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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保已经听到消息了,自是知道他烦心的是什么:“皇上还在为了鄂敏回京的事烦恼?”
“能不烦吗?”永璂冷哼一声,“大军得胜回朝,本来就是大事。还有我那不肯安分下来的皇阿玛横插一扛,我能舒服就是怪事了。”
他声音僵硬冷淡,善保心里叹气,知道他不好受,小心措辞道:“太上皇掌权这么多年,乍然放下……难免会……”
“哼,放不下?他凭什么放不下?”不说还好,一说永璂的火气都上来了,“他以为,就他现在那残废的样子,能去犒赏三军吗?他有没有把我这个新君放在眼里,他这么做,不知道我会
有多难堪吗?”
善保沉默下来,永璂说的一点没错,从来迎接出征军队,犒赏三军的,都是皇帝,从不见有太上皇出面的。乾隆这次突然提出要自己接见鄂敏,分封个功臣,那就是生生扫永璂的面子啊
。这看在朝臣眼里,成什么样?不是摆明了说,永璂就是一个傀儡皇帝吗?
永璂看他不说话,也知道他是无话可说,心里更是窝火,对乾隆仅剩的那一点点情义也全被这件事磨光了。皇阿玛,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善保,你过来……”
时间最是不禁流逝的,才觉得任务派下来不久,检收的时间就到了。善保匆忙做着最后的确认,心里忐忑的等待着晚宴的来临。
同时不安的还有永璂,还有宁寿宫的乾隆,还有那些朝廷大员……
但不管怎么说,庆功宴,还是开始了。
“传~鄂敏~”
悠扬的传报声响开,鄂敏率着明德,英禄等人慢慢走进殿来。
“臣给皇上请安,给太上皇请安!”
作为大军统领,鄂敏是代表着整个军队的。在这种场合,也只有他能先开口。
乾隆本来很高兴,自己虽然退位了,但还是权威不改,自己说要出席,永璂半点不敢违逆,不舒服了好一段时间的心情总算又见了阳光。坐在主位上,他看着鄂敏进来时简直兴奋极了,比当年他继位时还要激动几分。是啊,当初继位,那是名正言顺,现在呢,自己退位了,却什么都没变,能不激动吗?
可是听到鄂敏说的话以后,乾隆脸上的笑一下就收敛了。
什么叫给皇上请安,给太上皇请安?他,还排在永璂后面了?
乾隆蓦地捏紧拳,下颚的肌肉蹦了起来。
永璂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却不开口。
气氛,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鄂敏还跪着,大厅里谁都不敢出声。大家先是迷惑不解,斜眼瞟上首的乾隆永璂,一个脸色难看怒意勃发,一个面无表情看不出深浅,大家顿时都心惊不已。这又是怎么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乾隆还是没开口叫鄂敏起来的意思。鄂敏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少动分毫,额上,已经沁出了汗来。
大臣们多少看出一点了,这是鄂敏惹得乾隆不高兴了呢。可鄂敏不是才立功回来?太上皇方才也挺高兴的啊。有机敏的就想到刚才的称呼了,冷汗,刷的流了下来。
太上皇这是迁怒啊。
本来,臣子将皇上摆在前面,那有什么问题?你太上皇虽然也有个皇字,可毕竟不是皇帝了啊。鄂敏一个臣子,自然得先把皇上摆在第一位,这是应该的。可这些话他们不敢说,只能暗地里着急,希望乾隆看在以往鄂敏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计较了。
但乾隆会不计较吗?谁心里都没底。
“起来吧。”
终于,乾隆冷冷的发了话,只是那声音,怎么都不像是高兴的。要说以乾隆的心机,就是再愤怒,也不会让功臣如此下不了台。只是他最近实在遭受太大打击,对权力看的比以往重了百倍,特别敏感,这才漏了心迹。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让人起来了。担心地文武大臣都松口气。鄂敏赶紧谢了恩直起身子。后面还有一票将领,也站了起来。
“将军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真是功不可没。”对比乾隆的冷淡,永璂的态度就正常多了,略带赞赏的口气,带着帝王的威仪,既不显得卑微,也不显得高傲,听在大臣耳里,都是赞叹,“这次晚宴,便是为了庆贺你们立下的大功而设。你们在外,辛苦了!”
