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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为马修·雷诺工作一直是她的心愿。不过,无论如何,这趟海边之行的确可以让她暂时逃开一整个星期以来被法律书籍围困的牢笼。
2
查理·狄姆的档案里登记了两个地址。第一个住址是狄姆因哈林斯命案被捕时所住的公寓,从那之后,狄姆就再也没回去过那个地方;他不是待在牢里,就是在死型台上受审,一直到他的案子被饬回为止。那间公寓现在已经转租给别人了,因为房东根本就不知道狄姆的下落。
第二个住址则位在波特兰北边的郊区。巴瑞·法兰姆透过驾驶座旁的窗户,就着渐暗的光线,隐约辨识着街道边一栋低矮平房的门牌,锁链般的篱笆包围四周,灰白的漆色早已斑驳脱落。院子里杂草丛生,像是巳经荒废了好几星期。大门上的金属门号也掉了一个数字,只剩下其余的三个门牌号码。
巴瑞推开院子的大门,踩踏着岩板小径入内。屋里传出了震耳欲聋的热门音乐,漫天嘎响的电吉他,紊乱无节拍的击鼓,夹杂着声嘶力竭的人声吼叫。巴瑞马上就听出来是“詹姆珍珠乐团”造的孽。他按了两次电铃,接着又猛敲了几下门。屋里的杂音稍减。巴瑞随即又敲了一次门。
“敲什么敲啊,就来了!”屋里的女人气乎乎地朝外头叫嚷着。
客厅的窗帘咧地拉开。巴瑞向后退了一步,凜凜神,尽量使自己看起来面无惧色。一会儿之后,前门开了,一个身裁苗条,光着脚板,穿着拦腰式比基尼上衣的金发女子站在门边。屋外柔和昏黄的落日余晖照映在女孩身上,将她的身形雕饰得更加玲珑有致,一时间迷眩了巴瑞的目光,误以为眼前的女人只是一个青少年般的孩子。
“你是谁啊?”女人的语气挑衅。
巴瑞掏出了识别证,“我叫巴瑞·法兰姆,是马修·雷诺的调查员。他是一名律师。”
“怎么样?”
“你是安琪拉·昆恩?”
“干嘛?”她翘起臀部抵着门柱。这个姿式好像是故意要分散他的注意力,打断他的工作似的。巴瑞的眼光不能在她的身上停驻太久,因为那修长平滑的双腿,还有在比基尼胸罩上若隐若现的乳头,都会令他无法自持,想入非非。
“我们试着想和查理·狄姆联络。几年前狄姆先生曾经去找过雷诺律师,他留下这个住址、电话。你就是安琪拉吗?”
巴瑞发现安琪拉·昆恩的蓝眼珠上闪过一道惊惧的目光。
“我不知道査理现在人在哪里。”安琪拉说完话后就急急想关上门。
“等等。你是他的女朋友,对不对?”
“听着,先生,我长话短说。我在‘金格’那家店当舞女。以前查理常常会在那里出没,所以我们当了一阵子的朋友。可是过没多久,他就因为杀了那个孩子而被逮捕了。”
安琪拉摇着头,俨然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
“查理从死牢里写过几封信给我。我真他妈的是个婊子,还回了一、两次信给他,因为没有人要理他了;而且从那之后,我就不记得自己曾再见过他的面。哦,不对,我说错了,当他被放出来的时候就先到我这里来,我留他住下。可是他早就走了,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会藏在哪里。”
“如果你那么讨厌狄姆,为什么还要留他住下来?”
安琪拉大笑,但笑声里并没有什么吊诡。
“先生啊,你一定不太了解查理。他是那种不能听见‘不’字的人。”安琪拉打了一身寒顫,“那个浑蛋只在这里待了一个月。能待上一个月已经算是相当久了。我真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他。”
“查理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你记得吗?”
“大概两个礼拜前吧!”
“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最高法院的法官被人炸死在车里的事?”
巴瑞看见方才那道惊惧的眼神又再度出现。
“你到底想打听什么?”安琪拉顿时起了戒心。
“雷诺先生,也就是我的老板,是那位被控杀害法官的凶手的代理人。查理是这个案子的证人,我们想和他谈谈他所提的证辞。”
“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晓得他在哪里。”
“难道查理都没有跟你提过任何有关法官命案的事?”
