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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让人把正院守得更严实了。
大太太的病终于痊愈了,这天一大早,大太太打扮得齐齐整整的,带着涂妈妈,杨妈妈几个走到正院大门口,透过窗户,可以将外头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罗生家的正探头探脑地在外头张望,乍看见大太太时,吓得魂都飞了。
“太……太太。”
“给我砸烂大门。”大太太严厉地喝道。
四个粗使婆子,手里拿着柴刀,菜刀对紧闭着的大门就是一通乱砍,大家也算是憋足了劲,没多久,沉沙木的红漆大门栓就被砍断。
罗生家的吓得掉头就跑,大喊着:“太太出来了,太太出来了。”
门终于打开,大太太堂堂正正的走出正院大门,外头守着的丫环婆子一个也不敢上前来,一个个都垂着头避在一边。
大姑娘大声道:“梁妈妈,把这些个人的名字都记住了,全部发卖,一个不留。”
这些守在外头的人,不是二太太的,就是被二太太收买了的,再不就是以为正院就要殁了,见机的投靠了二太太的,在正院被关的日子里,院子里的小丫头也没少哭到门口央求,都是一个府里的下人,那些人却狠心不肯放一个人出去,更是在涂妈妈说没米没水的时候,也漠然装作不知,没有一个人发善心送过一点水进院来。
发卖还是轻的。
守在院外头的人顿时凉了半截,有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快把太太送回院子里,千万莫让疫病传了出来。”
还在做杀人夺财的美梦。
林思敏早就知道太太今天要出来,正好带着四姑娘过来,就听到这句话,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向那个大叫的人砸去,正中脑门,那人血流如柱,倒在地上。
大太太道:“谁敢再胡言乱语,污蔑本太太得的是时疫,这就是下场。”
有些蠢蠢欲动的被林思敏这血腥的一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有些老实的已经跪了下来,向大太太请罪。
四姑娘泪流满面的扑进大太太的怀里,小姑娘这几十天如在地狱里煎熬,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香,以前圆润的小脸现在瘦了一大圈,大太太看着鼻子发酸,搂着小女儿泪如雨下。
二太太急急赶了过来,远远地看到大太太身姿笔挺地立在正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顾氏怎么没死,怎么没死呢!
只是顿了顿脚,二太太就哭着扑了过来:“太太,我的好太太,你终于好了。这些天,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里呀。”
“真是我的不是。”大太太面无表情:“让妹妹担心了这么久。”
“没什么的,太太,只要您身体康健了,我操劳些也是应该的。”二太太没想到大太太对她仍如以往一般的和颜悦色,忙殷勤地上前去搀扶她。
刚走近,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二太太恼火地抬头看大太太,大太太回手又是一巴掌,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二太太极力忍让,就算她独霸大老爷的宠爱,在大老爷面前做尽了挑拨离间之能事,抢揽府中大权,贪污自己的钱财,大太太也从没有对她重言过几句,哪怕是大少爷病得沉苛,她也只是怀疑,没有为难过二太太半句。
可这一次,积年来的郁心愤怒全都累在了一起。
“你怎么敢打我?”二太太总算反应过来,厉声尖叫。
大太太再次出手,这一次是正反连着打,“哔啪”连着十几下,大太太打得爽快,阿九和大姑娘看得也爽快,大太太早该拿出正室的派头了,不然,也不会被欺侮到如此田地。
罗生家的和许妈妈怔怔地站在一旁,都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太太被大太太打耳光。
二太太娇俏美丽的脸顿时青红紫绿一片。
“好你个顾氏,趁着老爷不在府里,你就欺凌于我,我也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平妻,你凭什么打我?”二太太气得尖叫,却到底心虚,不敢还手。
“来人,把赵氏抓起来。”大太太不理会二太太的质问,杨声道。
梁妈妈早就把府里行刑的婆子招来了,一听这话就挥手上两个婆子上前拖二太太。
“顾氏,你疯了吗?我可不是林家的妾,我是平妻,你无权处罚我。”二太太一手甩到两个婆子,大声道。
“还敢胡言,拖出去重打二十板子。”大太太厉声道。
涂妈妈亲自操起竹夹板,也不管二太太有没有被压住,对着二太太的背就打了下去,二太太惨叫一声,回头对罗生家的道:“你们……你们瞎了眼么?没看见你主子快被顾氏打死了?”
