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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懂啥啊,这叫精神食量。”
“我看是慢性自杀。”
紧张的氛围稍微缓解,叶剑锋立马言归正传:“好了不和你们扯了。你们看得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你看。机械性窒息征象明显,有徒手掐颈和捂口鼻的动作,还有,左唇和左面部都有挫伤,可能是被拳头击打过。头的后枕部、左肩的后侧和两侧后肘部都有擦挫伤。这几处我看像是在哪里碰撞的。”周权根看得很用心,说得很到位。
“那衣物上有什么?”
“线衫肩背部和肘部除了那些杂草、泥迹外,还有些破损。我估计是在现场围墙上擦蹭。”
叶剑锋拿起女死者粉色线衫看了看说:“有些灰迹好像是墙面或地面上的。等会儿你打个电话问一下主任,现场墙面、地面有没有擦蹭痕。”
“锋哥,你看死者胸部那一刀,应该是死后补上去的吧?”
“我想是的,不然血迹没那么少,而且形态也很固定,没有活动出血的迹象。等你们解剖完就更清楚了。”
“师兄你那边差不多了吧,要我帮忙吗?”
司徒爱喜主动请缨,叶剑锋欣然笑纳:“好师妹啊,等会儿过来帮我开颅。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你在我们都轻松。”
“OK,等会儿我就来。”
通常来说,一具尸体的系统解剖,主要就是“一颈三腔”,即解剖头颅腔、颈部、胸腔、腹腔;一般按先后顺序为胸、腹、头、颈。除此之外,有些尸体根据实际情况,可能还要解剖背部、四肢、脊柱等部位。
把开颅的任务交给司徒爱喜,也算是减轻了叶剑锋的一些负担。男死者的尸体解剖并不太难,无非是在三处刺创的组织、器官部位多下些功夫、多耗费些时间而已。其他部位的解剖都是按部就班、驾轻就熟。
整整两个小时,从“一”字刀开始到最后缝合,两具尸体的解剖工作全部结束。看看还有时间,魏东升把大家召集到二楼办公室,对两具尸体的检验情况进行汇总分析。
汇总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6点半,这么晚,叶剑锋也不好意思让师父跟着挨饿了,他拨通了宋志国的电话:“宋大,给你汇报下。我们解剖结束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吃个晚饭?”
“食堂里已经没饭了,你们先去派出所门口的香山土菜馆210包厢等我们。黄所长已经安排了便饭,我们估计要半个小时才到。”此时,宋志国带着侦查员还在外面排查走访。
叶剑锋和宋志国几乎是同时到达这家小饭馆的。
“你师父呢?”
“哦,他被崔局拉到别的包厢去了。”
“那你们人到齐了吧?”
“到齐了。”
“那开吃吧。”
坐到饭桌上,叶剑锋最关心的不是吃饭,而是宋志国他们侦查情况。还没等他开口,宋志国倒先问起来:“叶法医,这个案子性质定得下来吗?”
“现在看谋杀的可能性最大了。你们调查得怎么样了?”
“摊子全铺开了,现在还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不过谭文梅的电瓶车找到了。”
“哦?在哪儿?”
“在她小姐妹那里。”
“小姐妹?”
见叶剑锋有些不解,宋志国接着说道:“是这样,谭文梅是昨天晚上6点半和几个小姐妹一起打麻将的。大概到了8点半,她的一个小姐妹叫小凤,家里有急事就借了谭文梅的电瓶车回家了。这个小风走了之后,她们几个人也就散了。谭文梅在8点38分打电话给赵玉其,要他送自己回家。赵玉其接了电话就骑摩托车过来接她,但是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赵玉其的住处,两个人后来还发生了关系。”
“那谭文梅后来一个人回去的?”
“据赵玉其说,两人完事后,谭文梅提出要赵玉其快点离婚,为了这个事吵了起来。谭文梅一气之下就自己回去了。”
“那她几点回去的?”
“最后一个监控显示是在9点58分。”
“哪个监控?”
“就是镇上到香山那条公路的南侧路口。”
“那距离案发地多远?”
“500多米。”
“这样算起来,差不多她是在10点多钟就到达了案发现场。”
“嗯,差不多,谭文梅手机最后关机时间是10点23分。”
“既然那边有监控,那史浩然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监控的?”
“10点05分。”
“前后就差7分钟。”
“你们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多少?”
