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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瑶脸色一沉,从头上拔了根簪子,也在沙上划了,“落烨他,已经回京了。”
“你交出落烨,我带你去见大哥。”陶舟也不与她周旋废话,开门见山。
“你见到皇兄了!”馆瑶惊道,连忙抚平了沙子,又写道,“告诉我他在哪里?”
陶舟不落笔,只是抬起头来看她,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
馆瑶冷静了一下,和颜悦色写道:“他可是你大哥……”
陶舟笑了,笑里满是嘲讽,又浮着淡淡的苦涩,“他是我大哥,你是他皇妹,照理说我们关系也不浅,可你还不是拿我去换他。还说我是因为灭门之事,对皇上心怀愤恨,所以叛国投敌,投靠鞑靼,摆明了是要断我后路。”
“啧啧。”陶舟轻轻摇头道,“我一直闻得长公主有勇有谋,是个奇女子。如今看来,传言不虚。你不是还跟答克汗说,你要换回来的人是你的相好……”
“陶舟你放肆!”说到最后馆瑶实在忍无可忍,跳起来,举手给了陶舟一个巴掌。打完之后,自己还是气得不行,身子抖得厉害,脸涨得通红。
馆瑶对周然的这份心意,从小到大一直藏在心里。兄妹之实,乱伦之忌,她明白得很,所以对这个秘密严守死防,从不曾对人透露,连最亲近的乳母也没提过。眼下被陶舟这样似是而非地道出,实在是奇耻大辱。
馆瑶这一巴掌,坐实她对周然的感情,陶舟觉得受的值。答克汗临走时在他手上写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到了大宁:馆瑶拿他跟答克汗换末空,同时骗答克汗说,末空是她的情人。虽说这个谎倒也撒的合情合理,但怎么听都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陶舟抚了抚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倒也没怎么肿。看着馆瑶的样子,知道她用情不浅,心里倒生出点愧疚来。于是轻叹口气,伸手在桌子上写道:“我没别的意思,眼下也拿兄弟换我的相好,说得过去吧。”
馆瑶盯着陶舟,愣了片刻,才又拾起簪子写了,“落烨明日一早到大宁。”心里早已将答克汗反过来复过去骂了个遍。
想到落烨明天便到,陶舟也恍然起来。自从那日昏迷后,一别多日,中间经历无数。落烨对他撒谎的事,陶舟其实早已放下。然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如今再见,却似归乡烂柯人,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陶舟回过神来,又问了一句,“你把他怎么了?”
馆瑶气还未消,一看此话,当即冷哼一声,道:“我把他怎么了?倒不如说说你把他害成什么样……”但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脸上又是潮红一阵,好在她旋即想到陶舟听不见,才慢慢松了口气。
然而这句话,陶舟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到了。他低了头,手狠狠掐了衣角,面上却不动声色,“明天带落烨来见我,别忘了先把他的毒解了。”抬头看馆瑶若有所思,又加了一句,“别想着自己去找,弄巧成拙就不好了。眼下吴阔没投诚,还是皇上的人,被他知道了太子在城内,想想后果吧。”
馆瑶被他看破心事,又有点恼羞成怒,将簪子啪一声拍在桌子上,那玉簪立即应声而断。
拂晓时分,墨竹被冻醒。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身上被子全无,悉数被陶舟卷了,缩在床上一角,睡的正香。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房的。
墨竹无奈,只好穿了衣服起床,出府去街上买早点。自从府里的厨子知道陶舟在鞑靼人那里呆过一阵,便不太愿意搭理他们主仆二人的伙食,要么就给些残羹冷炙敷衍。墨竹急了要到吴阔那里告状,被陶舟拦了,吩咐以后去外面买了便是,不必计较这些。
墨竹从街边买了些粥饼,回来时看到陶舟已经醒了,穿戴整齐,正站在水盆旁擦脸,旁边陪着的是吴阔。
吴阔见到墨竹,一边过来接了吃食,一边小声责备道:“你家公子病了,你怎么也不来告诉我,我好请大夫帮他看看。”
墨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望着陶舟支吾道:“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太累,早早睡了。今天告诉你也不迟,也不是什么大病,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这怎么能习惯!我……”吴阔说到一半,忽然记起来,重重叹一声气,自顾自喃喃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治好你。”
