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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焱不敢有所逾越,就站在离床三尺之地,静静地看着帐幔内的身影,局促不安得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对不起,上回……是我疏忽了,差点儿害了你……”后面的事他有听诸葛钰提到,虽是有惊无险,但他只要一回想便会止不住的后怕!
“那事不怪你,我也没看出破绽。是荀枫太狡猾了,日后我们当心些便是。”水玲珑宽慰了他几句,又岔开话题,“给你做的衣服和鞋子合身吗?”
郭焱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他难掩喜色地道:“合身!我现在就穿着呢!不信的话你看!”
水玲珑果真挑开一点帐幔的小缝瞄了他一眼,是挺合身的!水玲珑浅浅一笑:“你和三公主相处得如何?”
“还……还……不错。”满脸赤红,想起和三公主圆房,他、他、他想说他前世死的时候才十四岁,根本没经历过人事……也没提前研究这方面的资料,结果……结果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奇怪的是,三公主好像挺开心……
哼!那个女人就是喜欢看他出糗!
隔着帐幔水玲珑瞧不清他神色,但听着他支支吾吾的话能猜到他大概是害羞了,按照前世的记忆,三公主很快便会传出喜讯。而郭焱……
郭焱摸了摸滚烫的脸,窘得不行,好在水玲珑坐在帐幔里,不然他非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喉头滑动了一下,他说道:“那个……我今天来是跟你辞行的。”
一听“辞行”二字,水玲珑的眼皮子便狠狠地跳了一下,这一世漠北有意和大周交谈,并奉上藏宝图,两国不会像前世那样再度交战了……她这样安慰自己,突然听得郭焱轻咳一声,道:“漠北皇子和泰姬公主连夜启程离开了京城,两国又要打仗了,皇上命我为此次的征北元帅,我明天就要率三军将士出城。”
和前世……差不多!
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水玲珑当时并不过分关心朝政,不晓得漠北派了谁前来和谈,只知最后双方还是决裂了,可决裂的原因呢?
水玲珑握紧了拳头,试探地问道:“漠北这回不是挺有和谈的诚意的吗?怎么……没谈妥?”
郭焱的眼眸里流转起丝丝怒意,像黑夜寒风惊了枯枝,仿佛能看到斑驳的暗影:“漠北此次敬献的《观音佛莲》是假的!他们泰氏的胆子可真大!利用一个假的藏宝图换取大周每年十万担的粮食!他们怎么不去抢?皇上这回是真怒了,非把漠北给打得永世翻不了身才肯罢休!”
这么说,德妃动手了!
能认出《观音佛莲》真假的人除了董氏皇族的后代再无他人,应当是德妃盗取藏宝图之后发现它不是真的,便寻机会告诉了皇帝。
而既然漠北皇子惊险的《观音佛莲》是假的,是否说明自己手中的是真的呢?
水玲珑脑海里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因素,思量间,随口问了一句:“《观音佛莲》到底有什么用?藏了什么宝贝?”
郭焱凝眸思虑了一瞬,道:“听说有个长生不老的秘方。”
水玲珑不以为然地笑了,原本对这个皇帝还有几分敬重的,眼下听了这则消息觉得他也不外如此。世上有谁逃得过生死轮回?便是她这重生之人今生不也得再死一次?
长生不老只是个传说罢了!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语重心长道:“此次征战,你记住不要轻信任何人!便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有可能背叛你,这世上没有不变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与其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兄弟情义,不如静下心来思考彼此的冲突或者利益。有时候,敌人未必想杀死你,因为敌人也不想被你杀死,反倒是身边之人,唯有踹了你下位,他才能上位,这些,你都记住了!”
是的,她想不通缘何郭焱胜了强大的董氏,却败给了较弱的泰氏,最终她只能猜测前世的郭焱是遭了小人的暗算才殒命战场。
“嗯?”郭焱似懂非懂,兄弟都不能信,那……仗要怎么打?
水玲珑知道让心性耿直的他接受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十分艰难,战场上的运筹帷幄用到人际关系中未必奏效,可往往咬死你的不是你自以为最强大的敌人,而是一直忽略不计的小卒,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水玲珑见郭焱不说话,挑开帐幔看了看他一脸困惑的表情,这是听进去了,只是尚未消化,水玲珑放下帐幔暗暗点头,又道:“还有,你要善于利用小人,不要因他奸诈狡猾而疏远他,只有小人才会昧着良心出卖他身边的人,而或许这人正是要害你的那一个。你既然是元帅,是此次出战的最高将领,拿捏住个把小人不成问题。”
郭焱努力记住了水玲珑的话,虽然暂时难以理解,可他放在心里了。
水玲珑轻声道:“夜深了,你回吧,希望你早日凯旋。”
“我……我可不可以抱抱你?”郭焱壮着胆子问道。按照前世的记忆,郭焱本人会死在这场战役中,不知道他能否改变历史……他挺想告诉她他就是荀斌,可转念一想,万一自己回不来,岂不是再让她伤一次心?所以,咬咬牙,还是把摊牌的冲动压回了心底。
抱她?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水玲珑用含了一丝严厉的口吻说道:“我歇息了!”
