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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礼双指捏了捏眉心,语气渐渐沉了下来:“光靠朝廷捐赠,治标不治本,连续七八年旱灾,足以毁掉一片地方。若喀什庆族转而投靠与之接壤的漠北,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荀枫抬起手背,揉了揉额头:“我认为,漠北和喀什庆族暂时不具备互惠互利的条件。漠北需要的,是冬季的物资和先进的工艺水平,以及适合草原的农业技术,喀什庆族生产条件有限,民生水准不高,主要经济来源是铁矿、金矿、瓜果,他们给不了漠北想要的东西。同样,漠北草原多、湖泊多,但大的江流没有,所以,也给不了喀什庆族想要的水源,咳咳咳……”说得略多,又咳嗽了一阵方才缓过了劲儿,“自从喀什庆族归顺朝廷后,朝廷先后派了几批能人学士进驻喀什庆,不仅广设学堂,还慷慨地传授了大周顶尖的陶瓷工艺、纺织工艺和造纸技术,再过几年,喀什庆和大周一样拥有了先进的文明,又不再为水源发愁时,喀什庆再闹独立的可能性……便大了!”
云礼的喉痛滑动了一下:“你说的不无道理,当初父皇封了喀什庆族的继承人诸葛流云为镇北王,并请其入京,原意就是要留个人质在手里,但这些年,诸葛流风的势力渐渐做大,镇北王在喀什庆族的影响力一点一点削弱,若诸葛流风起了反叛之心……”言辞间把镇北王给摘了出去,私心里,不希望水玲珑嫁入一个可能会密谋造反的家族。
太子啊太子,爱情是一个帝王最不需要的东西,你这是在引火自焚!荀枫的眼底浮现起意味难辨的笑意:“所以,殿下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云礼侧目:“什么法子?”
荀枫摊开大周地图,用修长如玉的手指一路指过去:“喀什庆缺水,南部闹洪灾,倒不如开凿渠道,把南部的水引入喀什庆,并在中途建立两到三座大坝,这样便能一举两得。喀什庆若安分守己,大周自然为它世世代代解除旱灾,若它存了异心,开闸泄洪,一举淹了它!”
云礼的眉头一皱,无辜的百姓怎么办……
荀枫太了解云礼了,比了解他自己还了解对方,他淡淡一笑:“我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羚羊不小心和狮子碰上,在掉头逃跑前羚羊会先用尽全力做一个高高跳起的动作,这个动作看似多余,实则是在向狮子彰显它每一跳的实力,好告诉狮子,‘你别忙活了,我的速度你是追不上的’。”
云礼似有顿悟:“这件事,我会和我父皇好生商议,若你的计策得到采纳,瑞雪山庄这笔钱当真就来得太及时了。”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清秀的、冰冷的脸,荀枫意味深长地一笑:“当然……是及时的。”
云礼拍了拍荀枫的肩膀,惋惜一叹:“身子何时能大好?”
荀枫苦涩地牵了牵唇角:“天气暖和些便无碍了。”
云礼挑开窗帘,看着喧闹大街,仿佛随口一问:“嫣儿最近怎么样?”
荀枫微微一笑:“老样子,就是有些记挂殿下。”
云礼的眸光颤了颤,对车夫说道:“调头,去平南王府。”
临近午膳时分,水玲珑才带着枝繁和叶茂回了玲香院,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得阿四和阿季在为后院廊下的第一排花卉到底是放茉莉还是放迎春花吵得不可开交。
“迎春花比较喜庆,放迎春花好!”
“迎春花喜庆是喜庆,可惜气质不符合咱们小姐!咱们小姐冰清玉洁,茉莉和她最相称了!”
“梨花也是白色的,铃兰也是白色的,咱院子太素净了!”
“那也是大小姐喜欢!”
阿四和阿季你一言我一语,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争得不可开交,但细听又会发现她们吵架是假,引起主子的注意是真。钟妈妈性格温和,从不疾言厉色;枝繁谨小慎微,不轻易得罪任何人;叶茂憨厚老实,缺乏明辨是非的能力,这才导致丫鬟们的胆子日益壮大,嗓门儿越来越大。水玲珑突然想起柳绿,柳绿在玲香院时,把下面的丫鬟都治得死死的,谁也没机会凑到她跟前献殷情,也不可能把院子闹得“鸡飞狗跳”。
水玲珑笑着问向枝繁:“阿四和阿季吵得这样凶,你说我该怎么罚她们?”
枝繁愣了愣,道:“俩小丫鬟应当也是衷心,却用错了法子,回头请钟妈妈教训她们一顿便可以了。”
水玲珑又看向叶茂:“你也这样觉得吗?不用打板子?”
