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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法兰姆又狂笑起来;人都已经消失在崔西的眼帘了,他的笑声依然拖曳着。崔西瘫坐回地板上,傻楞楞地看着那些散乱一地,仍未拆封的纸箱出神。她原本还打算在整顿好办公室后去小跑个几圈,而现在一切都毁了。这样看来,日后她所仅剩的运动,大概就是将这些法律书籍不断地搬上搬下了。
2
“谢谢你愿意抽空跟我见一面。”当艾比吉儿·葛里芬请他进办公室时,马修·雷诺非常有礼地说。这是自从他们三个星期前在法庭交锋过后第一次会面。
“我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艾比一边回话,一边轻弹着手中那份法院对‘弗兰克林与州政府’案子的裁决,“法院买了你的帐。你什么时候派人去弗兰克林太太家搜査啊?”
“我打过电话到加州,与我共事的犯罪学家星期二可以来一趟,而我在波特兰方面的人也会随传随到。”
“那我会先通知弗兰克林太太说你们在星期二会过去。不过,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你,所以到时候那里会有个警察给你们钥匙,让你们开门进去搜査。”
“我要到亚特兰大几个星期去打一场官司,我的调査员巴瑞·法兰姆会和法庭专员一同处理的。”
“我也要离开这里几天。”
“哦?”
“不像亚特兰大那么样富有异国情调,我只是到自己的海边小别墅渡一个礼拜的假。丹尼斯·赫卡会代我料理这边的事,我已经交待好了。”
“我们可以要一组犯罪现场的照片,和一份你们法庭人员所画的现场图解吗?”
“当然可以。”
艾比透过对讲机唤入她的助理,请她去将雷诺所要的资料取来。当她在说话时,雷诺趁机偷瞄了一眼艾比下巴的线条和平滑细致的皮肤。她一身黑色裤装,搭配着浅黄的衬衫,一条窄边的金项链环旋在她细挺的颈子上,项链的中央缀着一颗闪亮亮的钻石,和她所戴的那对钻石耳环款式相合。
艾比转过身,正巧与雷诺的目光乍然交会。他的脸唰的一阵晕红,赶忙将视线移开。
“请稍等几分钟。”艾比若无其事地说:“要不要来杯咖啡?”
“谢谢。”
艾比离开,给了马修一个稍微喘息的机会。他杵立环顾着这整间办公室。他原本期望会看见一些艾比和她老公的照片,但却惊讶地发现,这屋里竟然没有陈放一点点私人的东西。艾比的桌面几乎快被堆叠的警局报告和档案资料所淹没,一面墙上缀满了她的学位证书与各样的奖状,另一面则挂满了镶框的剪报,全都是有关她在法庭上杰出表现的报导,这些都是艾比绝佳的审讯技巧与她坚毅不屈之精神的最好例证。她经手过的案子里,不是死刑,就是被奥勒冈法院处以无期徒刑的重大要犯。艾比吉儿·葛里芬丝毫不会为对手留情面,绝对是全然阻却封杀。
马修注意到墙上的一个空处。原本挂在那里的那张镶框剪报被面朝下地翻盖在档案柜上。马修将它翻过来,读着那则新闻上的标题:爆炸案人犯被定罪。照片里的是查理·狄姆,双手上铐,被三个高大的壮汉警员架出法院大楼。
“我忘了问你要不要加奶精或糖。”艾比又回到办公室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雷诺并没有听见她进门的声音。“纯的就好了。”他的语气微微颤抖着,像是小男孩偷吃饼干被母亲逮个正着似的。艾比伸手将咖啡递给他,然后留意到雷诺的视线所盯住的东西。
“对于狄姆的案子,我觉得很遗憾。”雷诺这么告诉她。
“我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听见马修·雷诺因为死刑犯的咸鱼翻身而如此感叹呢!”
“我看不出来,反对死刑与没能让狄姆这种人乖乖地待在牢里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冲突的地方。”
“你也知道那个家伙?”
“他原本要找我替他辩护的,可是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
“狄姆这个人有一些地方我不太喜欢。你还准备再办他一次吗?”
“我不能。法院已经删掉了狄姆在警局所做的笔录陈辞。没有他的自白书,我们就没有办法拿他怎么样。他现在已经逍遥法外了。”
“你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你为什么这样问?”
