舜,定在罗长歆的脸上。
“她十五岁的时候,要出国去学画,我真的很难过,我不想让她离我那么远,她虽然很坚强,但并不会照顾自己,也老是受伤,我一直跟她说别去了,留在这里吧,可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于是,她走了,一走就是三年。”
罗长歆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回来之后,考入了我正在读的大学,她就像我记忆中的一样,那么温暖,还是一样喜欢笑,喜欢聚会,那个时候我已经走出了母亲逝世的阴影,妹妹回来了,父亲公司里也很顺利,我从来都没有那样快乐过,可是,她上大一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对我说,姐姐,我想离开这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也没有理由束缚她,她很快就办了转学手续,可就是在那一天,她吃完早饭突然跑到卫生间呕吐……”
李傲伸出手去捏了捏罗长歆的手腕,罗长歆的眼底堆起更多泪雾。
“她居然也得了胃癌,而且已经一年了,我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她吃得越来越少,她每天都在消瘦,查出胃癌之后她瘦得几乎不成人形,但她没有放弃,即使是在医院里,她依然那么开朗爱笑,可是我总是看到她哭,越来越频繁地哭,我比母亲离世的时候还要绝望,可医院却说及时手术能够挽回,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她能够好起来,而做一个手术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几乎以为她能够摆脱病魔,像以前那样开心地笑。”
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罗长歆把脸埋在腿间,声音愈加哽咽。
“可是……我父亲的公司就在那段时间里被牵扯进了一场商业诈骗案,他所有的积蓄全都赔给了对方,他不惜一切变卖了家里所有的财产想要东山再起,我不敢相信,他会一分钱都不留下,那时候我们吃饭都成了困难,我的妹妹,越来越忧愁,病情也开始恶化,我央求父亲救她,可他却告诉我已经没有救了……他放弃了我的妹妹,他只要公司。”
罗长歆说着,手指收紧握成了拳,似乎在克制着某种强烈的恨意。
“所以啊……我妹妹也放弃了,既然爸爸都放弃了,她还能坚持什么呢?我求她别放弃,我不能失去她,可她还是……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你知道吗?呵呵……她喝了毒药,是那种可以让人平静死去的毒药,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到那种药的,她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李傲皱起眉,显然有些震惊。
“是她的爸爸,她的亲生爸爸给了她那种药,所以她就在我睡着的时候,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永远离开了我。”罗长歆抬起脸来盯住李傲,眼底满是绝望,“你知道我醒来以后看到她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她才是个窝囊废,她一点都不坚强……”
李傲心口生生地痛,伸出双臂圈住罗长歆再次将她拥入怀中:“都过去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罗长歆的眼泪无声地奔涌,喃喃地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相信我……”
三年以来,罗长歆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再次回想起这些就像是拿着把刀在凌迟心脏,无法承受的痛苦,她害怕一回想就没了生活的欲望,起始的一年之间,她夜夜被噩梦纠缠,没有一天睡得安稳,对罗长欢的思念,对罗威的憎恨,让她无法再敞开心扉接纳任何人,可此时此刻,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在这个叫做李傲的人面前,她没办法控制情绪,竟将过往的痛楚全部倾倒给了她。
或许压抑太久,只需要一个极小的推力那些伤痛就可以喷泄出去,又或许是李傲的声音太过温润,表情太过温柔,她的怀抱又太过踏实,轻易的就让罗长歆失去了所有自制力。
窗外越发明亮,太阳露出淡淡的轮廓,整个城市在一片寂寥之中重新苏醒过来,马路上的车辆慢慢多了起来,头发花白的老人沿着长长的街道晨练散步,卖早点的小贩推着晃晃悠悠的三轮车,来到了街边,赶着上班的人匆匆从家里出来,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公交车站,再争先恐后地挤上公车。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漫进卧室却只剩下细微的响动,罗长歆倚在李傲怀里,阖着眼皮,已经睡熟了,李傲有一下没一下地像是哄孩子般轻拍着罗长歆的后背,眯着眼睛,似乎也是困了。
她伸开左腿,去摸裤兜里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设计组的组长林端宇,然后动动手臂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下巴搁在罗长歆的肩膀上,手臂收紧搂住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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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大厦JK建筑设计公司。
技术组的人已经找到设计组相应的设计师交流修改意见,力求得出最佳图稿,千方步行街动工日期近在咫尺,一刻也不能耽误,拿着李傲图稿的技术师在整个楼层里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于是敲门走进设计组询问林端宇。
“林组长,李设计师没有来?”
林端宇正埋着头用尺子测量数据,听到这句问话抬起头来看了看技术师,又低下头说:“没来呢,哦对了,她帮你们组的那个罗长歆也请了假,你跟你们贺组长说说。”
说者无意,听者也是无心,可坐在设计组里的程奕阳却猛地抬起了头,戚茗正向她解释着数据测量的准确度,见程奕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暗了下去,阴着脸说:“程小姐,我时间很紧,你认真点。”
“你等等!”程奕阳不喜欢戚茗命令的语气,想要去找林端宇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可还没等她站起身来就被戚茗大力地按回了椅子,“你搞什么?!!!”
“我不是说过我时间很紧吗!”戚茗表情阴狠地盯住程奕阳,眼角的肌肉都在抽搐,她说的的声音非常沙哑,而且就像是自己无法控制一般越来越大,“你听不懂人话还是脑子不好?!”
“你有病啊?!”程奕阳火了,猛地挣开戚茗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椅子往后一退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整个设计组的人都转过头去看向戚茗和程奕阳,不满地撇着嘴,有人还小声抱怨起来,程奕阳的心因为林端宇一番话烦躁不已,这个戚茗又奇奇怪怪的令人心生厌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林端宇就从那边吼了一嗓子:“程奕阳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