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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白了她一眼,把骨头一端又捅进嘴里咬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玲珑和少年通过交谈,建立起了非常肤浅的友谊。
少年的确是个狼妖。一个狼妖能把日子过的三餐不继,可见他是一只失败的狼妖。狼妖自称姓李,因为他的爷爷在很久很久以前,是被一位大唐皇帝操刀砍死的。他爷爷只是一只普通的灰狼,却能死在皇室刀下,堪称是死的光荣,为了纪念这桩盛事,从此这一脉就有了姓氏。少年家□有兄弟三人,老大是只不爱修行的灰狼,早早就老死了;老二夭折,他排行老三,本地的精灵鬼怪们都叫他做李三狼。李三狼感觉这姓名听着还好,写起来就不妥,故而自行做出改动,变成了李三郎。
李三郎胆子不大,饿急了的时候虽然也吃人,但是吃的不多,就怕自己一个失手会被人砍死。从山洞里找出一套从猎物身上扒下来的女衣,他将其送到玲珑面前,口中接着方才的话题问道:“哈?你是个母龙呀?”
玲珑把尾巴伸出来卷起了那套衣服,慢吞吞的向树后爬去:“当然喽!”
李三郎好奇的撵上来,弯腰去掀玲珑的尾巴:“咦?那你肚皮光溜溜的,从哪里撒尿——”
未等他把话说完,玲珑就很警惕的转过头来,翕动着鼻孔严正说道:“李三郎,不许乱看,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李三郎讪讪的收回手,又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那你到底是从哪里撒尿嘛!”
玲珑躲到树后,非常粗俗的回应道:“嗐!干你屁事!”
树后传来一声屁响,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更衣声音。片刻过后,化作人形的玲珑穿戴整齐,一路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之后她低头一看,随即就闭上眼睛拍拍胸脯:“哎呀,好高啊!一看地面都头晕哪!”
李三郎走上前去,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玲珑:“噫!你很漂亮嘛!”
玲珑在海中摇头摆尾的遨游惯了,如今直立行走,那个脑袋也东一钻西一钻的不老实。走到溪边向水面望去,她眼神极好,就见水中人长发及肩、皮肤白皙,还是个少女的形容,面颊上又略略有几个雀斑。
转身走回李三郎面前,她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我不知道怎样算是漂亮,不过这几个雀斑应该是不大好看吧?”
李三郎这些年一直在暗恋一只母花豹,所以此刻大摇其头:“这几个斑还远远不够。你若是能生出一脸雀斑,那一定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了!”
玲珑叹了一口气:“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处呢?未必长得美就走得更快!你知道,我是要去昆仑仙岛救父王回来的,很赶时间啊!”说到这里她闹跳蚤似的,抬起双手抓了抓头发:“我的任务很重啊!”
李三郎后退一步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是要往西边走,对不对?”
玲珑一点头。
李三郎站起来,眼前闪现了那只让他心仪已久的母花豹。
“那我们搭伴一起上路吧!”他下定决心说道:“我有个豹子妹妹,去年到西方寻找修行秘法去了,现在也不见回来。我很想念她呢!”
玲珑一听,倒觉得这样也好。毕竟李三郎见多识广,沿途同行,多少也能帮衬着自己。抬手一指小溪,她急三火四的催促道:“好得很,同走同走。不过你实在是臭的很,先去洗个澡吧!”
李三郎略感自卑的瞪了她一眼,而后嘟着个嘴站了起来。走到溪边后,他对着玲珑一挥手:“你不要看我!我也是个黄花童子狼哩!”
晓行夜宿
李三郎下河洗了个澡,然后又光着屁股跑回山洞,找来一套猎物留下的衣裳草草穿上。撕撕扯扯的将自己那一头乱发抓挠上去盘成发髻,他随便找来一根半腐朽的烂布条,马马虎虎的将那发髻捆扎起来。
这回他感觉自己很像一个真正的人了,心中颇为自喜。连跑带跳的冲到树后,他口中叫道:“玲珑,走哇!”
玲珑站在树后,百无聊赖,如今一见李三郎的新形象,脸上立刻露出喜悦笑容:“嚯!你这个发型好啊,就像一大坨牛粪一样!”
李三郎一听这话,当场就想骂人,不过他控制了情绪,希望自己能够做到以和为贵,和这条恶毒小母龙同去寻找心爱的豹子妹妹。
“你懂个屁!”他粗着喉咙告诉玲珑:“外面的男人都是这模样的!”然后他拍拍衣袋:“我这里还有几个铜钱,既然要下山去,索性买几个烧饼吃。”
玲珑听了这话,就把一个手指头衔进嘴里:“我也吃一个吧。”
李三郎看了她两眼,心里其实是不大情愿,但是又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呃……”他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呃……”
玲珑并不是非吃烧饼不可,说过也就算了;李三郎“呃”了好几声,左右为难,最后一狠心,在半山腰处对玲珑答道:“那就给你吃半个烧饼好啦!你是小姑娘,肚子小,一个吃不下!”