“狄姆给我的印象是那种很会记仇的人。”
艾比一楞,踌躇犹豫了半晌。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个企图闯进她家的男人。原本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单纯的宵小窃伲衷诒焕着嫡饷匆晃剩褂中似鹆肆硪恢挚赡苄岳础
“狄姆可能正为自己得以大难不死而高兴不已,说不定都已经忘了我的存在。”艾比强挤出一丝微笑地回答。
艾比的助理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走了进来。她检査过袋子里的文件资料后,随即将它交给了马修。
“我想跟你约个时间。”她说:“在你的调査员检视过那间房子之后,我想知道你下一步会怎么做。记得要跟我保持连系。”
“谢谢你的协助。”雷诺脱口而出的话,像是在签署商业信函似的。“等我们的工作结束后,我会将照片归还的。”
多么特别的一个人啊!当雷诺离开后,葛里芬独自纳闷着,这么严肃、僵凝,而且不苟言笑,绝对不是那种你会想和他一起出去喝杯啤酒的人;而且,在面对她的时候又显得那么笨拙呆滞,动不动就脸红,就像是那些脖子僵直的南太平洋牧师,不知该如何面对裸体的大溪地女子一样。要不是因为对他有些了解,她一定会以为这个男人对她有意思。
艾比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她不在乎雷诺是不是真的对她怀有特别的情愫,她一定要让那个男人在法庭上死得很难看,所以任何可以用来反制攻击的利刃,她都要牢牢地掌握在手上。雷诺也许是一只貌不惊人的怪鸭,但他绝对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律师,是她必须费力招架的对手。
第八章
1
乔伊·李维史东是一个金发碧眼,虎臂熊腰,面容俊俏的十八岁大男孩。在今天这个他一生中最关键的日子里,乔伊身穿白衬衫,套着一件海军蓝的运动夹克,灰色裤管上的两道褶线熨烫得锐利如刀锋。此外,他还特别结上惠特里学院的领带。这身装束,与他那天在这所螅端搅⒀г汉竺娴牧肿永锴勘┥焙β昀觥す∈彼┑募嗨啤
在马修·雷诺位于亚特兰大的合伙律师的办公室外,阳光焦燥炙热地闷烤着桃树街。然而,办公室里的气氛却是阴霾沉凝的。乔伊仰着身子,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笑脸嘻嘻地盯着雷诺。不知情的旁观者见着他这副德性,一定会以为乔伊正对马修态度轻蔑,对其所言嗤之以鼻。但是,乔伊抖动迅速的右脚却不自觉地泄露了他心中的恐惧。马修很清楚,这抖动不止的脚所传递出来的讯息,正如这个大男孩在过去一年中所反覆询问的问题一样:“我会不会死?我会不会死?我到底会不会死?”这个问题,只有雷诺有资格回答。
“我们要上法院了吗?”
“还没有,乔伊,事情还有一些进展。”
“是什么样的进展啊?“男孩焦急地问着。
“昨天晚上,当我到达旅馆时,收到了检査官佛格的留言。”
“他想干什么?”
“他想将你的案子做庭外和解。我们昨天一直在旅馆里会商到半夜。”
马修两眼怔怔地盯着他的当事人,而乔伊则是一脸的懵懂困惑。
“乔伊啊!玛丽·哈汀是个很受欢迎的女孩,她的被害让亚特兰大许多人感到震怒。另一方面,你的双亲在这个社区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受到人们的爱戴和尊敬,所以也有许多人同情他们,甚至还有一些人动用他们的位阶权势,目的只是不希望见到你的父母失去他们唯一的儿子。”
乔伊满心期待地看着雷诺。
“佛格先生已经提出了一项请求,这项请求必须在法官裁定我们的诉求前先被采纳。”
“什么样的请求?”
“以谋杀罪名起诉此案,以换取他不做死刑判决的承诺。”
“然……然后呢?”
“你会被判无期徒刑,至少得坐十年以上的牢。”
“哦,不!我不要这么做;我不想一辈子都蹲在土牢里。”
“这是我们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我老爸付给你二十五万,你应该设法帮我脱罪的。”
马修颇为不耐地摇摇头,“你老爸请我是要来救你这条小命的,乔伊。就算是天皇老子下凡,也没有人能帮你脱罪的。你杀了玛丽,而且也向瞀察们伏首认罪了,证据确凿,无法翻身,你是不可能脱罪的。我们先前不是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吗?”