“10点到11点,现在看来还是监控最准确的,应该在10点07分至10点23分。谭文梅和史浩然有关系吗?”
“没发现他们有不正当关系。”
“那这样看来,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就是史浩然在回家的路上,听到了或看到了谭文梅遭到几个人的侵害,他挺身而出前去制止,与案犯发生了争斗,结果被刺死。”
宋志国听叶剑锋这么一说,笑着伸出大拇指说:“高!我们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史浩然是为了见义勇为而牺牲了自己?叶剑锋顿时觉得一阵伤感涌上心头。
案情分析会会场设在天香派出所会议室,会议由江川市公安局副局长郑阳主持。
按议程先是情况汇总,由侦查、痕迹、法医分别介绍各自的工作进展情况和分析意见,接下来就是大家根据侦查走访情况、现场勘验情况、尸体检验情况综合分析出有价值的线索、证据,最后就是领导根据这些分析意见部署下一步重点工作和任务。
自案发到现在足足有10个小时,各组侦查人员已经做了大量的调查走访工作。各个侦查组的汇报花费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叶剑锋听完后没记住太多细节,但已经了解了侦查的进展情况。根据他们的调查,基本排除与死者有关联的熟人作案,尤其是那个叫赵玉其的。划定了香山以北、公路沿线的一些村落、工厂、集镇等重点调查地域,基本确定案犯就是来自这几个地方,因为从案发后的监控上看得出,案犯的逃离方向是往香山以北,而不是天香镇的方向。虽然还没有案犯的具体线索,但已经大大地缩小了侦查范围。只是死者挂包和手机一直没下落。
不过陈卫国他们在现场倒是发现了一些很有价值的痕迹、物证。一是现场墙脚的泥中发现了好几处两种残缺花纹的鞋印,这两种鞋印经排除后认定是案犯所留,虽然不很完整,但至少能推断出是运动鞋的纹路,这足以证明肯定有两个穿着运动鞋的案犯。第二个发现是东门对面的路边一小片杂草也有很凌乱的踩踏痕,路面上有一串部分变形的金属扣链,这个扣链经辨认就是谭文梅挂包背带上的,显然被扯掉后脱落下来的,陈卫国认为这里是案发的始发地,案犯与死者在此处第一次接触,并发生了争斗,死者的挎包在争斗中被扯断。陈卫国分析案犯有抢包行为,最初动机很可能是抢夺或抢劫。
因为司徒爱喜和周权根两人已经把尸检的照片做成了幻灯片,叶剑锋做起汇报工作来是得心应手。
当然,领导不只是看看尸检照片和听听尸检情况,他们最想知道的是,能否为破获案件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叶剑锋知道,本案中法医要想提供直接而有价值的线索,就是准确地分析出作案人的特点。
叶剑锋也就直言不讳地阐述了法医的观点:“依据尸体检验情况和现场勘验情况,我们判断作案人数至少有三人,且三人均为男性的可能性大,但三名案犯年龄较轻,体力一般,控制力弱,心理素质不强,还有一点,其中极可能有案犯受伤,比如案犯的头面部、颈部、前胸部、双手等部位,再排查的时候尤为注意。”
“哦?这个判断倒很有价值啊,有什么依据吗?”市局副局长郑阳言外之意,法医对案犯刻画的准确性和可信度有多大?因为这会直接影响案件的侦查方向和进度。
“郑局,是这样。史浩然生前和案犯进行了激烈的徒手搏斗,从损伤来看,史浩然当时至少在和两个人进行打斗,直到其中一人拿刀刺死了他。在这一切发生的过程中,必定还有人一直在控制着谭文梅,为了活命,谭文梅同样也在拼死反抗,最后被案犯掐颈窒息而死。可见三人以上作案的可能性最大。再有,史浩然身高只有170厘米、体态瘦弱,谭文梅身高只有162厘米,这一男一女,在三四个案犯面前,还能如此强烈地反抗、搏斗,可见案犯体力不强、控制力弱,综合其他一些情况,也可以反映出案犯的年龄并不大,比如未成年男子。”
叶剑锋话刚落音,魏东升紧接着说道:“叶法医汇报的情况,也是我们几个法医统一的分析意见。综合刚才志国汇报的侦查情况和陈卫国汇报的现场情况来看,现在案情已经逐渐明了。我初步梳理了一下,谈谈我的看法。”
