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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18
我回得房去,思前想后了一番,终归没能忍住。便跑到空心儿神仙那里,将经过原原本本说与他听。
“……也不知是哪儿跑来的江湖骗子,弄得整个府上都人心惶惶。现下桓三夫人对小仙疑心大起,仙君若不帮我这忙,咱们两个人身份便要被揭穿。一旦被揭穿,谁也别想在杨府里安安分分过下这几十年。”我佯抹着辛酸泪道。
他听毕默然半晌:“你被揪出去也就罢了,却与本君何干?”我收了泪水,正经抬起头道:“若小仙真被众人识破,也不想一人倒霉。”他皱眉道:“怎么说?”
我嘿嘿一笑:“到时……仙君可莫怪我拖您下水。告诉他们是你换了宝贝杨三公子身子里的魂儿。”
他显是没料到我如此无赖,震慑地挑起修眉,好一阵不曾说话。
我忙安慰道:“仙君与我相交一场,又在杨府里经这许多患难。我白沐不是那么不讲情义的人。但求仙君此次拉我一把,他日白沐定当涌泉相报……”
他哼地一声打断我:“这么点小麻烦也好意思同本君攀关系,你来杨府除了给我添乱,还干过其他甚么事?”说罢折扇已执在手里,看似又要打我的头。
本小仙赶紧朝后一退,缩了缩脖子:“您下凡的饮食起居、解闷驱乏,哪样不是由小仙接手?天宫里连清言清归他们都没这么伺候过您罢……我对您的了解……”我顿了顿,赶紧加上句:“起码是表面上的了解,定是这天下最清楚的。”
他斜过来一束目光,懒懒道:“什么叫‘表面上的了解’?”我一时没多想,顺口道:“那天帮您束发,您里衫没系好,我便看到了您左胸的桃花印……”
桃花印是他被挖心时封印在魂魄里的,封的就是一颗心、一个“情”字。那印若非有几分根骨,光凭肉眼断是看不见的。
但不论他走到哪里,只要魂魄还在,它便会紧紧跟住,甩也甩不掉。
固然,这厮连活心都没有,自也不会觉得疼痛。所以他只淡淡地“哦?”了一声,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您脖子上的七星……”
“痣”字尚未出口,便见他瞅过来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我暗道一声“糟糕!”,赶紧住嘴。
他悠然道:“说下去啊,怎地不说了?”我后悔得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吸吸鼻子道:“话题跑得太远,总之仙君要知道,不是哪个人都能和您走这么近的嘛。”
要不是情势所逼,本小仙也不敢和你走这么近。
才相处月余,就几乎给我脱了层皮儿,往后要天天对着这张棺材脸,只怕骨头都要被冻酥了。
我垂着头不敢再多说。
翔鸾星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便把头垂得更低。
“……不小心看见了您仙体本尊的印记,还请仙君责罚……”哎,我还是自个儿认了吧。
其实我本并无猥亵之意,说出口来才发觉如此露骨。往后……可再不能想什么说什么,引人误会了。
翔鸾星君在天宫里虽受仙姑们仰慕,但毕竟只停留在欣赏之意上。再加上他总以严整的衣冠示人,极少有人存有绮思邪念。
但今日,却被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口……弄得好像时时刻刻都在窥伺他一般,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
也难怪他要用那般眼神瞧我。
他沉默不语,我赶忙又道:“仙君在凡间法力不足,睡得时间长些,每天晨时神智也不清晰……小仙就当,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过。”
边说边偷偷用眼角瞟他。
这厮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真怕他兴之所致,扬手把我两颗眼珠子挖出来。
只挖出来还不是他翔鸾的作风,定要踩着我的头冷冷嘲讽一番才能罢休的——“修为不高,胆子倒不小。本君的仙体,也是你这等俗物看得的?”
想想就觉得浑身乱激灵一把。
翔鸾星君懒洋洋地坐在原处,眼神却在我周身来回打量。
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了还要看,直看得不亦乐乎。
想来我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让他受用不浅。
别人心里暗自紧张得不得了,他却唇角微勾,漠漠然扬起了杨三公子保养极好的左手。
“修为不高,胆子倒不小。本君的仙体,也是你这等俗物看得的?”
完了。我心头一个咯噔,紧紧合上眼皮。眼睛里似已感到一阵刺痛……呜,我的一双招子啊。
等了半天,不见动静。
我尝试着把眼睑睁开条缝,当头一把风流折扇,“啪”地正中脑门。
“——你以为,本君会这么说么?”
啊?
