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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是大太太的天下。
大太太也十分生气,既气八姑娘莽撞无礼,更恨大老爷偏心太过,嫡庶不分。这些日子听了太后和吴妈妈的劝解,这才放下身段处处讨好,想着与大老爷弥合关系,可是大老爷当着她的面发作雨馨,处处维护五姑娘,维护五姑娘不就等于维护柳姨娘吗?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大太太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大太太冷笑一声:“老爷既然要打杀馨儿,不如将我这做娘的也一块打杀了,岂不干净!到时候将柳姨娘母子接到正院来,你就事事顺遂,再也没有人惹你生气了!”
大老爷拍案而起,面如寒霜:“难道我管教女儿还错了不成。你刚才也看到了,她处处顶撞于我,根本就没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如此忤逆不孝,再不管教如何得了!”
大太太忍气道:“老爷日日留宿合香阁,心里眼里只有柳姨娘娘儿几个,何时有过我们母女。这些年,你抱过馨儿几次,你又关心过她几回?那霞姐儿不过一个庶女,你却日日夸奖,前前后后赏了她多少好东西?女儿昨日十二岁的生日,连受了罚的澜姐儿都知道遣人送一个荷包过来。你这个父亲呢,又做了什么?可有过只言片语的勉慰!早把女儿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老爷自己不把一碗水端平,你让女儿如何不怨?!”
大老爷不由语塞!干脆就把事情挑明了:“好!好!我也不与你争吵!我今天过来只想问你一句:你在业哥儿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美貌的丫鬟,你到底安得什么心?你怨恨柳姨娘,所以盼着她的孩子学坏!好遂了你的心吧!”
大太太心中一动,她早就等着这番盘问了。便乘势装作怒极了说气话:“我说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我这么多年操持家务,教育子女,累死累活只换来你这样猜忌?老爷既然这样想,我再如何解释你也不会相信了!罢罢!我就此承认了,请老爷赐我一纸休书,将我休回娘家去吧!”
大老爷听得楞了。大太太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们见两位神仙打架,害怕殃及凡人,早悄没声息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吴妈妈在一旁急得不得了,这时再也忍不住插嘴道:“老爷太太这话万万说不得啊!”吴妈妈看了眼大老爷,见他神色不善,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老爷容我替太太分辩两句,太太管着这么大一个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要太太操心,一处想不到一处就要出漏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您不给太太撑腰也就罢了,怎么能这样猜疑太太呢?这让太太多伤心呢!老爷您是个精明人,那嚼老婆舌头的话可万万信不得啊!二少爷和三少爷房里的事都是太太亲自吩咐老奴才做的。太太对哥儿们只有拳拳维护之心,绝没有别的心思啊!”
大老爷也豁出去了,冷笑道:“既如此,我倒要问你:业哥儿和宗哥儿都是哥儿,为何身边的丫头完全不一样,宗哥身边的规规矩矩,业哥身边的就一个比一个狐媚?业哥身边已经那么多丫头了,为何前几天你单又给业哥儿屋里另添了人?”
吴妈妈道:“老爷,这都是业哥儿自个儿求的啊,和太太有什么相关?”
大太太一阵冷笑:“去年业哥儿找我要一具寿山石嵌人物雕空龙寿纹十二扇围屏做摆设,我只不过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一天,老爷听了柳姨娘告状,就亲自上门一阵数落,说我刻薄寡恩,克扣儿子的用度。现在只要业哥儿开口,不管是什么,我都是当做第一要紧的大事立即去办,哪里敢有半分拖延?”
“真是他自己开口求的?”大老爷半信半疑。
大太太道:“你要是不相信,只管去问他便是。那年他僻院独居,我见他身边使唤的人不够用,便说指几个丫头过去伺候。但是送去了几波人他都不满意。最后是吴妈妈带了所有的丫头过去,让他自己挑的。这事院子里的管事妈妈们都知道,你若不信,叫来一问便知。倒是宗哥儿体恤我这个做母亲的辛苦,只说身边的丫头够使了,又是从小用惯了的,我也就没有再拨丫头过去。”吴妈妈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这事办起来滴水不漏。二少爷的性子她早就摸透了,将这么几个水灵灵的丫头放在人堆里给他挑,他不挑出来就怪了。
大太太接着道:“……这一次他房里加了人,也不是我强加给他的,是他自己来求的。”吴妈妈放了点风声出去,只说这次买来的丫头里颇有几个绝色的,业哥儿听了果然来求,大太太就顺水推舟将人放进了他的房里。“既然在老爷心里我这么蛇蝎心肠,干脆老爷让柳姨娘来管家好了,我也乐得清闲,省得费力不讨好!以后业哥儿的事再别来找我,我可不敢再管了!”
