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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们从海底通道出来的地方,正好对着断崖最低的地方,有一道天然形成的凹口,他们可以从这里进入猎狼岛腹地。
沙左跟在程侃身后沉默着穿过凹口,走到一半时,他看到了一边的黑色岩壁上有些闪着细小光芒的白色晶体,在四周阴沉沉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漂亮。
“这是什么?”沙左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凑过去想仔细看看。
“别碰。”程侃回手一把拽住了他。
“没打算碰,”沙左看着那些白色晶体,像是粘在岩石上的,但感觉又很结实,“只是想看看,是什么?”
“某种植物。”程侃很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接着往前走。
“植物?什么植物?”沙左有点诧异,这明显应该是矿物,怎么会是植物?
“嗯,谁知道是什么玩意辐射变异之后的产物。”
沙左没有再追问,程侃的回答前后有些矛盾,即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辐射变异之后的产物,又怎么能确定这个看上去有着明显矿物特征的东西是植物。
只不过显然程侃不愿意具体说,他也不想多问,就像他自己很讨厌有人追问他杀人的原因一样。
这个一直斜着向上延展的凹口不长,没多一会他们就走到了断崖上面,眼前的景象让几个人都停下了脚步。
在飞机上看到的那片形状奇怪的树林出现在不远处,时聚时散的雾霾让树林看起来多了几分阴森可怖。
虽说林子不密,树与树之前的距离挺宽,但奇形怪状交错着的树枝挑着稀稀拉拉的叶片还是将林子里遮得更加阴冷。
沙左的心情一直很差,尽管他努力不去想自己被流放的事实,也努力不去回忆之前安稳的生活,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无法回避,被强压在心底的绝望再次涌了上来,情绪跌到了谷底。
就是这里,他将要在这里渡过余生,跟这座早已被AS的人们遗忘的失落之岛一同消失。
不,除了父母,他在别人的眼里已经消失了,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
“要进去?”昆布看着不远处的树林,有点紧张。
“嗯,不然你留在这里?”程侃斜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容。
“趁着还没天黑,走吧,”沙左隔着背包摸了摸包里的刀,“这里一直是流放地,还是最早的时候是监狱?”
“问得好,”程侃看着他,笑意更深了,“一开始就是SUD三号监狱。”
“那就是说,有监狱。”沙左把手揣进口袋里,之前配发的手套在滑下绳索遭遇德拉库的混乱中弄丢了,现在手冻得有些受不了。
“是。”
“这跟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吗?”卡伦凑了过来。
“如果有监狱,就找监狱,现成的住处,那里肯定有人,”沙左吸了吸鼻子,盯着程侃的眼睛,“你一定知道监狱在哪里吧。”
程侃没出声,转过身看着远处覆盖着积雪的山峰,好半天才轻轻叹了口气:“记不清了。”
“你果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昆布冷笑了一声。
沙左听到程侃这句话时,也很惊讶,之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惊讶过后他心里隐隐窜起一丝希望,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真的从没有人离开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有个曾经在猎狼岛呆过的人是件幸运的事。
所以他对昆布的冷笑很反感,本来他拉着昆布一块,只是为了降低受攻击的机率,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现在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羡慕么?你估计是最后一次了。”
“你也一样!”昆布提高了声音。
“嗯,”沙左扫了他一眼,“所以我没那么多废话。”
“走吧?”卡伦赶紧站到两人中间,他不愿意刚上岛就有人吵架,“趁天还没黑先穿过树林再说。”
沙左没再理会昆布,跟着程侃进了林子,卡伦东张西望地在后面走,昆布还是有些不爽,脸色很难看,但几个人都不开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子里几乎没有落叶,沙左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树枝,树都很高大,怪异伸展着的树枝最细的部分都比人的胳膊粗,上面点缀着稀疏的叶子,也许是因为寒冷和缺少阳光,叶片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很不协调。
沙左对植物的知识全部来自于资料库里残缺不全的公元世纪档案,他完全判断不出来这是什么树,而且这个岛保持了灾变之后受到辐射的最原始状态,天知道这树会不会也是辐射变异的产物。
虽然还没到晚上,但树林里已经很昏暗,这让在长期有人工照明的环境里长大的沙左很不适应,他停了下来,想把背包里的照明工具拿出来。刚拉开拉链,突然听到了一种类似沉闷呼吸的声音,又像是人被捂着口鼻发出的哼哼声。
其他几个人也听到了声音,都停下了脚步,昆布还很紧张地原地转了个圈,往四周看。
“什么声音?”卡伦下意识地往程侃身边靠了靠。
大家都停下来想要仔细听是什么声音时,这声音却消失了。
沙左掏出了照明筒,却有些犹豫要不要点亮,程侃回头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冲他摇了摇头,他把照明筒又塞回了包里,压低声音:“快走吧。”
几个人加快了向前走的速度,但没走几步,那个沉重的呼吸声再次出现,这次更加清晰,而且能听出这不是由同一个生物发出的,而是几个声音混杂在一起。
“是什么?”沙左低声问程侃,手慢慢摸向背包的拉链,想把里面的刀拿出来。
这声音比德拉库的尖啸更让人胆寒,特别是他们再次停下还是没有找到声音来源的时候。
“可能是原住民。”程侃的声音也很低。
沙左很吃惊地看着他,原住民?猎狼岛还有原住民?
