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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帷:“小晱现在牢里不知是死是活,要她调养生息,怎么可能做得到。”
岑越满不在乎道:“死了就死了,到时令她还阳便可。”
柳帷白了岑越一眼,不理他,守着炉子继续煎药。
岑越挑了把干净的椅子坐在一旁。
朱厚希看二人气氛有些不愉快,也不知道该怎样劝说。更何况,就算是二人气氛闹僵了,他好像也融不进二人之间,此时任是他脸皮再厚,也不好呆下去,于是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药煎好了,霍氏醒过来,柳帷费尽脑汁安慰了几句。
待霍氏情绪稍稍稳定后,柳帷才离开。
岑越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二人腑中皆空空如也。
柳帷找了个面摊坐了下来。
“来一碗阳春面,要多面少汤。”
岑越哼了一声,准备调步回院子。
“再来一碗阳春面,要多面多汤。”
岑越把步调转,走到桌边坐下。
一会儿,两碗阳春面放到桌上。
二人埋头吃面,一句话也不交谈,吃完后,柳帷付了一百二十文钱。
钱袋里只剩下一两三钱银子。
柳帷叹了口气,觉得异常地累,捉襟见肘的日子累的只是身,而这一次,是深深地感受到这个时代在贫苦边缘挣扎的平民百姓的痛。
霍氏只是一个缩影罢了。
她丈夫横死,官府没有给她公道,以致伤心过度,肚中孩子早产。为了生活下去,拖着孱弱的身体磨豆腐、制豆腐、卖豆腐,可是生活还是窘迫清苦,所以六岁的霍晱才会去郊林捕猎,谁料只因误伤了官家弟子徐归的宠物,就被殴打致伤,官府不仅不闻不问,还摇尾向徐归讨好,不辨事非黑白,治刑下狱。
没有生命的尊严,没有抗挣的能力,咬牙含泪,接受命运的不公。
天理昭昭,昭在何处
明烛照千里,千里之外又该如何
盖民生艰辛只能长叹却无作为
吃过面后,二人不紧不慢往走回小院子。
经过一家玩器店时,里面花花绿绿的小瓶子吸引了柳帷的眼睛,抬头看匾额,上书“长青壶”三字。
“长青壶是什么壶”
岑越摇头,破天荒地用温和的口气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待入内后,柳帷惊异地指那些红黄紫白黑绿,极可爱的小瓶道:“这是鼻烟壶!”
店掌柜走出来道:“公子误会了,都是用上好的琉璃仿玛瑙、白玉制的长青壶。”
柳帷:“长青壶是用来做什么”
掌柜上下打量了柳帷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柳帷点头。
“长青壶是用来装青粉的。”
“青粉”
“就是这个。”掌柜引着柳帷到柜台,拿出一包青色的粉末,用指甲挑了点粉末,放到柳帷鼻下,一股辛辣清凉的气味直面而来,全身毛孔顿时舒澈,人也精神了好多。
“这是薄荷磨成的粉!”
“薄荷我们叫青叶。”
“你们好没创意,青叶、青粉、长青壶。”
“公子先前说鼻烟壶,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加了香料的烟。”
“哦。”掌柜显得挺兴趣,“就是如醒神的熏香一般”
“嗯,差不多吧,主要的作用是明目避疫,不过鼻烟壶更值得玩赏,有买椟还珠的意思。”
“公子是说,百姓因瓶子精致漂亮而购买,而不是它本身的作用。”
柳帷点头。
在他是郑家宝时,老爹郑多海,是一个鼻烟壶收集迷,京派、鲁派、冀派、粤派每个派系都收藏。
在各色人物、山水、花鸟中郑多海更喜鬼斧神工的书法,像《兰亭序》,《心经》,《岳阳楼记》,《百家姓》,《千字文》这些。
在柳帷为数不多清醒的成长日子,郑多海最大的兴趣便是与儿子分享他收集烟壶的乐趣。
郑多海曾言,鼻烟壶精绝的诗画,韵味悠远,如月禅心,自然、生活、生命等质朴的感悟一一在掌心沉淀。
“那个给我看看。”柳帷指着一个上书《张翰帖》的长青壶对掌柜道。
“公子识货,这是狄甾大师的得意之作,整个书法结构整齐而不板滞,紧密而不局促,起、收笔干净利落,撇、捺圆润饱满,字字刚健秀美。”
“这个要多少银子”
“一百八十两。”
柳帷将银子折合成人民币算了算,一万多块,贵倒不贵,只是现在银袋里就一两银子,估计只够买一个字。
即便是买了又如何,又回不去,也送不成郑多海。
想到再也无法听郑老爹分享他鼻烟壶的乐趣,柳帷眼眶红红,心酸得想哭。
一定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才会令自己这样脆弱。