安琪拉看起来像是陷于“该不该说”的挣扎困境中。
“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巴瑞给了她一个安适可信赖的微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
巴瑞脸上的笑容霎时褪凝,“听着,安琪拉,我很清楚狄姆是个多么危险的家伙,我不想让你也深陷危险中。我打听这件事,只想拿来当作背景资料而已。告诉我,查理到底有没有跟你谈过葛里芬法官被谋杀的事?”
“没有,他一个宇也没说。不过,那天晚上,当我正准备去工作时,他一直在注意这件事的新闻报导,看起来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他甚至还跟我要了报纸,说什么要看看有关命案的报导。现在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以后,查理就离开这里了。”
“从他离开以后,你们就没有再联络过吗?他真的没再打电话来吗?你没有给他送过衣服或其他东西吗?”
“没有。告诉你,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好吧,谢谢你,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他跟你联络,请你告诉我他人在那里,我会很感激你的。”
“好啦!”安琪拉随手把门闩上。巴瑞站在原地纳闷着。他不晓得那张名片在多久以后会被扔进垃圾筒。
3
查理·狄姆坐在克拉卡默郡一间农舍后面的门廊上徐徐抽着烟,看着随风激起的草波来回摆动。这座农场里的一切真是让人觉得兴奋而惬意,但对査理来说却没什么了不得。两年来,成天被困锁在只有扫帚橱大小的牢房里,一天有二十三小时得戴手铐脚链,已经让狄姆学会了该如何打发这种闲散无聊的日子。
掠过面前的草地,紧挨着一亩棉田,棉田的后方则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岗,橙红的夕阳正渐沉于它的身后。
查理感到相当满足。他的计划正逐步进行中,虽然很慢,但稳稳扎扎的。而现在,他住的是免费的房子,又有人按时送来披萨、汉堡。他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当査理一走出奥勒冈州立监狱的大门,还没有搭上尤拉之前,他已经先行和一些替欧提罗工作的人打过照面,重新建立关系。尤拉虽然将经营生意的方式做了些许改变,但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用来偷渡运送古柯硷的那条河脉,却仍和过去狄姆掌管河道时一样。举个例子来说:在州际间都会有一些休息站,凡是从墨西哥直驱西雅图的运货卡车都会在那儿停一停,司机们也都会趁机歇歇腿。当司机们在休息的时候,就会有几个黑影突然窜出,从车上接泊一些送货单上没有列入的货品,然后迅速遁入黑暗里。可是,就像今天晚上,他的一位保姆就带来这样的消息:休息站光一个晚上就被破了好几件走私案,逮了不少人,更査扣了大量古柯检。这可都是狄姆的功劳。从他今天晚上的这顿牛排大餐,就可以湥С乜闯龅胤郊觳旃俣运母屑ぶ椤
査理又取出了一点毒品卷在香烟里。他只要一想到,当尤拉见到自己辛苦建立的贩毒组织被一点一滴瓦解时,那种莫名奇妙,遭人扯后腿的困窘表情,就会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快地,再过没多久,警察们就会逮到那条比尤拉还怕坐牢的大鱼。有个身怀无线电的家伙早已混在他们当中,而尤拉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所下的每一道命令,都会织成一张网,将他们自己圈锁在里面,因而被法绳悬之。然后,伟大的陪审团就要开始会面。那虽然还得再等上一些时日,不过査理能等。
他唯一等不及的就是希望能尽快上法庭作证痛击艾比吉儿·葛里芬。真恨不得那一天能早早来到,他要亲眼见到那个女人因为他的证辞而彻底崩溃。两年了,这婊子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性幻想中。如果他每在幻想中强暴她一次就能获得一块钱的话,那么他现在早已富有到可以住进法国里维那拉的豪华别墅了。当然,如果能见到葛里芬太太在那个灰沉沉,令他耗尽无数时光,连分针秒针都放慢行进的狭窄土牢里来回匍匐的话,那所带给他的快感将会远胜于与她单独共处一夜的激情。
也许,查理会写封信给艾比,从远处悄张明信片,让艾比知道他随时随地都在想念她。他想像着艾比如花的美貌在牢里渐渐老残凋谢,黝黑健康的肤色因为缺乏阳光而泛为惨白,身形日益佝偻枯萎。但这还不够,他要见到这婊子的灵魂形销骨毁,涣散渍绝,她那原本骄傲的神彩也将随着永无止息的啜泣褪去,继之而来的则是茫茫的双眼,镇日凝视着一成不变的灰墙土壁。想到这里,査理的脸上又禁不住浮现出盈盈的笑意。
他瞥了一眼手表,猛然站了起来。七点钟,《危险游戏〉开始了。这可是他最爱的游戏节目呢。他捻熄烟屁股,将它投进荒草中。有免费的披萨可吃,有他钟爱的电视节目可看,还有这一份无忧无虑的乡间静谧,生命真是太美好了。
第十八章
1
星期天上午十点过一刻,崔西的车稳稳地停妥在葛里芬渡假木屋前面。她跨出车门,巴瑞则探身于后座取他的相机。九月初的天气已有几分沁凉的寒意,崔西暗自庆幸着自己出门前顺手把外套给扔进车里。
“我四处去瞧瞧。”巴瑞说:“桑尼卡郡警局所拍的搜证照片与记录报告我都看过了,所以,我想随着葛里芬太太上回逃命的路径再走一遭看看。但事情都经过这么久了,我实在怀疑还会有什么东西值得找。不过,谁知道呢!”