“吴王的伤势怎么样了?”陶舟拿了张囊饼,边啃边说,口齿更加不清。
墨竹去拿了纸笔来,递给吴阔。吴阔抬笔写道:“伤很重,好在没性命之虞。”一边也抓了碗粥过来喝,喝完后抬头一看,发现陶舟正趴在桌子上,探头看跟前的笔墨,轻轻一笑,又坐回去了。吴阔马上会意,低头看自己的字,的确是毫无长进。但想到与他正是以此结缘,不但没有自惭,反而生出几分庆幸来。
“吴王怎么会来大宁?”陶舟问道。
“这个得等他醒了再问。不过吴王一直依附晋王,这是众所周知的,不然这次改封,晋王也不会这么痛快地北上。”
“那晋王找到了么?”陶舟咕噜咕噜地低头喝粥,眼睛却越过碗沿瞄在纸上。
“我就是过来告诉你,昨晚上找到了晋王的尸身……”
看到倒数第二个字,陶舟手一滑,半碗粥撒出来,沿着手腕往下淌。吴阔忙接过碗来,墨竹取了手巾帮陶舟擦手,好在天气冷了,粥也不烫。
“怎么会……在哪里死的?”陶舟惊道。
“东营的牢房里,死的不只是晋王,还有他身边的一干亲信,没留一个活口。”见陶舟深思不语,吴阔又写道,“看来是鞑靼人在弃城前下的手。”
看了吴阔的推理,陶舟心中寻思:答可汗说晋王失踪,应该不假,而且他离城前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没什么出手的机会;莫非是巴图后来找到了晋王……但时间仓促,如何来得及取银杀人?不过陶舟见过巴图屠城,知道此人嗜血成性,杀光抢光这种事,他倒是做得出来。
“你知道齐农死了么?”陶舟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早就得到消息了……”写到这里吴阔停了笔,忽然冲口而出道,“莫非他们以为是我杀了齐农?”这话陶舟看明白了,但吴阔随即匆匆写下来,复述在纸上给他看,他也不拦着。
“尸体放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么?”
吴阔盯着陶舟手上的饼,犹豫了一下才落笔:“可以是可以,但我怕你吃不消……”
“这有什么,事到如今,我也早不是当年那个陶家少爷。”此话一出,两人心情都沉重起来,惘然相顾,正是时移景迁人依旧,此时此刻难为情。
尸体没有迁移,在东营不远处搭棚安放,好在眼下已入冬,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腐烂。但即便如此,陶舟还是被棚内的异味熏得头晕目眩,用手巾捂了口鼻,也没什么用。他生来就是娇贵公子,口鼻一向清净敏感,哪里接触过这个。
陶舟强忍着不适,一边翻看仵作的验尸记录,一边查看尸体。死者身上都是刀伤,基本都是被砍中要害,一刀致命。晋王是胸口中刀,直刺心脏,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吴阔见他脸色不对,正想劝他出去,被一个侍卫冲进来打断,“禀报将军,吴王病情有变,大夫问将军要不要过去看看。”
吴阔急忙问道:“他怎么样了,醒了么?”
“好像……是醒了一会儿。”那侍卫说的犹犹豫豫,显然也不是很清楚。吴阔还在踌躇,陶舟早在一旁轻轻推他,挥挥手示意他走了便是。
“那你一个人……”
“我没事。”陶舟摇头道,捂着嘴口词不清。
“我看你脸色不好……”
“我真的没事,你快去吧,吴王要紧……”陶舟觉得自己再继续说下去,就真的要吐了。
最后吴阔留了几个人,吩咐他们照看好陶舟,等完事了就送他回府,随即便匆匆离去。
吴阔走后,陶舟也没撑多久,不一会儿便扑到棚外大吐特吐起来。早饭他吃了不少,所以吐起来有点没完没了。等吐得差不多了,胳膊一软,手巾掉进脚边的秽物里。陶舟无奈,抬手就要用袖子擦嘴,忽然一块干净帕子递到他面前来。
陶舟也没细想,抓过来就擦,放在鼻子下依稀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但他脑子晕乎乎的,直到那人伸手扶了他,他才反应过来。
“落烨……”
落烨扶陶舟到旁边坐下,又去要了碗清茶来,让他漱口。
“墨竹告诉我你在这……”落烨顿了一下,又道,“你的耳朵,真的听不见了?”心里的关爱太浓,出口的语气却是淡淡的,不忍再触及他伤口一分一毫。
陶舟知道他所问,料是墨竹告诉他的,弯腰从地上拾了根枯枝,递给他道:“你写给我看,一样的。”
落烨接过来,在地上写道:“你能看我口型么?”写完了,又面对陶舟张口说了一遍。
“容我慢慢学吧。”
直到此时,陶舟才真实感觉到,落烨已经在他身边。抬头仔细看他,一阵子不见,人像是被火燎过似的,黑瘦,眼中有血丝,嘴唇干裂。
☆、习习谷风
陶舟忍不住伸手,想去碰他裂出血丝的嘴唇,却被落烨抓了放在胸口。“还是说说你自己,怎么回来的?”落烨看着陶舟说话,另一手持枝条将字写了出来。
陶舟懂他的意思,先读了唇语,再去对照地上的字,回道:“我说是鞑子放我回来的,你信么?”
