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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有些心机,明明内心已经惊涛骇浪,也极力克制,只死死的掐住她臂弯皮肉:“德茗,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你知不知道夜不归宿是何种罪名?”
江德茗这才知道他心底真正所想。他居然又偷门而入,居然……还来训诫她!
痛极而笑,她道:“世子殿下倒是告诉我,我是何种身份?你也来告诉我一下,我改有何种罪名?”
她这般平静,太过于反常。陈礼昌如今早已深入皇族的皇权斗争之中,警觉性非同一般,应对的方法也逐渐多了起来。他心底越是往下沉,思维反而越是清明。
什么身份?世子妃吗?不是。
什么罪名?失贞?她真的失贞了?失给谁了?谁见着了?谁作证?
这一系列的推测涌入脑袋,陈礼昌立马就找到了关键之处。他手势未送,神色已经由恼怒转为焦虑,他苦口婆心的道:“德茗,我是在担心你。你彻夜未归,若是被外人知晓,会如何编排你?”
江德茗依然冷硬的回他:“不会有人知道。再说了,我江家又不止一处产业,我不宿在这个府邸,也可以宿在那个别庄,我还可以回我爹爹的江家,外祖父的周家,再没地方去,我还可以去骐山书院。”
陈礼昌疑惑道:“你真的只是去了那些地方?”
江德茗笑问:“你不信我?”
不信,如果她是去了那些地方,门人会不知道?门人不知道管家总该知道吧?可他们全都未说。
陈礼昌隐隐觉得,江德茗有事瞒着他。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德茗,你应该知道,我只是担心你。”
江德茗推开他,冷淡的道:“世子殿下,你未娶我未嫁,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些越矩之事的好,与我名声有碍。”
陈礼昌被她倒打一把,顿时噎了一口气,好半响才笑道:“你是我的娘子,我抱你怎么了?”说着,还要去吻她的唇角。
江德茗适时的站起身来:“世子殿下若是没事就请回吧,我累了。”尽然是直接赶人。
陈礼昌看着她好不回头的入了内院,久久不能回神。为什么他觉得,才两个多月不见,江德茗就变了很多,似乎对他已经有了推拒之意。虽然是这般想,可到底是多年的情分在这里,陈礼昌虽然觉得奇怪,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直接回了武阳候府。
他的哥哥陈礼和难得的回来暂住,见了他就勾肩搭背道:“怪不得你对江家女念念不忘,那滋味,啧啧。”
陈礼昌满脑子的江德茗,闻言皱眉道:“滋味?”
陈礼和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你别说送上门的东坡肉你吃都没吃?”
陈礼昌问:“什么东坡肉?这跟江家什么关系?”
“嘿!”陈礼和怪叫一声,把他拖到一处隐蔽的角落,“江德玫,你别说你没碰她?告诉你,瞒我是瞒不过去的哈,她爬到我床上的时候都已经不是处子了,不是你先吃的还能有谁?”
陈礼昌惊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看中江德玫了?”
陈礼和笑道:“那封信,你忘记了?她最初可是送到你手上的,被我半路截胡了。”他又闭目回味了一番,“味道还是不错,不过吃了几个月我也腻了,你还想要的话,我再送换给你好了。”
陈礼昌一脸嫌弃的摆手:“我眼光不至于那么差,看中谁也不会看中她,你别把她给我。”
陈礼和见陈礼昌的表情不似做伪,最后还是追在身后喊道:“你也不要的话我就把她送走了,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陈礼昌直接跑了,跑到半路,这才突然醒悟,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江德玫无缘无故给他哥哥养成了外室,这要是传出去,江德茗还能够嫁入武阳候府,做他的世子妃吗?
72
江德玫被送回江家,她的娘亲马氏首先就惊慌失措来,接连的问:“你怎么回来了?谁让你回来的?你的夫君呢?你是不是被赶出来了?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啊,居然被你的夫君给轰了回来?”