柳帷转过背用袖子擦擦湿润的眼眶,放下长青壶,走出店子。
岑越眼光在那支长青壶停了一下,跟了出去。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日一早,柳帷便去给霍氏煎药。
岑越没有跟他一起去,待柳帷出门后,岑越也出了门。
岑越去了天和当铺。
天和当铺像所有当铺一样有一个坚固的栅栏门,栅栏门使用粗壮厚实的木料制成,像监狱大门森严。
当铺里当前迎面的是一个高柜台,柜台后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在站柜,旁边是一个隔出来的会客厅,一个留着白胡须的老者和两个男子在品茶。
两个男子一个相貌俊雅,气度清贵,一个清秀可人,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
他们正是成亲不久的叶然与凌梵夫妇二人。
岑越将左手小指的蓝环褪下,推到栏窗道:“给我要一百八十两银子。”
站柜的男子捡起蓝环,看了看,又掂了掂,还在试玉石上轻敲了两下,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看环上,蓝光流彩,透剔清凉,定不是俗品,只是一百八十两银子不知值不值这个价。
“你等一下。”站柜的男子没把握,出了柜台,把蓝环给白胡老者看。
老者照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看了一会,神色大震。
“凌公子,你看看。”老者手微微颤抖将蓝环递给凌梵。
凌梵接过来,研看了一会儿,放下蓝环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千二百年前夏国的国宝加仙蓝葃环,不过九百年前便失了影踪,在《夏国史》上言,三皇子岑越持环成仙,故国宝蓝葃环不再现世。”
老者接口道:“史书言三皇子岑越不仅相貌俊美,且能文能武,最得夏皇喜爱。”
站柜男子道:“我刚看到他从手指上褪下来的。”
凌梵饶有兴趣般:“哦,请他过来坐坐。”
“凌梵,那个三皇子岑越真的成仙了吗”叶然凑过来问道。
“我也不清楚。”
叶然抬头两眼亮晶晶的,“原来还有你也不清楚的事!”
凌梵伸指弹了一下叶然光洁额头,眼中含着笑意,“我不知晓诸事,你倒开心起来。”
叶然蹭了蹭凌梵的胳膊,大眼睛坦然无辜,没有一点心思被看破的羞愧。
老者捊着白胡子在一旁呵呵而笑。
岑越略有些不耐烦地走过来,被请坐在凌梵与叶然的对面。
坐柜男子为岑越斟完茶后,退出了会客厅,临走前还把门掩上了。
房间里岑越、叶然、凌梵、老者四人分坐三方。
叶然从岑越进厅后,便一直盯着岑越的面纱看,待茶斟好后,他又盯着岑越的手,看如何戴着面纱喝茶。
凌梵不动声色地拈起一块点心送到叶然嘴边。
叶然张嘴接过来,转头对凌梵眨眨眼睛表示感谢。
凌梵收回手指,不缓不急对岑越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岑越微皱了一下,“岑越。”
不理会三人愕然的神情,冷冷道:“我用这个抵押,给我一百八十两银子。”
“银子好说。”老者道:“老朽有一事想请教。”
“说。”
“这枚加仙蓝葃环是公子的物品吗”
“不是我所有,难道是你的”岑越冷冷的语气中含着怒气。
“公子稍安勿躁,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岑越伸手道:“既然确认过了,银子拿来。”
凌梵道:“此物珍贵无价,你只当一百八十两银子,莫非急需用钱。”
岑越傲然不语。
凌梵见岑越神容冷冷,言辞傲慢,知极难相与,便不再相问。
这时叶然直接将疑问问了出来:“你是九百年前夏国的三皇子岑越吗”
夏国的三皇子岑越
岑越没有任何印象。
叶然见岑越沉思不语,又问道:“你是神仙吗”
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凌梵一眼。
凌梵看了一眼坦诚荡荡的叶然无可奈何一笑。
岑越眯了眼睛,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叶然往凌梵怀里靠了靠,向凌梵低声耳语,“好端端的他生气做什么”
“你问了不该问的。”
“他的神仙身份不该问”
“越有身份的人越喜欢隐藏自己的身份,你这一问等于直接揭开了他的身份,他自然就恼了。”
叶然了然点头,看向岑越的目光更加肯定自己之前所问。
