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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请教几个问题,医生。”麦格里维说。
不等杰德回答,安吉利接过去:“你不回答我们的问题也可以,回答了可能成为于你不利的证词,最好找律师商量商量。”
“要不要请律师?”麦格里维问。
“不需要律师。已经对你们说过了,今天早晨我把雨衣借给汉森,以后就没见着,直到下午你们拿着它到我诊所,怎么会是我杀的呢?我整天都跟病人在一起,卡罗琳可以证实。”
麦格里维和安吉利默默交换了一下眼色。
“下午离开诊所后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安吉利问。
“去看汉森太太。”
“这个我们知道,”麦格里维说,“后来呢?”
杰德迟疑了一阵。“开车转悠。”
“在哪儿转悠?”
“我一直开到康涅狄格州。”
“哪儿吃的晚饭?”麦格里维问。
“没吃晚饭,不饿。”
“这么说来,没有人看见你?”
杰德略加思索。“我想没人看见我。”
“也许你在什么地方停车加了油?”安吉利提醒。
“没有,我没有停车加油。你们问这些干什么?今晚我到过哪里与你们有什么相干?汉森是今天上午遇害的。”
“下午你离开诊所后,返回去过吗?”麦格里维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问这个什么意思?”
“有人闯进了你的诊所。”
“岂有此理?谁干的?”
“你问我们,我们问谁?”麦格里维说。“我们请你到诊所走一趟,好好查一查,是不是丢了什么东两。”
“当然可以。”杰德随口应道。“谁报的案?”
“值夜班的。”安吉利说。“诊所里有没有贵重物品?现金?药物?毒品?”
“有一些现金,没有毒品,没有值得偷的东西。真叫人莫名其妙。”
“是呀,叫人摸不着头脑,”麦格里维说,“咱们走一趟。”
在电梯里埃迪看了杰德一眼,流露出歉意。杰德点点头,表示理解。
杰德推想:警方总不能怀疑我自己破门而入吧。看来麦格里维这老小子念念不忘旧恶,存心跟我作对,把一切都往我身上推。可是事隔五年了呀!难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盘算谋划,伺机报复我?
大楼入口处附近停着一辆没有标记的警车。三人坐进车里,直奔诊所,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到了诊所楼,他们乘电梯上十五层,沿走廊到诊所。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站在门口,他朝麦格里维点点头,闪在一边。杰德伸手掏钥匙。
“门没有锁。”安吉利说,顺手把门推开,让杰德走在前面。
接待室乱糟糟的,抽屉全部打开,敞着大口,文件、纸张撒了满地。杰德气得说不出话,这无异于人身侵犯。
“医生,你认为人家在找寻什么东西?”麦格里维问道。
“不知道。”杰德走进里屋,麦格里维紧跟在后。
这里,两张茶几四脚朝天,地板上横着一盏砸坏了的台灯,地毯浸透了鲜血。
远处角落里趴着卡罗琳的尸体,赤身裸体,双手用钢琴弦反绑在背后,脸部、胸郎、大腿之间洒了镪水。右手手指折断了,脸部被钝器猛击过,肿得鼓鼓的,烂糟糟的。一条手帕叠了好几层塞在她嘴里。
当杰德凝视尸体的时候,两名警员盯着他,注意他的表情和反应。
“你脸色很难看,”安吉利说,“坐下吧。”
杰德摇摇头,深深吸了几口气。“谁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愤怒得声音都颤抖了。
“正等着你给我们解这个谜呢。”麦格里维说。
杰德抬眼看他。“不会有人加害于卡罗琳,她从没有害过人呀。”
“我认为你该换个调子唱唱了。”麦格里维说。“没有人想害汉森,可是有人给他背部扎了一刀;没有人想害卡罗琳,可是有人把镪水洒在她身上,活活把她折磨死。”他的声音和调门变得刺耳难听了。“嗐,你却在这儿一个劲儿说什么没人会害他们。他妈的,你是聋子,哑巴,瞎子?这个女子替你干了四年,你本人又是精神分析专家,难道能说你对她一点不了解吗?或是对她漠不关心吗?”