玲珑此刻早已把烧饼一事忘掉,所以听了这话,不禁很惊讶的“啊?”了一声。
李三郎看玲珑走起路来一颠一拱,没个人样,就去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道:“我是只狼啊,而且都修炼了好几百年,还精通二十四般变化,但是天天饿肚子,吃个烧饼还要花钱去买,真是可怜!”
玲珑扭头看了李三郎一眼,见他头上那个发髻随着步伐运动渐渐散乱,现在已然垂到了后脑勺上,一颠一颠的有如马粪一般,再配上他那张愁苦面容,颇不好看,就叹息着安慰道:“你不要难过,等我把父王找回来了,你就搬到西海岸边去住,我每天给你捉鱼吃。”
李三郎是个贪吃的人,生平从来没有在食物上得到过承诺,所以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感动,腹中一顿乱叫,口水先流出来了。
李三郎和玲珑手拉着手走出山林,踏上了一条曲折小路。偶尔有那樵夫农妇迎面走过,见他们二人是一少年一少女,少年青涩,少女稚嫩,想必应是一对贫家兄妹,便都不在意。
李三郎走路很快,玲珑一蹿一蹿的,也能跟上,这一对疾风一般席卷下山,很快就进入了小镇。
此时正值午后,镇上唯一的一条大街行人稀疏,不算热闹。李三郎眼看前方就是烧饼摊子了,便欢天喜地的把手伸进了口袋中一掏——再一掏——口袋下面漏了个洞,铜板没了!
这一事实真是给李三郎带来了绝顶打击:“完啦完啦完啦!”他把眉毛皱成八字:“玲珑,我们要饿死了!”
玲珑也把手伸进了李三郎的口袋里,很仔细的摸了一遍。将一根手指头从那漏洞中伸出来动了动,她放眼望向烧饼摊子,忽然一咬牙,很豪迈的说道:“怕什么?我们两个冲上去,一人抓两个烧饼,抢完就跑,未必就一定会被老板捉住揍一顿!”
李三郎饿的心都慌了,可是又怕被老板用擀面杖敲脑袋。正在犹豫的当儿,忽有一种浓郁香气袭来,却是从烧饼摊子旁的熟食铺子里传出来的。铺中的老板端着个大笸箩走到临街的案板前,将一笸箩的熏鸡放了上去。
李三郎崩溃了!
他和玲珑躲到一旁,嘁嘁喳喳的商量了一番。最后双方达成共识,便开始行动起来。玲珑鬼鬼祟祟的靠近熟食铺子,趁人不备,从笸箩里拎起一只熏鸡就往东跑,而那老板愣了一下,当即冲出来狂奔追去。正当此时,李三郎斜刺里跑上去,直接伸手把大笸箩端起来,大喝一声向西而逃。众人看他一脸凶相,哗然散开。老板意识到了身后有变,扭头望时,气的怪叫连连,转身开始去撵李三郎。
李三郎虽说是化成人形,但是狼的速度还在,跑的身后一溜黄烟,很快就把那老板甩了个无影无踪。在镇外小路上他拐了弯,直奔南边一条小河而去。
气喘吁吁的在河边停了脚步,他把大笸箩放到草地上,抓起一只熏鸡就往嘴里塞,一边撕咬一边踮着脚眺望远方。良久之后,那山坡长草中终于出现了个起起伏伏的身影,正是玲珑到了!
玲珑迈着大步狂奔,每跑一步都跳起老高,一头半长的黑发就在风中凌乱飞舞,脑袋还向前一探一探的,乍一看几乎有点乌龟的做派。面红耳赤的停在李三郎面前,她手里还攥着个油腻腻的鸡头。
李三郎咀嚼着鸡肉问道:“咦?身体呢?”
玲珑喘的好像风箱一样:“这鸡的脖子不结实……半路上就断了!我也不知道身体丢到哪里去了!”说完她又对李三郎抬起了一只脚:“你看,我还踩到了牛粪!”
李三郎转身走回到笸箩边蹲下来,对着玲珑一挥手:“吃饭时不要说这么恶心的事情。你看我们有好多鸡,这回可以吃个痛快了!不过你是小姑娘,吃一只就够啦!”
玲珑低头舔了舔手中的这个鸡头,感觉味道怪异,并不合自己的口味。随手将那个鸡头扔进笸箩里,她在河边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很仔细的在地上蹭那鞋底牛粪。
“李三郎!”她颇为不满的问道:“以后咱们每天都要这样抢东西吃吗?”