魏东升把眼镜拿下来用餐巾纸擦了擦,接着说:“现在我觉得可以确定这是一起抢劫强奸杀人案。接触阶段就是在东侧门的马路上,案犯最开始对谭文梅实施了抢劫行为,随后案犯又见色起意,几人采取拖、拽、捂口鼻等控制行为将死者强行带到了山林里,准备实施强奸。实施强奸的地方应该不是谭文梅被杀死的地方,而是史浩然死的位置。”
“哦,为什么一定是这个位置?”郑局长插问一句。
“因为我问过陈主任,现场只有这位置的围墙墙面有些擦蹭痕,而谭文梅衣服上的多处擦痕处泥灰迹与墙面泥灰迹吻合。”
“嗯,你继续。”
“案犯在这里已经开始撕扯死者内衣和强行扒死者裤子等行为,而且裤子已经脱到了膝盖处,但强奸却未遂,未遂的原因是因为男死者史浩然的出现。史浩然路过附近的时候,显然听到异常情况,也许是呼救,也许是叫喊,为了制止正在发生的犯罪行为,他与案犯殊死搏斗,而且双方势均力敌。史浩然的双手骨折,就是拳击案犯所致,可见激烈程度,其中一名案犯见占不到任何便宜,就一怒之下,掏出匕首刺死了史浩然。从谭文梅尸体上看得出,她原本脱到膝盖处的裤子又重新被提到了裆部位置,但却未完全穿好,我分析这是史浩然在和案犯搏斗的时候,谭文梅趁机提起裤子逃跑,但在跑到十几米的时候被案犯抓住并掐颈致死。而从史浩然的尸体上看,他当时至少在与两名以上的案犯搏斗,换句话说,史浩然在与两名案犯搏斗的过程中,第三名案犯则在控制或侵害谭文梅并将其掐死。”
“政委的意思是说,两名死者是同时被杀的?”郑局长递给魏东升一根烟说。
“可以这么理解,我个人后来反复推敲认为,两名死者几乎是同时死的,但谭文梅可能被杀得稍微早些。谭文梅是被掐颈窒息死亡,明显杀死他的案犯没有凶器,而谭文梅左心脏的那一刀是死后补上去的,而且是在尸体被拖移之后的位置补的一刀,因为移尸的这一趟草皮上没血迹。这说明,谭文梅没被移尸的时候,刺死史浩然的案犯还在和史浩然打斗,如果他先杀死的史浩然,自然会接着拿刀再杀死谭文梅,毕竟用刀杀人比徒手掐颈方便多了。”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案犯刺死了史浩然,接着就叫另一名案犯把谭文梅的尸体拖过来,随即补上一刀,这也是怕她不死。”郑局长完全听明白了。
“嗯。案犯是三名以上,但我个人认为三人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是四个人的话,那么史浩然要难对付多了,三个人更合理些。还有一点,刚才叶法医没提到,我仔细看了看谭文梅颈部掐痕,尤其是指甲形成的几处表皮剥脱,从这些损伤看,这个案犯手不大,比较瘦,这也是比较符合未成年人的一个特征。”
魏东升这一大段的叙述,也算是简单地进行了一次现场重建,作为一名省内的刑侦专家,在座的各位领导不仅关注他的依据和理由,更注重的还是最后的推论。
显然魏东升的这些观点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崔耀军更是直接地说:“法医和政委刻画案犯可能是未成年人,我仔细想了想,很有道理,也符合当今社会上未成年犯罪的特点,结伙作案、劫财劫色、易冲动、易激怒、不计后果,下一步工作首先重点调查外来务工的子女和在校学生,年龄段我看暂且可以划定在1420岁的范围,尤其是香山北侧的那所职业技术学校是重中之重。还有些问题也要加大力度搞清楚,第一,案犯来去是否乘坐交通工具;第二,案犯什么时间来的现场;第三,案犯是有预谋蹲点守候,还是偶遇死者;第四,死者的挎包、手机还要继续查找。现场勘察工作,明天麻烦陈主任你们还要扩大范围、深度勘验,看能否找到些新的线索。”
叶剑锋知道,崔耀军所提到的现场勘验,他明天也是必须要参加的,自己也迫切想再深入到现场,寻找蛛丝马迹需要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从现在来看,此案的突破口不少,我相信此案必破,究竟是明天,还是后天,或是更久,这个就看你们在座的各位。同志们,老百姓在看着我们、死者的家属在看着我们、死者的冤魂在看着我们。我们必须快速破案,给死去的、活着的一个交代,给社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