罗生家的听了就上来夺涂妈妈手里的竹板子,许妈妈却转身往回走:“奴婢去请舅老太太来……”二太太做过什么许妈妈心里最清楚,大太太的命都差点给二太太害了,逃出生天后,能不报复么?她可不敢对着太太的火气冲,没得人救不了,自己也要挨顿臭打。
正院里的其他婆子早就恨透了罗生家的,见她过来扯涂妈妈,操起扁但就往罗生家的身上砍,罗生家肩头立即挨了一下,痛得直叫,几几正院的小丫头也是气她不过,没有东西就上来抓她的脸,边抓边骂:
“叫你不给我们送水送米,叫你想饿死我们,打死你个狗腿子,打死你。”
罗生家的那张原本就苍桑的脸,顿时被抓得满目苍夷,一道道血痕横七竖八地挂在脸上,捂着头痛哭。
二房的人见了这种情形,谁还敢上前来拉扯?
涂妈妈手里的竹板子打得啪啪作响,二太太哪里受得住这个,早被打扒在地上,痛得大骂。
没多久,舅老太太就匆匆赶来,二姑娘三姑娘也跟在后面,一见二太太被打得血淋淋的,不由哭了上来:“娘,娘。”
二姑娘气得指着大太太骂道:“大娘,你是不是被时疫折腾疯了,怎么一出来就胡乱打人?”
“大娘是看爹爹不在府里头,就这般虐待我娘么?您平日里的贤良宽厚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三姑娘到底比二姑娘会说话,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却能噎得死人。
“到底是谁趁着爹爹不在府里头就害人。”大姑娘一把抓住二姑娘的手指,用力一拧:“以后你但敢再指着我娘骂,我就拧断了你这根手指。”
二姑娘痛得伏在二太太身上,替二太太挡住涂妈妈的竹板子。
舅老太太来了半晌,却只是冷冷看着,对二太太的挨打不置一词,看二太太痛得快要晕过去了,才走上前对太太道:“侄媳你好了,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说着,还拿帕子去拭眼解。
“这些日子你被关在这院子里,我不知道有多揪心,想来看你吧,你又是那种病,真是老天保估,总算雨过天晴了。”
大太太冷冷地看着舅老太太,淡淡地给她行了一礼。却不肯对她多说半句。
舅老太太就有些尴尬,笑了笑道:“也不知赵氏做错了什么,这打也打了,凌秋又不在府里头,你就算心里再有气,还是等凌秋回来了再说吧。”
言下之意,打了这么久,你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莫要等大老爷回来交不了差就是。
大太太道:“这是我林家的家务事,舅母还是少管些的好。”
舅老太太听得噎住,脸色立变,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笑道:“也是,原本凌秋去京城时,我这个老不死的就该跟着一起走才是,可府里是这般模样,连个做主的正经主子都没有,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厚着脸留下来,没想到一片好意倒碍了人眼了。”
大太太向来嘴拙,虽然怀疑舅老太太在时疫这件事上也有掺合,但到底没有证据,听了这话却不知如何回,就把脸别过一边去,不看舅老太太。
舅老太太吃了记闷棍,嘴巴再会讲,遇着个半天也打不出个屁来的闷嘴葫芦,就算再会说,也接不下去,站在原地噎了半晌,眼珠子一顿乱转,又放缓了脸色:“侄媳难得病好,就不要总在外头站着了,凌秋如今官至四品,连升两级,你可已经是四品官太太了,可就得有四品诰命的作派,进屋去吧,让厨房里好生炖些补品来,好生补补。”
从头至尾就没有多看二太太两眼,二太太又气又痛,却也知道如今不是得罪舅老太太的时候,又在心里把整件事来来回回想了一遍,暗想自己也没落下什么把柄,就算大太太怀疑自己在这件事行了手段,也没什么证据,如今自己无端被她打成重伤,只需睡在床上等大老爷回来再整治顾氏就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太太还是不好在面上太得罪舅老太太,就依言回了正屋,涂妈妈和杨妈妈两个却没闲下来,立即着手调查,从太太病发那天晚上请大夫的人事查起,再查给正院送水送柴米的仆人,还有府里头两次请来的大夫等等,这也是阿九的主意,暗中收集证据,只等大老爷一回来,再把证据摆在大老爷面前就是。
正屋里,舅老太太坐在大太太对面,一双眼看直往阿九身上溜:“九姑娘这一回可是立了大功了,若不是你,你家太太的身子也没这么快痊愈。”