江德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送了回来。那庄园的管家只是说,庄子即将迎来新的女主人,她已经与这庄子没有了任何干系,希望江德玫保留最后一点自尊和颜面,让人赶紧收拾了离开。
江德玫觉得自己好好的皇亲国戚,怎么会被人轰走呢?!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她大叫大闹的要对方请她的夫君来,要对方把这口吐妄言的奴才给打出去。
那管家是陈礼和的心腹之人,不知道替自家主人料理过多少风流韵事,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见江德玫胡搅蛮缠,而主人陈礼和亦不是爱吃回头草的人,当机立断,让人把她的衣裳首饰胡乱塞入几个箱子,就这么连箱子带人一起丢去了庄子外面,任凭江德玫呼喝怒骂都无动于衷,至始至终大门紧闭。
在马氏的眼中,江德玫风光大嫁,给她涨了无数的脸面,也让江家水涨船高攀上了皇家这门亲戚,江家所有人都必须对江德玫感恩戴德,对她的娘亲马氏自己必须尊为老太君。她从来没有想过江德玫会被人轰出来,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从天界掉落凡尘的时候。
一时间,两母女惶惶然,不知要如何是好。
马氏少不得又去找江老爷闹腾,死活要江老爷去找自己那便宜女婿问个明白。可江老爷有什么法子呢?作为江德玫的父亲,他居然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的三女婿姓甚名谁,只知道是皇家的那一门亲戚,知道对方手上掌握了无边的权利。他一个做父亲的,甚至连最心疼的女儿出嫁都没张罗,就被马氏心急火急的把女儿给一定轿子抬了出去,断了他攀附权贵的道路,他心下对马氏不是不恼怒的。这份恼怒在江德玫出嫁后,马氏在江家越来越耀武扬威,越来越不将他这老爷放在眼里而逐渐升级。现在江德玫回来,他心里少不得有点快意,可这一丝的快意居然被马氏和江德玫的胡搅蛮缠之下给摇得丝毫不慎,余下的就是失去了皇亲庇护的恐慌。要知道,江老爷自从江德玫出嫁,少不得也在平日里轻视他的同僚间狐假虎威,得罪了不少人。江德玫回来了,他的倚仗也没了,心底的恐慌一点都不少于马氏。
最终,江老爷不得不跑去寻江德昭,隐约间想要大女婿替他寻出三女婿真实身份的打算。
江德昭和穆承林自然早已猜到那人是陈礼和。原本,哪怕陈礼和强制要娶江德玫为妾的话,江家坚持自尊自爱严词拒绝的话,这事本来就不会成。可偏巧江德玫和马氏都是没见过市面的,抓着一根攀天的树藤就以为是仙根,不顾阻挠的急忙攀爬了上去,现在跌落下来落到如此境地,实在是众人意料之外。
江德昭私下与穆承林嘀咕道:“没想那陈家也出了这等纨侉子弟。”居然把官家千金当成了那无依无靠的平民女子,随意掳去又随意丢弃,真正任意妄为。
心里哪怕再对马氏和江德玫不待见,可到底还是江家人,现在江德弘虽然已经分家,可江德茗还是得从江老爷的府邸出嫁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不就断了江德茗的姻缘么。
等到八月十五,江德茗携了礼物来了穆家,先去拜见了老夫人,再来见姐姐,江德昭就旁敲侧击的想要询问江德茗现在还对陈礼昌世子留有几分心思。
江德茗自然知晓姐姐的担忧,心里酸涩,只轻声安抚她:“姐姐不用再担忧此事,我已经想通了,明白自己就算与他再如何情投意合,到底还是有缘无份,我江家高攀不上他陈家。”
“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隐约明白,可我总是不肯信命,想要与天争,与人斗,总觉得只要他心中有我,我心系与他,一切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可我忘了,人心易变,真情难留。再多的爱慕与他对权利的追求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兴许是到了自家姐姐的面前,江德茗总是不知不觉的产生了依赖,又或者是自己独自支撑了半年多,积累的压力和苦闷已经临界,急切的需要一个人来倾听她、安慰她,江德茗恍若未觉的敞开了心扉,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只能如幼时那般扑入姐姐的怀抱里求得一个依靠。
听了这些,江德昭哪里还不知道妹妹的心思。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这已经成了人世间的一道真理法则。江德茗一心一意的想要陈礼昌陪伴在身边,可陈礼昌却只知道有了权势才能随心所欲,才能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们之间有误会,这误会太过于残酷,他们居然在半年之间都没有好好的商讨过,解决过,只任着这误会越来越大,最后人心都冷了。
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江德昭与穆承林的身上就完全是两种结局。江德昭了解男人的雄心壮志,她懂得及时化解自己的孤独和寂寞,穆承林也不是懵懂少年,认定了一切苦难要自己一个人扛,不让自己身后的女人受一点点的苦,一点点的难。
穆承林尊重江德昭,相信江德昭,知道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知道她会与他一起度过磨难,他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穆承林公事再忙,每日里总会抽出一时半会听江德昭说道家中琐事;江德昭受了再大的委屈,也认定穆承林定然有着比她更大的困难,他们都相信对方能够自行解决。他们在每日的相聚中总是会敏锐的察觉对方当日的心境。他面临难题,她就陪他审视历史;他心焦气躁,她就点香弹琴让他安神宁静;他锐意进取,她就鼓掌称赞;他愁闷不堪,她就陪他游山玩水散心解乏,种种危机都在日常琐事中一一化解。
待到江德茗哭干了泪水,江德昭再安慰半日,两人就又回到了正事上。
“德玫被轰赶回家,她与马氏都是嘴大心大之人,她与人为妾之事迟早是纸包不住火。现在我最操心的就是你的婚事,你必须赶在她的丑事暴露之前出嫁为好。”
江德茗自然明白,可一时之间能够嫁给谁呢?