若换成柳绿,柳绿会说:“哼!那俩作死的贱蹄子,合该被打了板子买到窑子里去!让其他人都长个记性,再敢犯错儿,打死不留!”
叶茂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嗯……她们皮嫩,打板子容易受伤,不像奴婢是个皮糙肉厚的!”
水玲珑的眸光一凉,这下好了,丫鬟全都抱成团了!不算坏事,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底下铁板一块,蒙蔽主子的事儿还能少了?
长乐轩内,秦芳仪看水玲溪用了一些点心,又耐着性子陪她绣了会儿大婚当天穿的里衣,直到诗情垂首走入房内,秦芳仪才对女儿笑着道:“今儿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中午我不留你用饭了,别吃太多,胖了不美。”
“啊?哦!”水玲溪摸了摸尖尖下颚,自己似乎……还可以更瘦一些!
水玲溪离开后,秦芳仪的笑容一收:“怎么样?查到什么没?”
诗情如实作答:“没呢,大少爷的屋子干干净净,连只苍蝇也没有!”
废话!现在天冷,哪儿来的苍蝇?!秦芳仪剜了诗情一眼:“真没异常?你再仔细想想!”
诗情努力回想了一下全过程,若有所思道:“大少爷虽说在屋子里歇息了两刻钟才允许奴婢进去打扫,可奴婢仔细检查过窗子和门板,除非是金银首饰这类小物件儿,否则的话,便是一个瓷瓶也仍不出去的!夫人,您到底是希望奴婢找出什么?”
“没什么!”秦芳仪冷冷地哼了一声,心里却在反复琢磨着“歇息了两刻钟”这几个字眼,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凛,“你进去时,窗子可是开着的?”
诗情不明所以地道:“外窗是开着的,不过里窗被钉死了!”
秦芳仪的手猛然握成拳,水敏玉!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第六十五章】禁足
更新时间:2014529 9:14:43 本章字数:12716
秦芳仪把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你去告诉大少爷!今晚他要是再不宠幸丫鬟,我明儿就把他做主给他把亲事定下来!”
“啊?”诗情大骇,大少爷才十五岁,眼下定亲会不会太早了些?且重点是夫人似乎……在逼着大少爷宠幸丫鬟?难道说大少爷一直都没碰过柳绿她们几个吗?老爷可是把长乐轩的丫鬟睡遍了,大少爷怎么一点儿都没遗传到老爷的威猛呢?还是说,大少爷洁身自好,品性高雅,婚前不与丫鬟们厮混?
要是儿子没这方面的需要,她哪里会逼他和丫鬟们睡觉?偏他情愿……那样,也不跟丫鬟睡!
想到这里,秦芳仪就火冒三丈!她都是造的什么孽!居然生了个这样的儿子!传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夫人!夫人!”赵妈妈急急忙忙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拜帖,看见地上的碎瓷和茶渍,太阳穴突突一跳,面色越发凝重了!
那事儿……到底说……还是不说?算了,几个赶车婆子的窃窃私语未必作数,兴许是她听岔了,太子殿下应当不会做那样的事!
秦芳仪深吸几口气,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诗情麻利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瓷,躬身退出,秦芳仪稍稍缓过劲儿,仍是有些微喘地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赵妈妈吞了吞口水,迟疑着道:“姚家那边来了帖子,说是月中给三公主举办生辰宴会,想请府里的人去热闹一下。 ”
秦芳仪恣意地抬了抬眉毛,一副不愿多做搭理的样子:“三公主的生辰宴会怎么在姚家举办?往年不是在宫里吗?”
“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赵妈妈低头双手呈上金色的拜帖,连帖子都是用箔金纸做的,姚家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秦芳仪把帖子翻来覆去看了一番,眼底闪过一丝艳羡,等她女儿做了皇后,尚书府便也能如此气派,她慢悠悠地道:“老爷公务繁忙,大抵去不了,敏玉和敏辉忙着赶同窗聚会估摸着也难腾出时间,我带几位小姐们去吧,你把库房里的布料拾掇几匹给三小姐和五小姐送过去,再请裁缝抓紧时间做两套春裳出来,好歹是太子妃的妹妹,穿得太差丢的也是太子妃的体面。”
赵妈妈想了想,道:“大小姐那儿……”
“哼!她那的东西比我这儿又差得了多少?”秦芳仪用手顺着胸口,何必跟一个快出嫁的庶女儿一般见识?水玲珑再大能大过太子妃?秦芳仪自我安慰了一番,情绪渐渐平稳,扫了赵妈妈一眼,发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遂开口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妈妈讪讪一笑:“哦,就想问您午膳有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奴婢去小厨房给您做。”
秦芳仪摆了摆手:“吃什么都是那个味儿!周姨娘最近有什么动静没?”
