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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黑脸儿给我带路,这园子整个儿成了个九曲老林——空见着些花花树树,就是找不到出口在哪。兜兜转转一炷香的工夫,打身后传来个熟悉的笑音:“姑娘是在干什么?”
黑脸儿!那一声犹如天籁,听得我好不感激涕零。
“我在找管事儿的,但——”我一回头,吓得不轻。身后那人和黑脸儿身材相仿,声音也是一样,只不过活脱脱一个美少年,丰神俊朗,美目盼兮——他不是我晨时见着的那个啊!
我说:“对不住,认错人了。”转身要往远处走。
他却直直冲过来,伸手拦我,笑道:“姑娘不认得我了?”
我细细打量他。
好似认得,又好似不认得,轮廓看确实是黑脸儿,只是黑脸儿何曾长这么周正?
他见我疑惑,睁大眼指着自个儿:“我是小八呀。”
我的脸倏地苦下来:“小八,你和晨时看着甚不一样。”
他挠挠后脑道:“今日上伙房给二公子煎药,听到后头有动静,便赶去看看……弄了一鼻子脸灰,约是姑娘没看清我长相。”
我使劲儿点头,是极是极,正是如此不错啊。
他瞅着我,又笑了一笑:“那姑娘现下……是又认不得路了?”
哎,丢脸是丢脸点儿,但本小仙初来乍到,又在识路上没甚天分,便让他取笑一回,又能如何。
我轻咳一声,整顿神色道:“碧玺姐姐让我找管事儿的去,可我到现在没见着管事儿的影子。”
他一脸不可置信:“姑娘从晨时遇上我后找到了现在?”
“自然不是的……”我心道,本小仙钝是钝些,还不至于傻罢。
小八见我为难,先行提道:“我跟姑娘说说这府上地势吧。”
我赶忙点头:“请讲。”
“东院儿里全是丫鬟小厮,南边便是公子小姐,老太太一人占北边儿,西面净是成家后的老爷。管事儿的府里有两个,司空伯和柳姐儿,依姑娘现下这状况看来,应是去找红锦苑玉竹居的柳姐儿。”
美少年小八说得头头是道。
我听得却昏昏欲睡——哎,头晕脑胀,不得要领啊。
小八只跟我说了个大概,我便如此拎不清个数,要再细化细化,估摸着我在凡间这阳寿也快被耗得七七八八了。
这杨府大院儿,到底有多少人?
小八见我一脸糊里糊涂的样子,叹一口气,道:“我正要到红锦苑去取些琉璃草,姑娘跟我一起走就是。”
我冲他道了谢,肚里却暗自一惊——琉璃草?那东西可是驱邪用的,听小八的意思,他正服侍着杨二公子……难道那公子的先天不足正中我的猜测,和些不干净的东西有什么瓜葛?
我边猜边走,不出一会儿就到了小八说的玉竹居。
中堂里头只稳稳坐了一个女子,手戴金玉环,头插凤朱钗,相貌平平,一双杏眼却甚是凌厉,四目相投间,有股子说不出的气势。
想来她就是总管事儿的柳姐儿了。
“今日新来的?”她看看我,又冲向小八:“她是八哥儿认得的丫头?”
小八笑道:“柳姐姐莫要说笑,我打五岁便孤苦伶仃一人,哪会认得什么姑娘?”他顿了顿,看向我:“她是三公子特意捡回来要留身边的。”
这句话他不说还好,一说,那柳姓女子便把目光灼灼投到我身上。
“三公子?”她挑起细眉,意有所指地重复。
诶哟喂,空心儿神仙在杨府攀上了个红人!
我点点头,忙回道:“承蒙公子好心。”
“哦?你竟是他亲自要的人。”她微微一笑,刷地收回了刺人心尖的那缕视线。
善哉善哉,怎地突然之间,杀气大作?
小仙我正在原地惶惶不安,便听她再悠悠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白沐。”我垂目上前,对她十二分的乖顺。
哎,真是要死。想我白狐仙这二百年风光日子,在天庭里拜天拜地拜各路上仙,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被天帝老儿罚下凡间,对多少凡人忍气吞声地低头!