“当然不能这么说,”杰德绷紧着脸,显得有点尴尬,“她有男朋友,而且快要结婚了。”
“她的男朋友切克,我们已找他谈过了。”
“他绝对不会干这种勾当;他是个正派的小伙子,真心诚意地爱卡罗琳。”
“你最后见到卡罗琳是什么时候?”安吉利问。
“我已对你们说过了。我去找汉森太太,临走前关照卡罗琳收拾一下就关诊所。”他的声音有些异样,好像什么东西梗阻在喉咙;他强压感情,深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还有没有其他预约病人?”
“没有。”
“据你看这案子会不会是个杀人狂干的?”安吉利问。
“准是杀人狂干的,不过,即使杀人狂也一定有动机。”
“本人也是这个看法。”麦格里维说。
杰德朝卡罗琳尸体方向望去。仿佛看到一个被遗弃的布娃娃,破破烂烂,容貌全毁。“你们打算让她这样躺着到几时?”他怒气冲冲地责问。
“待会儿就收尸,”安吉利答话,“法医和刑警人员已完事了。”
杰德转向麦格里维。“专门留给我瞧的啰?”
“不错。”麦格里维说。“我再问你一遍:诊所里到底有没有机密材料或贵重物品?有人奔这些东西来,结果——”他指了指卡罗琳,“要了她的性命。”
“没有这类东西,想不起来有这类东西。”
“病人档案呢?”
杰德摇摇头。“那不是机密材料。”
“医生,你不大想同我们合作呀!”麦格里维表示不满。
“难道我不想破案,抓获凶手?”杰德反驳。“病人档案里如有线索,我自然乐于奉告。对病人我了如指掌,他们当中没有人想害死卡罗琳,凶手必定是局外人。”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冲病人的档案来的呢?”
“我的病人档案没有人动过。”
“你还没有查看,怎么就敢断言?”麦格里维瞧着杰德,满腹疑团流露在眼神里。
杰德走到房间那一边墙壁跟前,在两个警员的监视下,按了墙壁镶板下部,只见墙壁自动滑开了,露出几排嵌入的架子,整整齐齐放满了录音磁带。“我每次与病人谈话都录音。”杰德说。“录音带都存放在这儿。”
“他们严刑拷打卡罗琳,会不会就是要她说出放录音带的地方?”
“录音带内容没有任何对任何人有任何价值的东西。杀害卡罗琳一定出于别的动机。”
杰德看着卡罗琳伤痕累累的尸体,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你们非抓住凶手不可?”
“我会抓住他的,请你放心。”麦格里维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盯着杰德。
三人走出大楼,空荡荡的街上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呼啸。麦格里维叫安吉利开车送杰德回家。“我还要办件事情,”麦格里维解释,然后转向杰德:“再见,医生。”
杰德望着那魁伟的身影蹒跚地渐渐远去,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咱们上车吧,”安吉利提醒杰德,“我可冻坏了。”
杰德在安吉利旁边坐下,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
“我要去卡罗琳家,把这件事告诉他们。”杰德说。
“我们已经去过了。”
杰德无力地点了点头,心想还得亲自去一趟,不过推迟几天也没关系。
两人默默无语。杰德觉得奇怪,深更半夜麦格里维会去办什么公事呢?
安吉利似乎看透了杰德的心思。“麦格里维可是个尽忠守职的警探。当年齐佛伦枪杀了他的伙伴,他认为该定死罪,不是枪毙,就是坐电椅。”
“齐佛伦精神失常。”
安吉利耸耸肩。“我信你的话,医生。”
杰德暗自思量:你信我的话,麦格里维才不信呢,那个死心眼儿。忽然他的思绪又转向卡罗琳,一幕幕往事从眼前掠过,他打心眼里喜欢她:聪明能干、感情丰富、热爱工作。这么想着,车子停下了,他才如梦初醒,发现已到住所的公寓大楼前。
五分钟后,杰德回到自己家中。睡是睡不着了,他倒了一杯白兰地,端到书房里。四年前的那一幕重现在眼前:卡罗琳赤身裸体,轻盈移步到书房,用她那热乎乎的、富于弹性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并且慢慢地磨来蹭去。
当时他表现得十分理智,冷淡,毫不动情,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么一次救她的机会了。她可不知道杰德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感情,避免同她发生关系。说不定她知道这一点?他举起杯子,把白兰地一饮而尽。
话说麦格里维来到市停尸所,那时正是夜里三点钟,停尸所与平时一样,只不过已有人在门上挂了一个花圈。他心想那家伙兴致真高,过节不忘停尸所,半夜三更就来送花圈,或许那人有一种令人可怕的死亡幽默感。
麦格里维在过道里等着尸体解剖结果,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这时门开了,验尸官向他做了一个手势,他就走进阴森森的尸体解剖室。验尸官是小个子,高嗓门,说话叽叽喳喳的,动作很快,带点神经质。他一边洗手,一边回答麦格里维的问话。匆匆忙忙对付完毕,就溜之大吉。麦格里维在那里站了几分钟,把刚了解到的情况细细回味一遍,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他走出停尸所,顿时感到寒气刺骨。想找一辆出租车,却连车的影子都不见,不禁暗中直骂:他妈的,这些狗娘养的司机全去百慕大群岛度假了,老子的屁股都快冻僵了。正在这当儿,他发现一辆巡逻警车由远而近驰来,立即打了个手势,叫它停下,出示证件,便钻进车子,命令小伙子送他到19警察分局。这种做法是违背规章制度的,但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麦格里维走进警察局,见安吉利正在等他。“人家刚做完尸体解剖,化验完毕。”
“结果如何?”