大老爷顿时就有些词穷,大太太说得都是实情。“你这叫什么话,哪有个叫姨娘管家的道理!”自己的儿子他是知道的。年轻人哪有个不爱俊俏姑娘的。想着这些年为了柳姨娘没少和大太太打擂台,这一次大太太似乎是真生气了,竟要撂开手不管了。仔细想想业哥儿整日和丫鬟厮混,耽误了读书上进,似乎的确怪不到大太太头上。
你一天疑神疑鬼的,让人家大太太怎么管嘛!
大老爷心思百转,道:“这事我们暂且揭过不提。我现在只有这么两个儿子,我只问你何时将他们写入你的名下?”
大太太冷笑:“老爷说揭过便揭过,难道我的冤屈就白受了。老爷无缘无故发作我一顿,你让我这个当家主母的脸往哪搁?”
大老爷道:“那你想怎么样?让我给你跪地赔礼吗?”
“那我怎么敢当!只望老爷日后再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先仔细想想,不要被那起子狐媚子蒙蔽了,当了枪使!”
大老爷真是又愧又气,后宅的事如同一团乱麻,本来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平时心思主要放在朝堂上,如何能说得过大太太。“别的且不说,我只问你何时将儿子记在你的名下!”
大太太抗声道:“若只是宗哥儿,明天就去开启祠堂禀明祖先。若带上业哥儿,那就休想!”
“业哥是我的长子!”大老爷一拍桌子,“我们堂堂宰相府,废长立幼,岂不被人戳脊梁骨!岂不是给了言官御史弹劾我的口实?”两个儿子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口齿伶俐,会讨他欢心的长子业哥儿。
大太太寸步不让:“他们娘们如此欺我辱我,还想我把那个贱人生的儿子记在名下?做梦!”
“你,你……”大老爷伸手指着大太太,压低了声音:“没有嫡子,如何继承家业?你就甘心看着偌大杨府的基业,统统落到二房的手里?让我们的子女以后都仰仗着别人的鼻息过活?”大楚向来注重嫡庶之别,业哥儿、宗哥儿虽是大房的孩子,但凭着庶子的身份承宗继祧就有些勉强,难免不被二房压制。
大太太冷笑:“那也是柳姨娘的儿子受气,和我什么相干!”
“业哥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你难道就不是他的嫡母了吗?”
吴妈妈看着差不多了,连忙拉拉大太太的袖子,劝道:“太太,听奴婢一句劝吧,有话好好说,不可再意气用事了。”
大太太脸上一阵阴晴不定,良久方才松口:“就这么将业哥儿写在我的名下,变成嫡子,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今天我给老爷个面子,便给他指一条路。我毕竟也是名门之后,太后的侄女,将一个白丁写在我的名下实在有辱门庭,两个哥儿就要参加童子试了,谁考中秀才,我便将谁写在名下!”
大老爷没想到太太太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想想秀才对于别人也许很难,可对杨家子弟来说只是一个起点,这条件还可以督促两个儿子上进,一举两得。便道:“那就请太太记得今天说过的话。明日我便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给你请安,顺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也好叫他们有个准备。”
大太太疲倦地道:“那就如此吧”。
大老爷就站起身来:“外面还有几件急务等着我去处理。就不多耽搁了!”
吴妈妈劝道:“饭菜已经备好,老爷还是用了饭再去吧。”
“不必了!”大老爷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去了。
大太太愣愣地站在那里,屈辱、愤怒、失望、伤感,种种情绪一同涌上心头,她愤怒地将能小桌上能打烂的杯盘碗碟统统砸烂。
“太太……”吴妈妈哈着腰,小心翼翼地劝着:“您消消气!”扶着大太太在椅子上坐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小心地说:“您这又何必呢,气坏了身子还不是您自己受罪,倒要叫那个贱人看了高兴。”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大太太忍不住哭了起来。“老爷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以后我又怎么指望得上!哼,别说是我了,就连八姐儿,我看他也准备不闻不问了!”