“臣惶恐!”得永璂如此高的评价,鄂敏心下感动,扑通跪倒了,谢道。
“哈哈,将军真是太谦虚了。”永璂笑笑,“朕,可是实话实说。”看了乾隆,“皇阿玛,您看,是不是让各位将军入座……”
乾隆横眼他,艰涩下令:“爱卿入座吧。”
鄂敏把乾隆不满的脸色看在眼里,赶紧的低头拜谢:“谢太上皇恩典,谢皇上恩典。”自己苦战这么久,回来竟是为了一句话,就恼了我吗?鄂敏微微抬头,恰恰看到乾隆对永璂摆了冷脸,心中一动,皇上不过是对自己好点脸色,太上皇居然也不满吗?自己效忠了这么久的主子居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冷淡自己,饶是大度忠心如鄂敏,不由得,也升起几分不悦。
一时众将领依次入座了,鄂敏抬头再看乾隆,却再不见了那冷硬的神色。要不是自己刚才看到,也想不到太上皇会这样吧。鄂敏心里感叹,对着乾隆的夸赞,也提不起了兴趣。
“鄂敏这次真的立了大功,猛白象队名不虚传,这次击溃他们,缅甸怕是得安分许久了。”乾隆举杯,“来人,赐酒!”
便有高无庸下去给鄂敏斟酒,鄂敏连呼不敢,恭敬的受了,一口饮尽,道:“谢太上皇。”
看他这么恭敬,乾隆眼中冷漠淡去不少:“爱卿立下大功,何必如此?云南艰苦,此次庆功宴,就是专门为你们接风洗尘的。”鄂敏又是拜谢,乾隆叫了身边的人传歌舞。不久,管弦奏起,便有轻纱漫舞的女子入场舞动起来。
乾隆看着歌舞,不时和鄂敏说话。一如以前他在位时,却是半点也没给永璂说话的余地。鄂敏冷眼看着,永璂竟半点不恼。不由暗叹永璂仁孝,对乾隆忠心一片。
他下面的明德英禄就没这么舒坦了。他们本就靠了永璂这边,如今永璂如此被忽视,他们心里真说不出的难受。又有鄂敏被辱在前,他们对乾隆,真没了好感。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就像乾隆预想的那样,他高坐上首,下面是谨守规矩的文武大臣,他一开口说话,所有人都得恭敬回答……乾隆觉得自己的苦痛都消散了。这时候,他忘了自己已经残废,已经不能人道,只记得,他,是大清朝至高无上的存在。
可永璂会让这一切继续这么顺利下去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就当乾隆志得意满高兴地和鄂敏谈起云南的天气时,一个斟酒的小太监,突然摔倒了。
这本来没什么,那小太监离乾隆不算近,就是摔了,那也就是一个小意外,他人又站在后面,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暗地里拖下去处理了就好。
问题出在他端的那壶酒上。
那酒壶被放置在托盘上,小太监摔倒时,身子整个向下,他惊慌之下,就想用手去撑地免得自己受伤。这一来,就忘了手上还有个酒壶,顺手,就把它扔了出去。
酒壶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溢出点点香醇酒液,就这么飞了过去……
“皇阿玛小心!”永璂惊呼。
“太上皇!”大臣惊慌失措。
乾隆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闻言抬头,只见一道黑影飞了过来,要躲开,脚上半点直觉也无,只能上身侧开些,但就凭这,哪能躲开。
扑~
酒壶砸在了乾隆的肩膀上,壶盖掉开来,里面的酒潺潺流出,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乾隆的朝服。
“这是怎么回事?”乾隆大怒。
“皇阿玛息怒,是奴才不小心。朕马上叫人处置他。”永璂赶忙上去陪笑道。看着他湿润了的朝服,他眼睛闪了闪,担心道,“皇阿玛,您衣服都湿了,不如先回去换一身吧。”
乾隆脸一沉:“不必!”
“可是皇阿玛,您的衣服都湿了,不换一身,万一着凉了……”
永璂话还没说完,乾隆便一抬手,怒道:“朕说不必就不必!”
永璂脸色僵了好一会儿,最后低低说了声是,回去坐了。
这一幕看在下面大臣的眼里,心底又是一番活动。
那小太监被人迅速的拖了下去,乾隆挥挥手,示意宴会接着进行。
但意外,并没有就此结束。
一番歌舞罢,乾隆心情稍稍好点,惊变又起。
不知哪里来的一只翠羽的小鸟,蓦然飞到了乾隆身边,对着他的额头,狠狠地,就啄了下去。
乾隆吃痛,又惊又怒的伸手去抓,“来人!”