柳姐儿拿起手边茶抿了一口:“这名字倒是不错。也犯不着我特意去改了。”
那自然,名字是恩师娘娘赐给我的。人家是月宫婵娟仙子,板上钉钉不会差。
我心里头又有些得意,抿嘴偷偷一笑。
她抬眼,细细看我一遭,方才缓缓道:“你既跟着三公子,便老老实实把他伺候得舒服些。公子使唤你的事,有些该做的你才去做。别想着出头,别想着偷懒,要攀高枝儿的心也给我收了去。公子顺道看上你,那是你修来的福气,少耍些花花肠子,空得罪了哪家的姑娘。”
我知她是指杨云暗定的婚约。
但我和那烂人星君在天庭共处二百余年,要有点什么,可不早就有了?唯这一点,是绝不可能。
我于是忙不迭点头:“谢姐姐指教,白沐都记下了。”
她满意地颔首,又交代我一些要干的活儿、要看重的事儿,然后叫人给我拿了棉被衣裳,一小包素锦缎子,还有点铜钱碎银。
我拿着这凡间通币十分嫌弃,无奈这儿肯定比不得天庭。按以往,恩师娘娘随手给我一赏,都是传世的金钗玉钿。
“挨着南面儿又接着东院的厢房给她腾出间来,我没记错的话……敛翠居还空着呢不是?”
柳姐儿沉吟道。
我就这么有了个住下的地方,和倒霉星君所居的屋子,仅一墙一院之隔。
第四章
4
晚些时候大家聚到一起用膳,我绕来绕去好容易寻到地方,竟又见着了束紫。
紫榆木漆作的门,门口盈盈透出些暖光。她瞧着我,我看着她,两两对望一会儿,便听她甜甜叫我:“白姐姐。”
我赶紧称是。
她像在我身后搜寻些什么:“三公子怎地还没来?”
“……啊……”我张口结舌,跑来的太快,竟把空心儿神仙给落下了。
“姐姐莫不是跑得太快,把公子给丢了?”她掩唇玩笑,可是该死地!竟给这小丫头说中了!
我还道这一遭真真是完了,免不了被罚跪上三四五天,结果你猜怎地?束紫话音才落,就不知哪阵风儿吹来了那冷漠倨傲的声音——“我不是在这儿么。”
天可怜见!本小仙咒骂翔鸾星君足有二百年,从没哪一次觉得他说话如此中听!
“啊,原来是公子慢了一步。”束紫立刻笑逐颜开。
见我二人没什么意愿答话,她后退一步又道:“进去罢,老太太都等急了呢。”
翔鸾星君瞥我一眼,一语不发朝前走去。
我惊魂甫定,拍拍脑门跟上,心中默念不能忘了第二次——本小仙是那烂人的贴身丫鬟啊!
跨进房里去,眼前豁然亮堂,不大不小一张锦绣圆桌,正对着门面坐的白发老妪,想必便是老太太。
别看见她年过古稀、皱纹密布,一头白发却依然梳得齐齐整整,衣裳也精细工丽。那手上戴的发间插的,加起来少说也能换得本小仙私藏的御灵镯子一对儿……啧啧,这么看来,她怕是在凡间锦衣玉食,一辈子没少滋润过。
旁边的翔鸾星君似看出我心里在算计些什么,藐然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老太太笑眯眯地招呼他坐去身边,开口闭口便是“我儿”,这遭把小仙我逗得,抿紧嘴唇,肚子一径地疼——看他一脸铁青,就算天帝老儿也不曾如此称呼他罢。
哈哈、哈哈,好花不常开,风水轮流转,这真乃那倒霉星君的报应是也!
杨府有条规矩,不是甚么节日生辰,大伙儿便分成三拨吃:老太太及公子们一拨,姑娘姨娘们单独一拨,老爷及其家室们又是一拨。
晌时同束紫说了一箩筐话,也听她提起过府内三个公子——大公子杨衍君性子极好,但平庸无为;二公子杨衍文生来鬼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可惜了是个病恹恹的命;一大家子好不容易盼来了老三,又太过宠他,养成个散漫的性子,对科举殿试,根本毫无兴趣……
我扫一圈儿这冷冷清清的屋子,那大公子似是不在呐。
“之儿今日书背了不少,来,多吃点儿进补的。”老太太抢着往星君的碗里盛上三丝蛇羹。
空心儿神仙发话道:“我自行来便好,您吃您的罢。”竟还懂得客气,是我小瞧了他。
老太太执意给他盛满了碗,方道:“过些日子就是应试之日,近来多用用功,中个功名,也好帮着你爹在朝堂上多担待担待杨家。”
一旁的二公子动作风雅地夹一筷子菜,轻声道:“小八说他也想去考上一考。”
老太太笑道:“给你煎药陪你读书那个容小八?当时道士说他有贵人之相,你娘亲才把他弄回府来,好冲冲你身上的病气。”
二公子点头:“正是。小八从五岁就陪着我,也有些男儿抱负。他和我不同,总该让他去试试才好。小厮这活儿,换成谁做,不都是一样?”