大太太慈和地看了眼阿九道:“多亏了阿九,不然,我也就死在这个屋里了,阿九就是我家的福星。”
舅老太太道:“真是个好孩子,又孝顺,你该好好待她。”
大太太点头应是,舅老太太又道:“捷儿那孩子最是用功,这一次春闱怕是能高中榜首呢。”
说起大少爷,大太太就难得的露了一丝笑容,“那孩子说,一定要给考个举人回来,让我扬眉吐气。”
舅老太太就又看了眼阿九道:“你放心,捷儿说这一次他一定会高中,他若是中了举,你还可以给他说门贵亲,以后有个好亲家撑着,你在林家也就更有话语权一些。”
大太太听得怔住,就看向阿九,阿九垂着眉眼脸正淡淡的,并无异样,一旁的林思敏也转过头来看阿九。
大姑娘就道:“看舅奶奶说的,大哥早就成亲了,小九都进门大半年了呢。”
舅老太太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太太,没再往下讲。
舅老太太走后,大姑娘就拉住阿九道:“小九,那不是大哥的想法,那天大哥去岳麓书院时,在院子外头站了很久,除了不放心娘,我相信,大哥更不放心你。”
阿九拍了拍大姑娘的手道:“我明白的,不会在意舅老太太的话。”
大姑娘这才放了心,晚上阿九不放心大太太,又去了正屋,大太太正在拆头上的钗环,见阿九进来,就递给她一根玉簪子:“娴儿和小四都有,这根送给你,我说过,我以后就拿你当女儿养着。”
阿九恭敬地接过簪子,那玉触手温润,雕的梅花双如意的头,一看就是上品,大太太虽然送过不少首饰给她,但如这根玉一般的,却是头一回。
“娘……”阿九细细地唤了声。
大太太拉住她的手郑重道:“好孩子,别把舅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我看得出,捷儿是很在乎你的。”
阿九就想起樱桃来,那天找过樱桃之后,樱桃着实也帮了阿九不少忙,在阿九面前也小意得很,樱桃的心思已经喧之于口了,大太太的意思虽然是承认了自己的嫡媳地位,但肯定不会反对大少爷纳妾的,自己和大少爷的年龄悬殊太大了,就算大少爷等得,大太太怕也等不得,正院太需要一个孙子来维持地位了。
二月二十,大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是同一天回的府。
早就得了信的二太太,早早就使了人在二门处等着,只等大老爷一进府,就通知二太太。
大老爷带着两个儿子,意气风发地朝二门走,刚过垂花们,就见许妈妈跪在地上等着。
“这是为何?”许妈妈是二太太的奶娘,在二房里地位尊崇,二太太不是出了大事,是不会让许妈妈在二门处拦自己的。
“老爷可算回来了。”许妈妈泪眼婆娑:“二太太她……她如今可是只剩一口气,就等着再见老爷一面。”
大老爷听得心一紧,声音都变了:“赵氏怎么了?”出去时,明明是顾氏重病,赵氏好好的,如今怎么反倒是赵氏只剩一口气了呢?
“老爷,二太太她……她是被大太太虐打致重伤,又过于思念老爷,所以……”许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
“大太太的病痊愈了?”虽然早就得了信,但府里的时疫清除了,大老爷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可一听说顾氏打了赵氏,心里又气,人才好,就开始在府里作威作福,顾氏做事就是上不得台面。
“太太病一好,就看二太太不顺眼,趁着老爷您不在府里头就……就把二太太往死里打啊。”许妈妈添油加醋地就把大太太病好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还得了,走,随我看看去。”大老爷抬脚就往怡蓉院去。
听到生母挨打病重,林思聪却没有跟着大老爷一起去,而是默立在二门处,大少爷就道:“二弟怎么不跟着去瞧二太太?”
“我还是先去见太太吧,临走时,太太可是病危呢。”林思聪道。
大少爷的眸中清辉闪了闪,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执了二少爷的手道:“走,一起去。”
大太太正教阿九绣梅花:“小九啊,瞧着你这双手也是巧的,怎么绣出来的梅花比喇叭花还丑呢。”
阿九被大太太捉住教十天了,手指头都快戳肿,绣出来的东西却着实见不得人。
“娘啊……”阿九快哀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