郭焱委屈得鼻子发酸,重生了一年,和她相处的时日加起来不超过五天……
大周和漠北再次开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威武将军郭焱领兵出征,百姓沿途相送,各种呐喊震耳欲聋,几乎要冲爆厚厚的苍穹。
另外,诸葛钰抵达了江南,南水西掉工程经过严密的检测之后正式动工。
虽然有上次从瑞雪山庄搜刮到的巨额财产,但挖渠建坝、屯兵打仗,大周还是面临了十分强大的经济负担,于是朝廷决定增加一成的赋税。这在民间引起了不少的骚动,甚至有人揭竿起义,试图与朝廷抗衡。可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尚未集结完毕便被朝廷大军一举歼灭,自此,民间再无任何暴乱。
对于镇北王府这样的大家族而言,一成赋税根本不造成任何压力,是以,大家的日子照旧,该吃吃该睡睡,该花钱便花钱。
若非说有什么事震动了镇北王府,那便是姚成和诸葛汐的复婚,因为是复婚,并未像第一次成亲那样弄得十分隆重,聘礼和彩礼走了一遍,尔后请了几位亲朋好友摆了几桌。
蕙姐儿是早产,身子较寻常婴孩羸弱,三天两头病,姚大夫人不敢把她放诸葛汐的院子,生怕诸葛汐一个疏忽把蕙姐儿弄没了,是以姚大夫人说:“小汐啊,眼看你都要临盆了,不方便照顾蕙姐儿,蕙姐儿就放我屋里养着,你生完孩子,若是有精力照顾两个,我再把蕙姐儿抱来。”
“都听母亲安排。”诸葛汐和冷薇之间不会因为冷薇遭到了极大的报应便一笔勾销,冷薇让钱妈妈转交给姚成的小物件儿她一个不留地全毁了。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冷薇先认识姚成又如何?这不是冷薇抢她丈夫的借口。所以,如果可以,她压根不想看到蕙姐儿。
比起诸葛汐的繁忙,水玲珑便十分海晏河清了。自从水玲珑把水玲溪威胁她的事告诉水航歌之后,水航歌便将水玲溪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至于荀枫,他在养伤便也没出来蹦跶。
是以,这段时日,水玲珑落得清闲,上午陪老太君和甄氏聊天,下午陪诸葛姝和水玲清练习琴棋书画,日子过得挺逍遥自在。冷幽茹依旧我行我素,三、天两头住佛堂不准点给老太君晨昏定省,老太君和诸葛流云几乎是无条件地让着她,从没跟她红过脸。
这一日,水玲清和诸葛姝练完琴,打算各自回院子用膳,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对诸葛姝说道:“我前天在二婶房里看到了一个花样子觉着挺新奇的,可回来我又忘了怎么绣,我送你回院子,顺便向二婶讨了那花样子。”
诸葛姝眨巴着忽闪的眼眸,点了点头:“好!”
水玲珑转头对水玲清吩咐道:“先吃些水果,我待会儿陪你用晚膳。”
水玲清这才重新有了笑容:“嗯!我等大姐!”
水玲珑便和诸葛姝一同走出了院子,诸葛姝有点儿黏糊人,看不对眼的她百般嫌弃,看对了眼的简直像狗皮膏药贴在你身上,诸葛姝挽住水玲珑的胳膊,也不管水玲珑喜欢不喜欢,反正她和闺蜜走路,不是牵手便是挽胳膊,总之是很亲密很亲密的!
水玲珑扭过头,给枝繁使了个眼色。
枝繁会意,忙笑着行至琥珀的身边,明眸善睐道:“前边儿的牡丹开得正艳,咱俩给主子们摘些回去插花怎么样?”
琥珀没忽略水玲珑朝枝繁投来的一瞥,心下了然,必是世子妃有话单独和四小姐说,四小姐闯了那样的大祸,郡王为了给四小姐撑腰不得已抢了三少爷的军功,这俩人若再回喀什庆,非得被嫡夫人撕成碎片!