“你说的我都信。”依然是一边说话一边写字。
“可外面都在传我投靠鞑靼,做了叛国的汉奸。”
“我不信。”
“怎么,你以为我是什么忠臣义士……”
“你要报仇,也犯不着去投靠鞑靼。”
“可是晋王一死,大哥势单力薄,我真不知道还能有几层胜算。”
“晋王死在后,你奔鞑靼在前……”
“那你说,我是怎么去的大宁?”
“你是被人掳走的。”
“馆瑶是这么跟你说的?”
落烨避而不答,只是捏紧了他的手,“事到如今,你还愿意跟我走么?”
陶舟望着落烨,心中一阵隐痛,也是避而不答,“你的毒解了么?武功可还在?”
“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随我再去看看晋王吧。”
陶舟吐得腹内空空,又在外面歇了一会儿,总算恢复过来。进棚后,还是用帕子捂住口鼻,招呼仵作过来:“帮我把尸体的衣服脱光……还有,头发也剃了。”
仵作一听,吓得扑通一声跪地上,“小的不敢啊大人。亵渎皇亲尸身,可是灭门的死罪!”
陶舟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好为难他,便道:“那你把手套给我,我自己来。”
落烨见了,叹口气,将仵作打发了,双手合十,念了一段经文超度亡者。念完后便撩起袖子去解尸体的衣带。陶舟看了,也去找了把刀来,要给尸体剃头。落烨看见,连忙拦住,“也交给我吧,这个我在行。”
落烨的手脚利落,三下两下便处理干净。陶舟又招呼仵作过来,“不让你脱,让你看看总行吧。我没经验,你帮我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别的伤口。”
仵作仔细看了一遍,摇头道:“没有。只有胸口那处,是致命的。不过……”
“不过什么?”落烨问道。
“他脖子下这片,你看,有点淡淡的淤痕。”仵作指了给他们看,“想必是死前受到压挤所致。”
陶舟看了落烨的笔录,问道:“你是说,他是被卡住脖子,然后一刀刺进胸口致命的?”
“对。”
陶舟有点泄气,此时已过了晌午。拖了落烨出来,才发现外面天色昏暗,远处有黑云渐近,滚滚欲来。
“看样子下雨,我送你回去。”
落烨说完,正要写出来,陶舟已经接了话,“这都过了晌午了,我们还没吃饭呢。走,去看看当地有什么好吃的。”
刚从棚内验完尸,任谁都不会有胃口。见落烨踌躇,陶舟又加了一句,“天太冷,喝口热茶也行。”说话间口里白气直冒,落烨见了,便依了他。
两人走到街上。塞外的吃食,以面为主,辅以牛羊肉和乳品,蒸煮烤炸,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出家人入不了口的。两人一路走来,也没挑中哪家。眼看天色将变,街上的小贩都忙活着,有的在收摊,有的正给自己的铺子打雨帘。
正逛着,已有雨点落下,淅淅沥沥打在帘子上。陶舟拉了落烨,在一个茶馆的篷子下避雨,那店家见了,便招呼道,“看这天一时半会好不了,下雪也有可能,两位不如坐下喝壶茶,暖暖身子。小店还有刚出炉的羊肉包子……”话一出口,想起落烨是个和尚,又加上一句,“本店的粘豆包也是一绝啊。”
陶舟没看明白,望着落烨,一脸询问。
落烨道:“就在这吃点吧。”说着拉出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