本小仙捂着红了一块的额头,猛地抬起头来。
他因打到了我,心情很好。悠闲将折扇一开,全然不当回事:“罢了。看去便看去了,反正日后怎么也躲不过让你看去。”
我被他敲得晕晕乎乎的,心想这是怎么个道理?
“壁京风俗,前两日我打听到了。”他摇着扇子,缓缓送风:“迎娶通房作妾,只需把女子裸身包裹于红缎之中送来。并无磕头跪拜之礼,也略去了之前那种种繁琐的准备。”
裸……身……
啊啊?我目瞪口呆说不出一个字。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续道:“而洞房之日,不论是正式迎娶的妻室还是侧房,都有个婆子守在门口,旁听礼成。”
还要、还要旁听礼成……?!本小仙的眼珠子没被他挖去,却也差不多快要掉出眼眶。
壁京这鬼地方,竟有这许多奇怪的风俗!
天帝老儿把我送来此处“历练”,难不成是存心的故意的,想要小仙我多吃点苦头?
翔鸾星君似看出我心中所想,淡淡瞥我一下道:“是你自己没走到坠天桥尽头,怪得了谁?本来要把你送到品州,不想你急急那么一落,便落到了壁京杨府。”
原来都是本小仙自作孽。
“成婚当日,我那一身衣衫,按理说是等你入房之后,再让小厮完整叠好,放到门外晾晒三日。自此不可再穿。”他话题又转回婚事上,顿得一顿,朝我看来:“反正都是要让你看个干净的,什么时候看,倒无甚差别。”
本小仙心头十分佩服这一番话他也能说得心平气和。
我和他之间,也就罢了。他那些凡人的妻妾,将来准备怎么办?与凡人行鱼水之欢大耗修行,动了真心更是会犯清规戒律。看他那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是仗着自个儿得天帝宠爱,就都不在乎了?
哦,对了,动真心他自不会有。那……耗修为他就舍得?
我一脸迷惑不解,忍不住问:“仙君不怕娶了凡人,对修为大有折损?”他抬眼看看我,道:“我自然不会轻易动她们。但到时要劳你帮点小忙。”
我心头登时有股不祥之感:“什么忙?”他不紧不慢道:“洞房时辰一到,我便单独把她们迷昏,你只需学着她们的音色,叫两声总会的罢。”
我险些当场给他晕去:“……我怎可能进得去呢?还……还有,叫……叫什么的,小仙真的是没、没那个经验……”
“是谁又夸口在凡间呆过百年,没有不知道的事儿?”他今日似乎堵我堵上了瘾。
“知、知道是知道,但没研究过。只见过公狐狸发春……一次……那日还绕过了……”我结巴道。
空心儿神仙唇角便浅浅一弯,不怀好意道:“那便这样好了。”
我硬着头皮等他说完下文。
“……哪日我央清归做个纸人带过来,暂且替你半日。然后你便扮成男子,跟着他去青楼学上一学。”
我抱头哀嚎道:“仙君饶了我罢,那种地方,去了要长针眼、没法升仙的。”他道:“有甚么关系?只要你自个儿心明如镜,一意向仙,凡尘间的种种恶态,又能把你如何?”哼,说得倒是轻巧,你自己怎么不去呀?
我气哼哼地说不出话,心里也知道他有意在给我使绊儿。罢了罢了,谁叫我他栓在一根线上?
姑且算本小仙倒了八辈子血霉吧!命数已定,我也只能“阿弥陀佛”了。
把牙咬了又咬,我终归深吸下一口长气。
“那仙君是答应帮我解决桓三夫人那头的麻烦了?”
他眼若冰霜,却微微一笑:“本君办事,你还有甚么放不下心的。”我干干地跟着笑了笑,心中却狠狠地唾弃了一口。
亏他还算得是个上仙!不劝别人摒弃邪念,倒去怂恿月宫散仙出入烟花之地……
小仙我今后若不一状告得他直不起腰,我就不姓白!