“不过,如果我们上法庭的话……”
“你一定会被治罪,而且到最后,可能连你这条小命都要赔上。”
马修拿起一张玛丽·哈汀在迎新舞会上所拍的照片,放在桌上那张她的验尸照片旁。
“这就是在整个审讯过程中,陪审团会一直看见的事实。你想想自己会被判什么罪?”
乔伊的双唇不住打顫。一时间,他那青少年特有的威武气焰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只有十八岁,”他抗辩着,一滴不争气的泪水爬出了眼眶,“我可不想一辈子都耗在监牢里。”乔伊意志消沉地瘫在椅子上,整张脸深深地埋入双手里。
马修微微地向前倾着身子,一只手轻按在乔伊的肩上,“怎么了,乔伊?”
“我好怕!“男孩哽咽抽泣着。
“我知道,乔伊。我的每一个当事人在落槌定罪时都会感到惧怕,即便是那些平日好勇斗狠惯了的英雄好汉也一样。”
乔伊仰起那张泪水漫横的脸面对着马修。现在的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无助的小婴孩,实在叫人难以想像,当他撂倒玛丽·哈汀,扒光她身上的衣服,挥舞着木棍取她的性命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我该怎么办,雷诺先生?”
“你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但是你不会在牢里待一辈子,你会被假释的。你的父母都很爱你,当你出狱时,他们都会在那里敞臂欢迎你回家。况且,即使是待在监狱里,你还是能够完成大学的功课,顺利拿到学位的。”
马修继续安慰他,试着高扬语气,企图为乔伊燃起一丝希望。然而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对他扯谎,监牢将会是乔伊·李维史东的地狱。他或许依旧能活下来,但等他出狱之后,铁定会彻底改头换面,不再是这个畏怯儒弱的男孩了。
2
乔伊·李维史东的罪状诉讼让这个案子突然尘埃落定。在预审裁定的三天里,马修·雷诺和崔西·康瓦纳扎扎实实地在法院里跟着忙碌了三天。当法官接了诉状,落了议槌的刹那,崔西瞥了乔伊的双亲一眼。在弗顿郡的法庭上,那对打扮入时,仪态螅蟮姆蚋舅淙晃薹ǔ惺苷饷腿坏囊换鳎慈约ψ晕乙种疲蝗米约豪>觥
布莱佛·李维史东,一位杰出的银行家,凜冽冽地坐着,两手缩于双腿间,在警察与法庭旁听者的注视下显得相当局促不安。无意间,崔西看见布莱佛一脸疑虑地直盯着他的儿子。依莱娜·李维史东的身子整个向后仰靠着。这几天下来,她越来越显得苍白脆弱,僬悴不已。当法官宣判的同时,这对夫妇在崔西的眼前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散庭后,先是一场乔伊和他父母间涕泪纵横的会面,接下来则是另一场马修与他双亲间耗力费神的晤谈,马修的悲悯之情在当中表露无遗。
当崔西和雷诺在旅馆的餐厅碰面,准备吃他们在亚特兰大最后一顿晚餐的时候,已经七点钟了。崔西注意到马修每天所点的食物都是一成不变的:牛排、青菜沙拉、烤洋芋,外加一杯冰茶。
今天晚上,崔西实在无法像她的老板一样享受着自己的晚餐,无意识地拨弄着眼前的那盘义大利面,脑袋里不断地重映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一直到雷诺开口问她:“你怎么了?“才猛然回过神来。
崔西移回视线。她彷佛意识到雷诺开口说了些什么,但那句话却从耳际飞掠而过。
“你发呆有好一会儿了,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在困扰你?”他说。
崔西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说服乔伊接受那个协议?”
雷诺正准备用叉子将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但是经崔西这么一问,他又把叉子放回盘子上,身子向后倾靠着椅背。
“你认为我不该这么做吗?”
从雷诺回话的语气里探不出丝毫他的想法,崔西突然感到一阵不安。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办了二十几年案子,她自己却连一个案件都还没经手过,加上她才为他工作了一个星期而已,崔西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肆无忌惮地发问。然而,再一次地,雷诺又以非常平和的语气探询她的意见,似乎在向她保证,即便她的观点充满着无知的偏见,他也不会有一点点不悦的。
“我想,佛格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他害怕在跟你对簿公堂的时候,我们所提的裁定案会打压他拥有的那份自白书。”
“你说得没错。”
“我们有可能打蠃这场官司的。”
“但我们也有可能会输。”
“可是法官的态度是偏向我们的。没了那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