吴妈妈劝道,“就算是为了八姑娘,您也得顾惜着自己的身子啊。您要是气病了,八姑娘还能指望谁呢!要我说啊,第一,太太管家的权力千万不能放;第二,宗哥儿那孩子还要尽力笼络,将来大老爷百年之后,也不至于没有个男人依靠。”
大太太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宗哥儿在府里没有根基,老爷又更加宠爱那个狐狸精的儿子,他不靠我靠谁!至于业哥儿,这次院试,一定不能让他通过……”
吴妈妈会意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同仇敌忾雨馨赠银
再说雨澜被罚了跪在那里,晓玉在一旁跪着相陪,左脸又红又肿,雨澜怎么叫她回去她都不肯。
过了一阵子,晓月也听到了消息,就带着几个小丫鬟赶了过来,没法子,也得陪着跪。直到跪满一个时辰,雨澜才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返回绿静斋。进了堂屋,雨澜没口子地吩咐小丫头们准备碎冰块,放在毛巾里敷在晓玉脸上,又叫煮了鸡蛋,剥了壳在晓玉脸上来回滚动。好在没有破皮,睡一觉也就好了。
晓玉感动万分,说道:“姑娘别只顾管我,跪了那么久,膝盖都跪青了吧。晓月快去找紫金活络丹来,给姑娘敷在膝盖上。”
晓月去了,半天才回来,手里拿了个装药的小盒子,脸上却是一副生气的表情。
雨澜看了不由奇怪:“又怎么了?又是谁给你气受了不成?”
晓月愤恨道:“还不是王妈妈!那紫金活络丹一直是她保管着呢。刚老实了一会子,见姑娘受了老爷不待见,立刻又夹枪带棒,冷言冷语的。说我倒也罢了,竟把姑娘好一番编排,说姑娘不懂规矩,活该受罚!真是气死我了……”
晓玉怕雨澜听了生气,截断道:“你少说两句吧!”
雨澜本就心里不痛快,心想这个老妖婆惯会见风使舵,还没怎么地呢又起幺蛾子了。撵走王妈妈的心思就更重了。
刚搽好药,一个小丫鬟进屋回道:“四姑娘雨霏来了。”
雨澜膝盖确实有点疼,便打发晓月出去接了四姑娘进来。
雨霏带着两个小丫鬟,满脸的关切,一进堂屋就问候:“七妹妹没什么事吧,我一听见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这一路都担心得要命。”雨霏这阵子和雨澜走得很近,隔三差五就来拜访,可不知道为什么,雨澜就是对这个姐姐喜欢不起来。
“没事没事!四姐姐不要挂心!”让了座位,又吩咐晓月上茶。
“妹妹跪了那么久,膝盖一定很疼吧,我带了些化淤膏过来,叫丫头们涂在你的膝盖上,明儿就好了。”又问:“好好的,妹妹怎么会被父亲罚了?”
雨澜谢过雨霏,叫晓月收了化淤膏,这才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雨霏听了之后一阵默然,她也是庶女,平日没少被雨霞欺负,对大老爷偏爱雨霞也自心中有气,但她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劝道:“我知道妹妹受了委屈,可父亲毕竟是长辈,你就多担待些,千万不要对父亲生了怨怪之心。”
雨澜点头道:“我省得!”
正说着,八姑娘雨馨身边的丫头绿枝来了。晓月把她迎进了堂屋,雨澜见她还另带了个小丫头,手里抱着一个紫檀木百子万字纹的匣子。看见雨霏也在,就给两位小姐分别见了礼。
小丫头搬来一把椅子叫她们坐了,雨澜问:“八妹妹叫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绿枝是雨馨的大丫头,性子和雨馨一样直爽。笑着说:“七姑娘,我家姑娘听说你受了冤屈,让我过来慰问慰问,顺便给你带点玩的用的东西。”
晓月和绿枝脾气相投,也很熟悉,说话也就无所顾忌:“八姑娘为什么不自己来,派你一个小丫头来慰问我们姑娘是什么道理?”
绿枝嘻嘻一笑:“我家姑娘说了……”她学着八姑娘的话:“她那里什么玩的也没有,吃的喝的更不合我的胃口,况且我又不会说话安慰人,我就不去了!你和她说,我知道这事一定是那个小蹄子起的头,错的肯定是那小贱人。你叫她放宽心,别把身子气坏了!等过了这一个月,我在怡宁居摆席请她吃酒……七姑娘,你也知道我们家姑娘就是这个脾气,你可千万别生气。其实我家姑娘还是很关心您的,叫我带了这么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