“去吧!我等一会儿要到海边去。”
崔西绕过木屋,一眼就瞥见那个工具室。那是一个用灰褐色的木材所搭建,方形高挑的斗室,门半掩。从崔西所站的地方看去,她很湥С乜吹嚼锩嬗幸恢О易雍鸵活w歇在网子上的排球,没见到什么炸药。她走了过去,将门整个推开。屋里是有个空荡的角落足以容下一只炸药箱的,可是,却没见着什么箱子,有的只是一些灰尘满满的园艺工具和一台烤肉架。崔西将门拉回原来的位置,弓着肩头抵着海风,一步步沿着小径而下。
木头阶梯从崖角顶端一直沿伸至海岸边,崔西坐在最上面一阶,恣意地任风肆虐她那长而飘逸的金发。海浪高高地卷起,重重地在细沙上摔得粉碎,发出了阵阵涛声,像是要阻却整个世界似的。崔西的眼神漫无目的地游移在海边四顾,看着低矮的小沙丘,望着盘旋徘徊于水绿色海洋上的鸥群,脑子里想的则是巴瑞·法兰姆这个人。
有好一阵子了,她都不曾有过任何足以界定为正式关系的一份情感,然而她却也不曾因此感到悔恨。崔西很早以前已经就下了决心,这辈子她宁可孤单一人,也不愿和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她偶尔会怀念有性生活的日子,但那常常只是为了做爱而做爱,彷佛“性”这回事永远与她犯冲似的。崔西想要的是一份来自伴侣的爱,或者,至少也该是一份情感吧!她内心真正渴望的是能拥有一段亲密关系。当然,如果可以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做爱,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崔西喜欢巴瑞开朗独立,又带点幽默风趣的个性;而且,她认为巴瑞对她的喜爱远比自己对他的喜爱来得多上许多,加上他的长相又十分潇洒英俊,所以,曾经不只一次,崔西会偷偷地想像着他一丝不挂的模样,甚至会猜想他是不是也喜欢在床上时的感觉,而那种感觉是不是也与她一致。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崔西转过身。巴瑞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不住弹拨着手上的排球。那个排球正是方才崔西在工具室里看见的。
“你的事办完了?”她问着。
“全部搞定。”
“有没有发现什么?”
“除了一只进口的毒药瓶,一把中国短刃,还有一堆用血画成的奇怪符码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我通通收妥而且拍照存证了。走,我们到海边去。”
崔西起身,两人顺着阶梯而下。当他们到达最底部的时候,崔西兴冲冲地直奔了一小段距离,巴瑞则把手中的排球当足球似地高高举起丢向她。崔西很轻易地接到球,而且也将球像纺锤般举过头,重重地击回。
“哇噻!”巴瑞惊呼,“好球。你只需要再带一副太阳眼镜,就可以上ESPN打球了。”
“在加州长大的孩子不会打沙滩排球,那真是太逊了。”
“嗯,我喜欢这里。”说着,巴瑞又把球打了回去,“等我退休以后,也要来这里弄个房子安养天年。”
“如果我能有一栋海边的房子,”崔西双手将球托回给巴瑞,“我也希望它能和这里的一样。如此一来,我就能随时看到海,而且还要开个大大的窗子。”
巴瑞原试着来个杀球,却没料到一个用力过猛,球飞越了崔西的头顶,落进海里。两个人不约而同朝着球落下的地方跑去。
“你知道最棒的是什么吗?”两人在浅滩拾球相会时,巴瑞问道。崔西摇摇头。
“暴风雨。”巴瑞弯下腰将排球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