老者对叶、凌二人看似咬耳的悄悄话,其实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交谈,笑了笑,转看向岑越,岑越整张脸都黑了。
老者连忙从怀里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双手奉了上去。
岑越接过银票,冷哼了一声,抬步走了出去。
“神仙的架子好大。”叶然感慨。
老者道:“借券还未开呢。”
老者将加仙蓝葃环放到盒子里,欲让人将盒子锁进仓库。
凌梵在旁道:“神仙之物岂能要得,还是吩咐站柜伙计随时准备奉还。”
老者瞪大了眼睛,“难道你真认为他是神仙”
凌梵:“我从未见过神仙,不敢确定,只是看他的气度与言辞,非尊即贵。”
叶然塞了块点心在嘴里,连连点头,“他发怒时好像真的可以瞬间定人生死一般。”
老者闻言笑了,“罢了,不论真假,我还是谨慎些吧。”
柳帷替霍煎了药,又喂她喝下,出到街上买了两个馒头,两碗粥回到院子。
柳帷把馒头和粥放到院子的石桌上,把岑越从房里叫出来吃早饭。
二人面对面,将早饭吃完。
柳帷将碗筷放到木盆里,对岑越道:“我想去一趟徐府,找那个徐龟蛋说理。”
“嗯。”
“你不要去,我一个人去就成。”
岑越不语。
“算了,一起去就一起去吧。”
第21章 第 21 章
徐府十分好找,就在城东的茂大街,不过徐归不在府内,他最近看上了一个优伶,每天都去戏园子捧场。
徐归眼睛正追着台上彩墨浓装的旦角身影打转,听闻有人找时,不耐烦地挥手,在偏头挥手时眼角看到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立抖擞了精神,站起身,走了过去。
柳帷率先迎出来道:“徐公子一表人才,一看就知是人间龙凤。”
好话谁都爱听,何况还是从一个面相极讨喜的青年说出来,徐归满意地笑了笑,眼睛复又看几岑越。
柳帷不动声色地横在岑越面前,“听闻徐公子豪爽大方喜欢爱结交朋友,有小孟尝之雅号,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徐公子风采实在令在下倾倒。”
“哈哈,好说,好说,徐爷我最喜欢的就是交朋友了,特别像二位这样出色的朋友。”徐归从柳帷脸上扫过,眼睛停留在岑越的身段上。
“这位朋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以点窥面,可知这位定是风采非凡。”
岑越皱眉,立时冷了脸。
柳帷反手握住岑越的手,笑着对徐归道:“我大哥脸上长了个大疮,怕污了徐公子的眼,故遮了起来。”
“哦”徐归似不相信,近前一步欲掀开面纱查看。
“放肆!”岑越冷喝,啪地打断徐归的魔爪。
徐归似笑非笑,揉了揉手背,又将手在鼻下轻轻嗅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邪淫。
柳帷心中暗叹糟糕,这个徐龟蛋看上岑越了,心中又恨又恼,懊恼不该让岑越一起来。
“说吧,你们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徐归也不是笨蛋,主动与他相交的,哪一个不是贪他徐家的家世。
“徐公子果然爽快。”柳帷立即赞了一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天有个孩子无意中得罪了公子,也已经徐府调教,知道错了,还请徐公子高抬贵手,饶了他。”
徐归一下没想起来是何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仆从。
仆从在其耳边低语道:“就是在郊林伤了公子白貂的孩子,我们调教了一顿后,公子让我们送到县大牢了。”
徐归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回事。你们可知那只白貂是我从极寒之地捕来的雪貂,别说渠安县,就是整个奋煟Ц步龃艘恢唬涔蟮煤堋!
岑越冷哼道:“粗蠢禽兽,敢言珍贵。”
柳帷急了,重重地捏了捏岑越的掌心,岑越鼻子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徐公子见谅,我大哥不善言辞,您莫要见怪。”
徐归毫不介意,对岑越兴趣盎然更甚,“但凡有本事的脾气都是很傲的。”
柳帷在心底咬牙,这龟蛋暗指我没本事。
“徐公子见解果然独道。”柳帷竖起大拇指称赞。
“你也是个不错的人,嘴巴挺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