“外祖母只说要替我做主姻缘,可被我推拒了几回,现在定然心冷,不会再替我张罗了。”
江德昭叹道:“如果在盘阳城里寻不到良人,那也只能远嫁他乡了。”可远嫁就真的好么?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等到嫁过去后,夫家再知道此事,江老爷又不是会替江德茗做主的爹,这不更是把妹妹的一生给折了进去吗。
江德茗亦脸色惨白,半响才挤出一句:“大不了,我不嫁了!”
江德昭瞬时一惊,忙劝导:“万万还没到那等地步。”她顺了顺心神,“如今你才及笄,大不了再等两三年。三年之后,爹做不了你的依靠,德弘可以!德弘不行,姐姐也死活会提你张罗一门门当户对的人家。”
江德茗眼眶再一次泛红,几欲哭出声来,只说:“姐姐,你知我为何对陈礼昌再无念想了么?”
江德昭沉默,她不能说自己早就知道缘由。
江德茗已经自己哭道:“因为陈皇后即将为他选太子妃了。他如今得到太子重用,他自己亦是一腔热血势要在朝廷闯出一番名堂,哪里还会如年前那般非我不娶。我不是太师之女,也不是太保的掌上明珠,我只是太尉大人一房外孙女,我……我对他,对太子,乃至于对皇后,有不得一丁点的帮衬和扶持。我早就在未出生之前,已与他没了关系。”这次,真真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江德昭能够说什么,徒留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你还是远嫁他乡为好,以后与他天各一方再不相见。只要德弘稳步高升,只要姐姐与穆家一直平平顺顺,你嫁给一方五品之家的男子,总归吃不了什么亏去。”她抚着江德茗的发丝,“放心,哪怕门当户对,我也会对替你仔细筛选考察,定要替你选一个品性端正,有勇有谋的良人。”
如此,江德茗才彻底心安。不管爹对她如何,不管外祖父家中人对她如何,她总有姐姐庇护,有弟弟撑腰,一切总会熬过去的。
八月十五人团圆,江德茗在姐姐身边也终于尝到了团圆的滋味,当日哭得太久,自然而然的被江德昭留在了穆府,暂且歇下。
长长的绿廊间,满月高挂,照得地面亮澄澄一片,人影可见。
穆承林小心的搀扶着江德昭走在其中,隐约听着高高的院墙之外人声鼎沸,炮声隆隆,忍不住摸了摸她那挺起的肚腹:“要是这孩子今夜出生就好了。”
江德昭问:“为何?”
“热闹啊。”穆承林说,“以后每年今日家人皆能陪他过寿。在家赏月,外出赏灯游船,不知道替你我省下多少烦心事。”
江德昭笑道:“孩子还未出世,你就觉得他折腾了。等他出来,还不知道你会如何嫌弃呢。”正打趣着,放在腹部的手顿时一震,江德昭不由笑得更加欢快,“他在踢我了,肯定是抱怨你这做爹爹的口无遮拦。”
话音一落,肚中连续的踢打而来,江德昭只觉得腿间似乎有什么在蜿蜒流下,她哎呀叫疼。
穆承林面色大变:“怎么了,德昭?”
“疼……要,要生了!”
73
安宁的穆府瞬间灯火通明,本已经回房的老爷老夫人被惊了起来,穆承尹还没迈出府邸的脚步也被拖住了,穆承芳与江德茗正在一处说着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