“不确定,”程侃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耳语,“我……很久没有来了。”
4、第四章 你还活着
几个人走走停停,那种声音在他们不远处时隐时现,虽说有时候听上去离得很近,但本来就很微弱的光线被树枝树杈一挡,身边一片昏暗,再加上始终没有散去的黑色浓雾,五米之外的东西就已经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有什么东西,树木扭曲的影子在雾中看起来平添了几分诡异。
每当有风吹过,浓雾被略微吹得散开一些的时候,沙左就会立刻向前后左右看去,但依然一无所获。
他不知道一直跟着他们的是不是原住民,程侃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变得有些凝重。沙左觉得如果真是原住民,能以这种除去找不到方向的声音之外无迹可循的方式始终跟在他们左右的人,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而让他不明白的是政府为什么会让原住民留在这个岛上,并且明知道这个岛上还有人,还会把这里设置成流放地,这种不人道的方式让在平和的环境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沙左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他没有时间多想,眼下这种被不明生物近距离跟踪却又看不到的局面很诡异,他把刀从包里抽了出来,掌心里都是冷汗。
“我觉得那东西在我……”昆布在最后小声开口,但这句话还没说完,后半句换成了他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昆布本来就尖锐的声音透着极度的痛苦,前面的三个人同时转过了身,却只看到昆布捂着腰慢慢跪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卡伦扶了他一把,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摸了一手的血。
沙左站在原地没有动,耳边那种声音消失了,没有人看到是什么东西攻击了昆布,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剧烈心跳。
“看清了吗?”程侃在昆布面前蹲下,拉开他捂着自己腰的手,掀起了他的衣服,一个从后至前的对穿伤口出现在眼前。
“看……看清了,”昆布因为疼痛和恐惧有些语无伦次,“不是人……我没见过这样的人……怪物……是怪物!”
“什么样的怪物。”程侃皱了皱眉,这个伤口其实不大,但很整齐,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这种出血量和捅进身体之后又能迅速拔出来的速度不是一般的锐器形成的。
是三棱刀。
这是他的第一判断,上岛的人每人都有一把三棱刀,他们有,之前的人也会有,这在岛上应该是个常见的武器。
“是人的形状……还穿着我们一样的衣服……”昆布嘴唇发白,哆嗦着靠在卡伦身上,眼睛还在不停地往四周看着,“可露出来的地方全是包,全是大鼓包……像肿了一样……”
“会包扎么?”程侃回头看着沙左。
“会,不过……”沙左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这种情况,包上也没用,血不一定止得住,一直这样流血,用不了多长时间昆布就会失血过多死掉。
他拿过昆布的背包,把里面的医药包掏了出来,有粘合伤口的材料,也有止血的药,但太少。沙左看了看身边的人,如果药品不够,就得用别人的,可这种情况下,谁愿意让别人用掉自己的救命药品?
“试试吧。”沙左没把他的担心说出来,打算先包扎一下再看。
在他弯腰准备给昆布清理伤口的时候,突然觉得右边的雾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他们。
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产生的错觉,但沙左还是很快地看向了右边。
这一眼让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雾里若隐若现地有两个黑影,看起来是两个人,但身形比普通人要高大粗壮得多,站在那里像一堵墙。
沙左在雾稍稍散去一点的瞬间看到了他们的样子,一阵寒意从脚底袭了上来。
他们身上的穿着就像昆布所说的一样,是配发给流放犯人的那种防寒服,手里拿着的也正是跟他们一样的三棱刀。
而他们的脸,脖子和手,露出来的皮肤全是灰白色,粗糙得像是正在蜕皮的怪物,身上长满了一个个球状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皮肤下面顶了上来……
“程侃。”沙左觉得自己全身僵硬,动都动不了,只能哑着嗓子艰难地叫了一声程侃的名字。
“看到了。”程侃没有动,在沙左的动作停止的同时,他就已经看到了雾里的那两个人。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就是最早那批原住民的后代。当初严重的辐射和污染造成的变异在他们的后代身上并没有消退,反而被身体逐渐适应。只是,程侃一直觉得这种变异从理论上来说并不是进步,原住民应该会一代代减少,衰退,直至全部灭亡。
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眼前看到的这两个,看上去高大强壮,之前神出鬼没的速度也让人不寒而栗。
“就是他!就是这个怪物!”昆布尖叫一声,捂着伤口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拿着刀指着那两个人不断地挥舞着。
“放下!”程侃低喝了一声,想要制止昆布这种无异于挑衅的疯狂举动。
但晚了,那两个站在雾里的人突然冲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沙左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他们始终看不到跟着他们的是什么,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移动的时候,一个人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沙左闻到了一种怪异的味道,像是食物腐败之后发出的,同时也听到了那种跟了他们一路的粗重呼吸声。
完了。
居然要死在这样一个怪物手里,而且这怪物还这么臭……
沙左不甘心,尽管他努力让自己接受被终生流放的现实,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刚踏上这个岛就死掉的现实。
就算这里是地狱,他的地狱之旅还没开始,居然就这么死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自己没有受到攻击,所有的人都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那两个人已经从他们中间掠了过去。
唯一的变化是手舞足蹈的昆布不动了,几秒钟之后他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胸前的几层衣服被整齐地割开,露出了胸口上两条横贯而过的长长的切口。
血从发白的皮肤下涌了出来,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浸透了他的衣服。
昆布没有伤到脖子,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仰面躺着,不断地张嘴喘着粗气。
“刀上涂了东西。”程侃说了一句。
沙左回头,看到那两个人还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旁,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他有些不能理解,这两个人似乎并不打算弄死他们,昆布两次受伤都没有伤到要害,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沙左看看程侃,这家伙还是蹲在地上没动,沙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时候唯一还能指望的只有程侃,昆布已经倒了,卡伦就跟个呆子一样瞪着血流如注的昆布,沙左有点着急:“怎么办?”
“不知道。”程侃的声音很镇定,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抓狂。
沙左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