忽而风过,萧索不已。
满地乱红间,有一只狐悲愤交加。
第十九章
19
我因被空心儿神仙的一番话堵着,晚膳愣是没吃下多少去。待送他回房,便独个儿坐去庭院里,吹吹风消消气。
月挂梢头,衬出天穹深黯的蓝,远远望去,如墨卷中一笔银钩,亮眼又好看。
我捧着脸,惆怅地望向那轮明月。
也不知恩师娘娘她们在月宫里过得如何了。可怜我白沐在杨府里要死要活了这么久,放到天庭里,也不过就小半天的工夫……唉,谁叫我自个儿不争气?现下后悔,又有何用。
不在自个儿的地界,受的气便是以往双倍的多。当初在天宫闯祸,尚有婵娟仙子替我说话,可现如今处处小心,不敢走错一步,生怕得罪了谁,都不给我好果子吃。
仙姑当成我这般窝囊的,数遍全天宫也只剩那曲织仙子了。不过人家是蟋蟀变的,只为报恩,被尚音清君收到座下,情愿当个玩物……这也能比吗?自然比不得。
“唉……”
本小仙这一番月,赏得甚为感伤。
夜风清凉,从我托腮的指缝间流去。顺风带过一阵琴声,仙音淙淙,有如流水,那天宫里的丝竹管弦,入耳也不过如此。
莫不是我思念月宫太甚,惊动了恩师娘娘?但……这琴声又不似恩师娘娘所奏。
我听得入神,不自觉站起身来,竟循声而去。
说也奇怪,一旦动起来,那琴声便忽远忽近开去,挑捻弹拨,每一下都似刚好敲在心头。我走过爬满山藤的假山洞,又顺着条狭窄的长廊七拐八绕,到尽头拐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甚是眼熟。
古朴的院落,院里有花有水,错落有致的石山间,琉璃八角亭占据中间。我深深吸了口气,一袭杏花香沁人心脾。
琴声未曾停歇,我悄悄走上前,但见石桌上横陈一把长琴,杨衍文不动声色垂着眼,十指微动,脸容安静。
月华倾泻,将他一袭青衣也映出银光。我屏息站在他背后,不知怎地,竟看得痴了。
想我在月宫内日日听恩师娘娘奏琴吹笛,一心以为那便是天底下最好听的旋律,却不曾想过,在凡间也能寻得如此天籁之音……
“……白姑娘?”如水的琴声戛然而止。
我脑子里晕晕沉沉,还绕不清楚,茫然抬起眼,“唔?”地质疑了一声。
“白姑娘,这么晚了,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依然晕乎乎地瞧着他,哦……这小模样生得真好看,鼻梁秀挺,明目深黑,睫羽上沾了月色,一闪一闪的勾人心魄……
“白姑娘?”他又唤我,哦……他声音也清清凉凉的,丝毫不逊于琴声呀……
“你还安好罢。”他很担忧地上前一步,脸容蓦地在眼前放了好大!
我瞬间被这大脸盘惊醒了!哎哟,杨衍文!
“呃呃……”我自然而然朝后退了一步,再环顾一下周遭。
本小仙……现下人在哪里?
本小仙……刚才又在作甚?
怎地莫名其妙,跑到此处来了?
太多感触一时间纷纷涌上,我不得不劝自己淡定些许。先将脑中的熟识景点拿出来,再飞速对比了一番,自心中辨识。
对了,这儿不是……不是沉莺当日说的禁地嘛?
我“啊”了一声,猛地心虚了。
“二……二公子……奴婢不是有意要到这里来……实在是您的琴……弹得太好听了。”
杨衍文定定地瞧着我,我心下更没底气,越来越觉得借口找得竟这般拙劣,倒像自己真是对他有甚么龌龊想法似的。
事已至此,多说也是白搭。我只好叹一口气,镇定道:“奴婢这就离开,如果二公子愿意,还请不要说与任何人知晓。”
他道:“等等。”我刚抬起的步子定住,回头等着他说教,却见他唇角微扬,眼如星辰,神情煞是愉悦。
又怎么了?我心底嘀咕一句。
“你来得正好。”他眼神锁在我身上,缓缓道:“白沐,我有东西要给你。”
哦,什么东西啊?我小心地问他:“是……是罚奴婢的吗?”
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道:“不。还算是个好东西罢。”
哦哦,好东西……
我不禁喜滋滋地在心底盘算起来——小美人,你要赏本仙姑美酒呢?还是肥鸡呢?
他显是看懂了我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手腕欺过来,竟一把攫住我的袖口,拉着我匆匆朝后头走去。
我一下子懵了、傻了。赶忙道:“公子,公子……您撒撒手啊,叫别人看见了,多不……”
话没说完,便见他侧过脸容,竖起手指让我噤声,又道:“这处不会有人来,你且跟我走就是。”
我跟着,我跟着啊。但是……本小仙自己有腿,能不要这么拉着我嘛?
他手指的冰凉透过袖管,一路蔓延到手臂上。我在月色斑驳间打量他的背影……修长合宜,青衣如玉,却还是显得太过单薄。
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