“皇阿玛?”永璂又是一惊,赶紧叫了侍卫去抓那只小鸟,可那鸟又不是别的什么,是长了两只翅膀的,能飞的。又盘旋在乾隆身边不走,侍卫担心伤了乾隆,不敢使大力气,更不能抓住了那只鸟。
不一会儿,乾隆额头就见了血。
被这么一个小不点伤到,乾隆怒极了。要不是他腿不能动……咬着牙,乾隆看准了那鸟,狠狠一伸手……
“啾~~”
一声细响,那鸟似受了惊,扑棱着翅膀刷刷的飞走了。乾隆扑个空,要收回力道,却觉身下椅子一晃,身子竟不受控制的往前栽了去。
“皇阿玛~~”这已经是永璂第三次惊叫了,这次他半点不敢耽搁地跑到了乾隆身边,慌乱的扶起他,“皇阿玛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了?来人,快宣太医!”
“太上皇!”
大臣们惊声叫唤,在人看不见得地方互使个眼色。这么一只小鸟,太上皇居然……
乾隆惊怒交加,一把推开了永璂的手:“朕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永璂焦急道,“看看额头都出血了。皇阿玛,你得赶紧下去包扎才行。来人,快送太上皇回宁寿宫。”
“不准!”乾隆一声暴喝,这种场合,他要是因为 这小伤……以后他还有脸在朝臣面前出现吗?“朕说不回去,你回自己位子坐去。”
“皇阿玛?”永璂不赞同的摇摇头,“您都已经出血了,怎么能不回去呢?”
“朕说了,没事!”乾隆心情更焦躁了。这场捞回自己权力的宴会,他,决不能退席。
“皇阿玛?”永璂为难的看着他,最后似下定了决心般的一咬牙,道,“请皇阿玛恕罪,儿子不能看着您受伤置之不理。来人,送太上皇回宫!”
“放肆。”乾隆何曾被这么违抗过,登时大怒。
“不管皇阿玛怎么说,儿子最关心的,还是您的身子。”也不管乾隆的抗议,叫了人就抬着乾隆回宁寿宫。他派出去的都是自己心腹,任凭乾隆怎么呵斥,也兀自岿然不公。
于是,这晚参加晚宴内的众大臣,就有幸看到了这一幕,昔日高高在上自诩十全老人的乾隆,被四个太监放到了一顶竹轿上,缓缓的,抬了下去……
一阵骇人的寂静以后,整个宴会,炸开了锅。
这个连站立都不能的,真的是以前的皇上吗?
早听说太上皇瘫了,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走路都得用抬的。
就这样残废了,居然还要死掌着权不放手啊……
……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也由的你们窃窃私语?”乾隆离开,永璂便在上首坐下来,看着议论不休的众人,他狠狠一掌拍了桌子,怒道。
“臣惶恐!”
群臣跪倒。
永璂眼中笑意一闪而过:“罢了罢了,事出突然,你们也是一心为太上皇担忧,朕便饶了你们这次。”
“谢皇上!”什么为太上皇担心,根本就是推诿之词嘛。不过众大臣谁都不是傻子,自不会有人戳穿。难不成还要和皇上说,我们不是担心太上皇伤势,是在聊八卦呢——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
宴会接着进行,但与会的重臣亲贵心里,却都与来时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早先家里那些小子说起新皇怎么怎么了得,自己还心存疑虑,现在看他行事,孝心可嘉,处变不惊,大气磅礴,确有帝王之风啊!
宴会,最后还是在半个时辰后匆匆结束了。
永璂在散场后去了养心殿,那里,善保已经早早的等着了。
“这次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永璂在他面前放下了防备,笑说道,“你没看到那些大臣的脸色,哈哈,鄙视惊讶,真是比那台上的还要精彩。”
善保有些担心:“可不要露出了马脚才好,那壶酒里参的药虽然量少,但要是太上皇认真追查,未必查不出来。”
永璂笑看了他:“你担心什么,谁会想到我们会训练一只小鸟攻击他?今晚上的事虽然玄乎,但那鸟已经飞了不见踪影了,皇阿玛就算心里怀疑,那又能怎么样?反正现在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事已经在群臣面前成了既定事实,他还能怎么办?”
“饶是如此,终是小心无大错。”善保皱眉,提醒他。
永璂闻言,不免扫兴,但还是点点头:“我一会儿就吩咐袁德去换了那把椅子。一模一样的早就备好了,总不会叫他们看出里面的破绽来便是。”
“那自是最好的。”善保看他有些低落,心里好笑,又一想这次事情一过,百官都不会再起心思让已无当年之勇的乾隆接着掌权,永璂皇权大大稳定了,便笑道,“不过说起来,今儿确实是一大胜利,我们还要好好庆祝才好。”
永璂这才又有了笑脸:“那怎么庆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