“安静得很,便是听说了四小姐成为珍贵人的消息也没瞎折腾什么,该吃吃,该睡睡,反正是好得很。”赵妈妈心里乐呵,夫人又开始关注宅子里的事儿了,是否说明夫人已经决定不再消沉了呢?
秦芳仪不耐烦地道:“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杵在这儿当路标啊?”
这句话把赵妈妈最后一丝打算讲出从姚家婆子那儿听来的消息的勇气给打消了,捕风捉影的事儿,何须说出来徒增烦恼?再者,若它是真的,夫人和老爷也无力回天,不是?
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闷雷,紧接着,黑压压的乌云笼罩了京城的上空,一道闪电划过,像一只无情的大掌生生在天际撕裂了一条口子,倾盆大雨霎那间落了下来,如千针万线把乾坤缝合得密密实实。
“哎呀!叶茂刚抱着小姐的琴出去,没带伞!奴婢这就给她送去!”钟妈妈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穿了件蓑衣,拿起两把雨伞冲入了雨中。
枝繁阖上门窗,屋子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她又点了烛火,这才有了些光亮。
水玲珑看了会儿书眼睛有些涩,她微揉了揉,轻声道:“春雨来了,天气不会再冷了,冬天的衣裳该收的全部收起来吧。”
“是!”
“暖手捂有毛,先不收,等天晴晒晒。”
已经……晒过了!这些是常识,屋子里的人都明白,大小姐向来不过问衣物首饰的处理情况,今儿怎么破例了一回?枝繁的睫毛颤了颤,很快忆起暖手捂是花红和柳绿做的,大小姐无意或有意地提起这个,莫不是……
枝繁打定了主意,静下心来听了一会儿雨声,就说道:“大小姐,奴婢听说柳绿被打了板子,好歹曾经和她共过事,奴婢想给她送瓶伤药。”
水玲珑……没有反对!
枝繁拿着伤药走后,门口的丫鬟禀报说王妈妈来了。
王妈妈显然是在半路遭了雨,浑身湿哒哒的,一走鞋子里都能发出吧唧的水声。王妈妈站在门口便有些不敢进来,怕脏了主子的地儿,水玲珑和气地道:“王妈妈快别见外,进来坐吧,我让阿四备双干鞋给你。”衣服是没法儿换,不然被老夫人瞧见,指不定又得怀疑什么。
王妈妈仔细看水玲珑的眼神,发现她眼眸晶亮、清澈如水,不似在讲客套话,这才恬着笑脸走了进来:“真是麻烦大小姐了!”
“妈妈何须跟我如此客气?您跑一趟必是为了我,这遭罪也是因我而起。”水玲珑微笑着说完,又对阿四吩咐道,“钟妈妈前些日子新做了几双厚底布鞋,就搁在我木榻旁的矮柜里,你去取一双来,还有,拿干帕子给妈妈擦脸。阿季上茶!”
“是!”二人得令,忙放下手里的绣活儿,开始各忙各的。
王妈妈的眼底浮现起一丝赞赏,大小姐果真与旁的小姐不同,做事滴水不漏:“多谢大小姐!”语气非常诚恳!
阿季奉了茶,阿四拿来新鞋,水玲珑端起茶杯说道:“伺候妈妈换上。”
阿四和阿季先是一怔,尔后一起躬下身要亲自给王妈妈换上,王妈妈大惊,伸手拦住她门:“哎哟!这可使不得!我自己来就好!”不过是俩二等丫鬟,真这么孝敬她也是天经地义,可如果对方是大小姐的丫鬟,那就另当别论了。
水玲珑微微一笑,语气含了一分清冽:“妈妈您别惯着她们!您在府里呆了多少年,她们在府里呆了多少年?您为府里做了多少贡献,她们又为府里做了多少贡献?什么样的身份就该办什么样的事儿!照我说,能孝敬您是她们的福气!尚书府的丫鬟一、两百,真正在主子跟前儿得脸的又有几个?您打福寿院来,代表的便是老夫人!别说她们,我给您敬杯茶都是应该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样,才不至于骄傲自满犯了错,一不留神给赶出府去,妈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阿四和阿季的脸俱是一白!王妈妈了然,大小姐这是在借她敲打俩心思不够沉静的丫鬟呢,想明白了缘由,王妈妈干脆配合地伸出脚,十分坦然地接受阿四和阿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