李三郎鼓着腮帮子抬起头,说话之前先吐出了一根细小的鸡骨头:“不是的。”
他的表情很郑重:“过两天我们大概就要被别人抢了!”
玲珑一听,当即把嘴咧成了瓢:“哈?”
李三郎唆了唆手指头,然后向西方一指:“往那边再走八十里,就有一片大林子。林子里有山贼,见什么抢什么,很凶恶的!不过你不要怕——”他低头咬了一口鸡胸脯肉:“过两天也快到十五月圆的时候了,我在月圆之夜会化身为狼人,嗐!到时就厉害啦!”
玲珑撇个嘴,冷眼旁观李三郎,感觉这只灰狼说话很不靠谱,疑似在吹牛放炮。
然后她脱鞋下河,在浅水中捞了两只半透明的小虾吃掉了。
李三郎一顿吃了七只鸡,鸡爪子鸡屁股也没放过,全部吞入肚中。这回他心满意足,感觉十分幸福。一脚把空笸箩踢到河里,他和玲珑又上了路。
这回他们不再废话,一门心思只是向前走。
到了入夜时分,双方都有些疲倦。李三郎四海为家,倒头就能睡的;而玲珑初来乍到,却是不甚适应。眼看着李三郎躺在树下,枕着老树根闭眼就要入睡;她六神无主的绕了两圈,却是手足并用的上了树。叹息一声趴在一根斜伸出去的粗壮树枝上,她很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不由自主的便变回了一条小龙模样。
四只爪子和一条尾巴一起垂下去,她从衣裳领口中伸出长长的龙嘴巴,又歪过脑袋看了看下方的李三郎。
闭上眼睛,她也睡着了。
李三郎奔波了一整天,身体疲倦,肚中吃的又饱足,所以睡的格外香甜。而玲珑是个水中的神物,今夜骤然上了树,却是睡的别别扭扭。半夜之时她偶然扭了扭身体,结果瞬间就觉天旋地转,竟是从树枝上掉了下来!
“啪”的一声大响,她扁扁的拍在了李三郎的脑袋上。
李三郎睡的正香,忽然受到这样一次袭击,吓的嗷一嗓子,险些把心嚎了出来。一个激灵坐起来,他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拍着个二尺多长的大白壁虎,定睛一瞧却是只龙,心中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要死吗?”他抓住尾巴把玲珑拎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斥道:“大半夜的吓唬我!”
玲珑蹬了蹬后腿,因为也是吓的魂飞魄散,且无言以对,只得是吱吱叫了两声。
李三郎重新躺下,把玲珑摆到了身边。玲珑摊开爪子和尾巴趴在地上,惊魂未定,也老实了。
在入睡之前,李三郎忽然害怕凌晨时分如果有人经过,见了这条小龙定要惊讶喧哗,便在那地上搂来许多落叶,把玲珑埋了起来,只让她露出两个鼻孔透气。玲珑见他抓着枯枝败叶,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拍拍打打,就转动眼珠警告道:“李三郎,你我男女有别,不要占我便宜噢!”
李三郎嗤之以鼻的第三次躺下来:“呸!你算哪门子的女?”
山贼三兄弟
在路上的第二天,李三郎没有再得到食物,玲珑却是在河中抓了一条鱼。李三郎垂涎三尺,伸手讨要,不过玲珑并不大方,只给了他一条短短的鱼尾巴。
李三郎吃了鱼尾巴,意犹未尽,蹲在一边等着。在玲珑吃完鱼肉之后,他舔嘴咂舌的把鱼刺也给吞掉了。
玲珑一入睡就要变成龙,所以夜里李三郎还得用枯枝败叶把她埋在身边。半夜他起来撒尿,见玲珑从枝叶泥土中伸出了尾巴尖——那尾巴尖洁白到了半透明的地步,看起来好像是很嫩,李三郎就趴下来凑过去,露出牙齿将其衔了住。试试探探的咬了一下,他发现玲珑的鳞甲要么极硬,要么极韧,根本就让他没有下嘴的地方。
李三郎有些失望,躺回原位继续睡了。
翌日清晨,他们继续上路。李三郎吃鸡吃的馋了嘴,目光迷离的四处寻找食物。后来他们又经过了一处小小市镇,李三郎见镇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不适宜当众抢劫,就无计可施,急的口水直流。
幸而他在人间已久,头脑总比玲珑更灵活一些。揪着玲珑的耳朵嘀咕了一番,他最后问道:“听懂了吗?”
玲珑连连点头:“这我还听不懂?你当我是大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