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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每天都这这个时辰来,显然,玉妃希望她端着皇帝爱吃的菜在皇帝跟前……露脸!
水玲珑的第二反应是:玉妃想给她一个巴结皇帝的机会。但她已和诸葛钰定了亲,这等身份,若非碍于玉妃盛情,她连闺门都不该出的,更遑论见陌生男子?玉妃知书达理,不该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或者,玉妃的本意就是如此?
小德子带着水玲清去库房拿药,他随意挑了一盒金疮药递到水玲溪的手上,水玲溪笑着谢过,准备回往小厨房给水玲珑帮忙,小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笑眯眯地问:“五小姐,回厢房的路在右边呢!”
水玲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回厢房啊!我要去小厨房!大姐在给玉妃娘娘做好吃的!我要给大姐帮忙的!”
小德子意味深长地睃了她一眼,笑意不变:“这样啊,你现在过去保不准大小姐已经做完给玉妃娘娘送过去了呢,何必白跑一趟?”
水玲清摇头:“不会的!大姐一定会等我一起给娘娘送去的!她说这样,娘娘能高看我一眼!”
小德子见劝不动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原来如此,那您请吧!”
语毕,侧身让路。
水玲清迈步朝小厨房的方向走去,和小德子错身而过时,小德子突然伸出脚踩住了水玲清的裙裾!
水玲清的身子一个趔趄,超前直直扑去!
小德子赶紧松脚,一手拽住她胳膊,一手拉住她后领,咝啦一声,她的袄子后背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哎呀!我的衣服!”
小德子忙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无比愧疚地道:“都是奴才不好!不小心踩着您,还拉坏了您的衣服!您等等,奴婢这就去向娘娘请罪!”
她是穷人,大夫人赏的缎子没做两件衣服便用完了,要不是大姐陆陆续续送了些料子过来,她可是没几套能上得了台面的衣衫,说不肉痛是假的。可宫里的规矩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奴才们做错了事都是要狠狠挨板子的,小德子想必不是故意为之,她还是别让小德子难堪了。水玲清忙开口道:“算了,我回去用线缝一缝,应该还能穿。”
“多谢五小姐恩典!弄坏了五小姐的衣衫奴才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五小姐不计较是五小姐大度,奴才却断不敢这般不负责任,这样,您先回房,奴才立马去向谭嬷嬷讨些顶好的针线来。”小德子凑过去看了看,“金线、银线和鹅黄色的线,正好这些谭嬷嬷都有。”
“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想要用什么线了!多谢你了,德公公!”水玲清笑着说完,回往了自己房间。
小德子不禁唏嘘,宫外长大的孩子就是单纯啊。待水玲清走远,他身形一闪,去往了东次间。
垂花门后,水玲月和丫鬟司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二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水玲清那个迷糊蛋后知后觉,她们俩却看得真切,小德子就是故意踩水玲清,水玲清才摔跤的,至于水玲清衣衫上的口子也是小德子故意扯出来的。
司喜疑惑不解地问:“四小姐,您有没有觉得德公公很古怪?他最后不是说找谭嬷嬷拿线的么?可谭嬷嬷的院子在西边儿,他去的是东边儿。”
东边只有玉妃一人居住。
水玲月绕着腰间的流苏,目光渐渐变得尖锐:“你没听水玲清说她要去小厨房,德公公才阻止她的么?依我看,小厨房怕是有什么蹊跷!”依水玲清所言,水玲珑是在给玉妃做什么可口的佳肴,水玲珑那个贱丫头,把好生生的巴结玉妃的机会分给水玲清也不分给她,哼!都是一群贱货!
司喜又问:“四小姐,那现在怎么办?大小姐和五小姐都在使暗劲儿巴结玉妃娘娘,咱们万万不能落后啊!她们做菜,咱们也能做!”跟了四小姐几年,虽是被二小姐压着,却向来在其它庶女面前派头十足,可自从大小姐回府,四小姐一天天失了势头,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复从前的威风了。
水玲月瞪了她一眼:“问题是你会么?”
司喜一噎,她不会,四小姐……更不会!司喜的脑袋瓜子转了转,眼神一亮,建议道:“四小姐,人各有所长,大小姐懂烹饪,您会刺绣,您忘了,便是绣楼的娘子都夸赞过您绣艺了得,这回虽说为了应景,给玉妃送的是观音送子的玉雕,您未尝不能再弄一副绣品!观音送子是预祝娘娘一举得男,可再过几日便是娘娘生辰,您再送一样别致的绣品,再把您在娘娘心目中的位置往上提一提!”