老太太道:“知你们从小到大感情好,愿怎样便怎样罢。只要你娘亲同意,我怎管得住你。”
说罢,又给翔鸾星君夹了条鸡腿:“之儿,多吃点。”
小仙我眼观鼻,鼻观心,决意不去理会桌上那香酥美味的肥鸡。翔鸾星君抬起那淡然的桃花眼瞅瞅我,一脸的嘲讽好笑——呸,他笑个甚么,狐狸爱鸡,这不是明摆着的喜好嘛。
他们吃的差不多了,我们又给上了一番茶水,方才去外间就着些饭,把剩的吃了。
这头吃罢,那头也聊完了,天色渐晚,我得和空心儿神仙一起回去。
“白姐姐,别忘了提点着公子今儿去瞧瞧云姑娘。”临走前,束紫拉住我悄悄道。
我点头应允,想想好笑。那星君自个儿作孽,附了个缠情债的身子,现下怕还不知晓呢。
一轮明月钩在夜幕里,我噔噔跑过去对空心儿神仙说:“公子,走罢。”
他理也不理,拂袖而去。
我就知那厮会对凡间衣食大是不满,果不其然,一出门便开始大加抱怨。
“吃下去这些五谷杂粮的浊气,不知又要损了本君多少年清修。”
我捂着嘴偷乐,这不是你愿意跟着下来的么。
他斜眼瞧我:“你这愚钝狐狸得意甚么,就你那点丢人的仙底,怕是在凡间二十年就得给蚀得里子都不剩,保不齐现出了原形去。”
我一下沉下脸来:“仙君胡说八道也该有个底限,小仙平时散漫归散漫,该做的功课可一样没落下过。别说二十年,就是二百年也能保得完整的人身!”
“哦?”他微勾起唇角,轻蔑一笑:“那怎地今日又把我落下了,差点儿被人盘问?”
我气不打一处来道:“还不是你自个儿到处乱跑?”
他这么堵我一句,似乎就觉得很爽心,微微笑了笑,没再刻薄我第二句。
哼,他不刻薄我,不代表我放过了他!
我加快几步走到前边,有意大声地道:“三公子该去哄一哄兰厢房里的云姑娘罢?再这么闹下去,怕是姑娘不肯乖乖盖上你的盖头呢。”
果然,他皱眉愣了一愣:“你说什么?”
我露齿笑道:“三公子和云姑娘亲上加亲的事,是府里头夫人老太太许下来的。‘三公子和云姑娘两情相悦’,这在咱们丫鬟里头都早不是秘密了。您还掖着藏着的,有甚意义?”
他一脸被雷劈了模样,定在原地。
本小仙觉得甚是好玩儿。
看倒霉星君冷冷冰冰的脸容习惯了,突然见这一幕,不禁心情大为舒爽。
我倒是还想多逼出他几种变化,这么玩儿颇有上瘾之感呐。
“唉,就算公子是对云姑娘厌烦了,也得好好跟人家姑娘说清楚才是——”
我得意洋洋地边说边瞧他。
他长身如玉站在夜色里,竟半天没挪地儿。
其实,原先在天庭里那会儿,也有不知多少女神仙对着他那不可一世的背影心碎神伤。唉,可有甚么办法?人家是石头做的心,不理便是不理到底了,你又待怎样?
可现下在凡间,事态就大不相同了,尤其是那云姑娘,还和原先的三公子瓜葛不少。
这是说不理就不理的事儿么?当然不了!
多少年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负心”,就算是倒霉星君,敢问他受得了么?
——当然也不了!
小仙我此刻如饮佳酿醇醴,恨不能仰天大笑三声,以抒心中之快。
“……我要去和她说些甚么?”他突兀插话进来。
我惊愕一转头,继而大喜过望。
“你求我一次。”我美滋滋地道。
他嫌麻烦似的调开目光:“笨狐狸还蹬鼻子上脸了?要我求你,再去苦等三五千年罢。”
啧,这口气生硬的很,想必求人方面还是个菜鸟,小仙我不爱听。
我道:“星君此言大谬不然,凡人有言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说得便是天涯处处皆有师,跟谁都能求得学识。哄姑娘算不算门儿学识?算的呀。那么求师求学是甚么羞耻之事?这道理我以为星君该明白。”
他被我说的怔怔的,一盏茶的工夫,竟把千年最丰富的情绪都表达在脸上了,待得消化半晌,方才冷冷地道:“你这些杂七杂八、油嘴滑舌,都是和婵娟学来的?”
我忙否认:“和恩师娘娘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是狐狸怎能没有点狐狸的样子?最擅长的骗术可不只是为了偷鸡!
他静静转了眼看我,我期冀等待他的回应。
他张了张薄唇,小仙我的一颗心哟,也跟着悬空中漾了漾。
他又张了张薄唇,结果还是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