既然回不得喀什庆,便只能呆在京城,而王府是他们唯一的安身立命之所。当初,老太君怕王爷不肯收留这对孙儿,愣是舟车劳顿一并来了京城。
有老太君一日,自然有二房一日舒坦,可万一老太君仙去了呢?他们所能倚仗的只有世子和世子妃了!
琥珀这点儿机灵劲儿还是有的,那就是决不能得罪世子妃!
琥珀灿灿一笑:“好啊,我记得二夫人也挺爱杭白菊的,咱们也去摘一些!”
水玲珑挑了挑眉,琥珀这丫头……倒是个识时务的。
枝繁和琥珀与二位主子打了招呼,诸葛姝不管这种小事,她的神经比一般女孩子粗。
水玲珑四下看了看,没发现异常,这才看了诸葛姝一眼,微微含笑地试探道:“姝儿啊,你大伯母每年都要去寺庙里住上几日,听说是给你琰哥哥诵经祈福?”
诸葛姝警惕心大起,娘和她说过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诸葛琰的!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顺带着思索了一下诸葛姝的反应,想来是有人给诸葛姝下了封口令。
她巴结了诸葛姝这么久,还不厌其烦地教导她和水玲清琴棋书画,没点儿收获她又如何甘心?
水玲珑将帕子捏在手中,状似无意道:“那回你大哥和我提过,也说了你琰哥哥的死因,我睡得沉没听清,想找他求证吧,又怕他觉着我和他相处心不在焉,竟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听岔了。”
原来是大哥告诉大嫂的呀!这样,大嫂本就是知情者咯!诸葛姝的警戒线大松,却还是习惯性地在谈起这个话题时压低了音量:“琰哥哥是病死的,你别记错了!”
水玲珑就看向她,露出了求知问解的表情。
诸葛姝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尤其向来沉稳的大嫂突然像个二愣子一样看着她,她心里甭提多自豪、多痒痒了。她绕了绕手里的帕子,纠结了半响,道:“那时我还没出生,我是听我娘说起的,大哥和琰哥哥是双生胎嘛,三岁的时候两个人都得了病,都差点儿死了,大哥的身子好一些,扛了过来,琰哥哥却没有。”
“这听起来十分普通,为何府里禁止谈起它呢?”水玲珑道出了心里的疑惑。
诸葛姝叹了口气:“好像……是怕我大伯母伤心吧!”反正她娘是这么告诉她的。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聊胜于无吧,尽管有用的消息并不多。她其实特别想知道的是,王妃为何会算计诸葛汐和冷薇。
那边,琥珀和枝繁捧着一大束鲜花走来,琥珀示好地笑了笑,水玲珑灵光一闪,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
卧房内,甄氏正和吴夫人谈得欢喜:“吴夫人啦,您办事就是靠谱……这门亲事定下来我才总算安心了些,聘礼方面我绝不会亏待肃成侯府的!”儿子成了亲,这才真正的安家落户!
吴夫人用杯盖拨着杯子里浮动的茶叶,眼底噙了一抹灿灿的笑意,语调却有那么点儿阴沉:“我听说……安郡王在喀什庆成过亲的。”
甄氏端着茶杯的手就是一抖,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慌乱,她定了定神,讪笑道:“哪儿能啊?我们郡王怎么会是成过亲的?你打哪儿听来的?听岔了吧?”
喀什庆可不像京城,那里是绝对的诸葛主义,诸葛家想平息一件事,便是无知孩童也不会乱嚼舌根子,吴夫人又是打哪儿得知的安郡王的过往?
吴夫人这些年没少给人保媒,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原先她在茶楼里听到这话还嗤之以鼻的,而今看了甄氏的表情她已是信了五分,她端着茶杯,不语。
甄氏不禁有些心慌了,她儿子的确拜过堂,可还没洞房呢婚事便泡汤了,严格算起来,这也不算成亲!
思及此处,甄氏慌乱的心又稍稍安定了下来,她冲吴夫人微微一笑:“这桩亲事是夫人保的媒,如今庚帖也合过了,总没退亲的道理,届时损的可不是我们郡王的名声,要知道,董佳琳的哥哥做了解元,保不准便是下一任的状元,她跟着水涨船头高,配我们郡王也是配得上的!如果吴夫人非要听信那起子莫须有的谣言,我也无话可说,随你怎么和肃成侯府交待!反正这事儿闹到老太君和王爷跟前我也不怕!”
这便是说安郡王即便名节损了也有备胎,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