“哼!你是瞎子还是傻子?没看出来玉妃一门心思全扑在了水玲珑的身上吗?只要水玲珑不犯错儿,我做再多都于事无补!”水玲月酸溜溜地说完,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不犯错?对呀!为什么她就没想到让水玲珑犯错呢?尤其……触犯玉妃的忌讳,届时,玉妃还能再青睐水玲珑?打定主意之后,水玲月扶了扶发髻上的珠花,幽幽冉冉地道,“回房睡觉!”
让水玲珑巴结!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不过,水玲珑到底做的什么菜,好香!连她都流口水了!
水玲月转身,司喜亦步亦趋地跟上。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一声尖细的嗓音从对边的廊下传来:“皇上!您慢点儿!奴才跟不上您咯!”
“朕闻到了!朕闻到草原的味道了!李常你闻到没?”是皇上欣喜若狂的声音。
皇上来了?水玲月循声侧目,只见一道明黄色的影子飓风一般闪过,她尚未看清天子真容,皇上已消失在了过道,而皇上远去的方向,赫然是小厨房!
水玲月的眸色一点一点深沉、复杂、意味不明!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若让玉妃发现皇上和水玲珑单独在一起,水玲珑不死也脱层皮!最重要的是,水玲珑品性有问题的话,镇北王府哪里还会要她?她拽紧了帕子,眼底闪动起兴奋的波光:“走!跟上去看看!”
小德子去东次间复命时,玉妃正容色憔悴地躺在贵妃榻上看书,怀孕辛苦,这话真真不假,光闻着那股孜然肉味儿,她便恶心得胃里一阵翻腾,欣女官拨了拨灯丝,屋子里又亮了几分:“娘娘,别看了,伤眼睛呢!”
玉妃放下书,她哪里又看进去了呢?
“娘娘,奴才是小德子。”
玉妃的手一抖,眸光颤了颤:“进来。”
小德子躬身走入屋内,打了千儿。
“都办妥了吗?”玉妃不咸不淡地问,此时的她,神色淡漠、眸光清冽,不若往日娴熟温柔、平易近人,细看,还染了一丝惆怅。
小德子如实答道:“回娘娘的话,大小姐做得老认真了,那气味儿比娘娘您曾经做的更香郁三、两分。”表面看他是落了玉妃的脸,可他明白玉妃要听的就是这种话。
果然,玉妃苦涩一笑,神色却安定不少:“那是自然,她得了她娘的真传,做出来的又怎会差了?真要论起来,我的厨艺算是班门弄斧了。”尤其做漠北菜肴,她更不擅长了。
小德子这才开始夸赞:“娘娘何须妄自菲薄?您的厨艺万岁爷是顶喜欢的!”
玉妃的脸色没多少喜色,也没什么忧色,仿佛并未听进去这句夸赞的话:“谭嬷嬷那边怎么样了?”
小德子道:“睡了,奴才给她饭里掺了点儿安神药,她一回屋便困乏得厉害,大抵今晚不会醒来。”
“那就好。她对本宫没有坏心思,却也不喜本宫动歪心思!说白了,她只忠于皇上一人!”这样的人,好用是好用,就是得防着。
欣女官抬起玉妃的脚,给她揉了揉腿腹:“娘娘,这件事真的能成吗?万一皇上看不上大小姐怎么办?”由不得她如此担忧,大小姐清秀水灵、知书达理,只是在美女如云的后宫,这样的姿色未必能入皇上的眼。
玉妃淡淡笑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本宫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若失败收场,本宫亦无话可说。”
语气,分明是自信满满的。
“喂!你这个法子到底行不行?”三公主扯了扯身上的太监服,浑身都别扭得要命,她堂堂皇后嫡女,居然穿起了太监的衣服,“我说!干嘛不直接从正门进去?”
“你是公主,你能进,那我呢?”
“你就不要进了嘛!我替你转达还不是一样?”
郭焱迅速反驳道:“那多没诚意!你有没有记错路?”
郭焱拉着三公主的手,小心翼翼地沿着墙壁前行,虽穿着太监的衣服,可他们一个高大健硕、一个小巧玲珑,碰上身经百战的御林军,怕是当场便要露馅儿。
三公主笃定地说道:“不会记错的!关雎殿的确有个后门,只是常年不用便把它给封了,但那一块儿荒废了许久,后来似乎改成了一个……改成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不是给人住的!现在天那么黑,那里肯定没人,我们翻墙过去就是了!”