“她怀孕了。”
安吉利惊异地望着麦格里维。
“已怀孕三个月了。做人工流产已不安全,而肚子还不显。”
“你认为怀孕与命案有什么联系吗?”
“问得好。”麦格里维说。“如果是卡罗琳的男友播下的种子,他俩快要结婚——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最多不过几个月后生小孩就是了。这类事情天天都有。反过来说,男友把她搞成大肚子,却不想同她结婚,那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瓜熟蒂落,她生了孩子,做妈妈,丢了丈夫。这类事情则更不稀奇。”
“我们跟切克谈过话,他明确表示要同她结婚的。”
“这个我知道。问题就这么明明白白摆着的:黑妞怀孕了,她去找那主儿,对他说他要当爸爸了。纸包不住火,他就宰了她。”
“这家伙神经准有毛病。”
“不见得,这家伙很狡猾。我认为狡猾的可能性更大。你想吧:卡罗琳找到他门上,把坏消息透露给他,而且直截了当说她不做人工流产,愿意要孩子。也许她用这番话敲诈他,逼他结婚。可是,人家是有妇之夫,怎能娶她为妻?咱们再假设,那主儿是个名医,专治怪病,门庭若市;这件事传出去非同小可,买卖全吹了,落得个身败名裂。请问谁还敢去请教这位精神分析专家?!”
“史蒂文斯要想杀死她还不容易!完全可以用别的办法而不至于引起任何怀疑。”
“也许吧,我说不准。不过,只要有蛛丝马迹,我们就不能放过,总归会追到他那儿,他想逃脱也万难。买毒药,势必有据可查;买绳子或刀子,也能追查。现在这一招可绝啦,凭空出来一个杀人狂,无缘无故杀了他的接待员,这个伤心透顶的医生要警方捉拿凶手。”
“这种说法站不住脚。”
“别忙,我没说完哪。咱们回过头来再说他的病人,约翰·汉森,也被这个没名没姓的杀人狂莫名其妙地干掉了。安吉利老弟,我这个人不信什么偶然的巧合。一天之内发生两起谋杀案,而案情又如此蹊跷,实在叫人神经紧张,忐忑不安。定神自问汉森之死和卡罗琳之死有没有关连,想着想着,豁然开朗,觉得二者并非偶然事件。这么说吧,卡罗琳走进他的诊所,告诉他快当爸爸了。听到这个消息,医生勃然大怒,于是两人吵了一架,或是打了一架;后来,卡罗琳讹诈他,说非结婚不可,还得给她一大笔钱,如此等等。在外屋候诊的汉森听得一清二楚。起初医生可能不知道汉森听到吵嘴打架,直到汉森躺到长榻上,在谈话中透露出他全知道了,并且以告发相威胁,或者胁迫医生同他要好。”
“这些不过是揣测罢了。”
“但是合情合理呀!看完病,汉森走了。医生跟着溜出去,把他干掉,杀人火口,免得惹麻烦。然后医生返回诊所收拾卡罗琳,却装模作样,让人相信这两个案子都是杀人狂做的。后来他到汉森太太那儿去了一趟,又开车到康涅狄格州兜了一圈。除掉了隐患,他舒服了,好像没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