“好。”郭焱点了点头,拉着三公主继续前行。
三公主心里计算着宫门落锁的时辰,貌似只剩不到半个时辰了,若待会儿一耽搁,岂非……郭焱今晚出不去了?出不去的话,他只能偷偷呆在她的寝宫,和她……同床共枕?他们要提前……洞房?
郭焱走了几步,发现三公主呆愣愣地有些不正常,问道:“你怎么了?”
三公主脱口而出:“我……我没准备好!”
熟悉的孜然味道,熟悉的奶酒香味儿,一瞬间将皇帝拉回了十多年前那片广袤的草原,他似乎可以看见蔚蓝天空下碧草青青、牛羊成群,她挥着马鞭、如火裙衫在天际恣意绽放出一朵活力四射的花来。那样明艳的色彩,饶是历经沧海桑田,依稀闪耀在不经意回眸的瞬间。
皇帝情不自禁地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莹莹!莹莹是不是你?”跨入小厨房的霎那,皇帝雀跃地叫出了声,然,除了迎风飞舞的绿色窗帘,和一盘令人大快朵颐的孜然牛肉、一壶清香四溢的奶酒,再无其它!皇帝的心陡然一沉,望着那盘孜然牛肉,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李常叹了口气,道:“万岁爷,这应当就是厨子们做的,没甚特别。”
皇帝用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口,眸光遽然一亮:“不对!御厨做不出这种味道!十几年了,朕从来没忘记过这种味道!”
“万岁爷,莹主子她……”
李常立场话未说完,皇帝双耳一动:“谁?谁在这里!给朕出来!再不出来,朕命人搜查,搜到的话摘了你的脑袋!”
……
厨房外的泥塘里,水玲珑被捂住嘴唇,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直到皇帝一行人离去,她才猛地咬了那人一口!
郭焱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却是不敢用内力抵挡,怕伤着了她。
水玲珑见自己咬了半天对方却是没反应,想来对方并无恶意,她松开牙齿,扭头一看,诧异得睁大了眼眸,郭焱?他怎么溜进玉妃的关雎殿?
原来,当水玲珑听到皇帝的脚步和说话声时,当机立断跃窗而出,便跌入了泥塘,泥塘不深,才漫过膝盖,可落进去势必发出声响容易引得皇帝怀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胳膊牢牢地抱住了她,让她幸免和泥塘亲密接触的厄运。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挣扎,郭焱一把捂住她的唇,这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郭焱激动得不行了,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腔,感受她真真实实在自己怀里,柔柔软软的模样,一脸警惕却稚气未脱的模样,他觉得自己飞入了云端,原来她曾这么年轻、这么娇小,似乎一瞬间他已看见这瘦弱的身板是如何艰难地成长,如果可以,这辈子他情愿她活得单纯快乐。
郭焱笑了笑:“我叫……郭焱。”
我知道,然后呢?水玲珑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是威武将军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想起他还把三公主晾在围墙那头,且宫门即将落锁,郭焱决定长话短说,他定定地凝视着水玲珑,用一种纯净得寻不到丝毫杂质的眼神,认真地说道:“哦,我和三公主玩捉迷藏,不小心就躲进来了。”
是的,郭焱很想告诉水玲珑他是荀斌,可在郭焱的认知里,水玲珑不仅不会相信,还会从此当他是个疯子,一如水玲珑也没告诉过任何人她重生了一回,诸如此般惊世骇俗的事,大家的首选都是烂在肚子里!
“哦,这样啊。”水玲珑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糊弄之人,郭焱的笑容牵强、呼吸紊乱、心跳加速,无一不证明他撒了谎,她不确定刚刚的事郭焱了解了多少,又猜出了多少,她不在乎郭焱潜入关雎殿是否另有目的,反正她觉得这目的肯定与她无关,至于旁的,见鬼去吧。
其实郭焱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猜出,他一门心思全扑在了水玲珑的身上,从抱住水玲珑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神游太虚,只是习武的直觉告诉他厨房内有人,他们不能发出声响,这才捂住了水玲珑的嘴巴。
郭焱微微一笑,有些害羞,有些激动:“我代我妹妹向你道歉,赏梅宴那次,她帮着水玲溪算计你,她知错了,你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请你往后多玩郭府走动。”
似乎怕水玲珑怀疑什么,他补了一句,“听我妹妹描述过你的长相,所以我认得。”
水玲珑面色清冷地道:“我从没生过郭小姐的气,现在,请你放开我,鉴于你好歹帮了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