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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起来。呀,真是长成大人了呢。”大太太的笑道。
过了十岁,男女大防就要守了,阿九的身份不同于四姑娘,更不好冒冒失失的跑到前头去看,只好透过屏风向外瞄,只见一个结实高大的少年郎立在正堂,精致如碉刻般的五官越发的立体有型,那双如水浸葡萄般的眼睛深遂明亮,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多了一分沉稳和坚毅,世事将这个老实孩子逼成熟了很多啊。
阿九看过去时,他也正抬眼看过来,如有实质一般打在屏风上,让阿九有种被他看穿了的感觉,顿时脸上如火烧一般的红。
“你许家表弟带信来说,明年京里开武科,问你要不要去呢。”大太太道。
“儿子这次回来,一是给大姐姐送嫁,二是向父亲禀明此事,大姐姐亲事过后,儿子就要动身。”
从长沙到京城,骑马也要两个月,武举和春闺同时举行,大姑娘成亲后,他确实就要动身了。
阿九莫明的就有些失落,怎么才回来就要走?
第二卷:少年识得情滋味
第五十七章:三姨娘的死
阿九要强忍着才没有冲进前堂,她头回知道,自己对这个老实孩子是如此的在意。
大太太又拉拉杂杂地问了一些三少爷在武当习武的锁事,三年以后的林思敏谈吐稳健,说话也圆滑了许多,不再像过去那般直来直去,当初走得屈辱,走得凄凉,如今在他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怨怼,也看不到半点委屈,有的,只有内敛,平和。
说了很多废话之后,他终于问起了三姨娘:“……儿子在武当接到姨娘的信,说是会来长沙,儿子头一回来,还不知道姨娘如今住的是哪个院子。”
大太太的脸色就有些尴尬,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敏儿啊,你要坚强,你姨娘她……”
林思敏就猛然抬头直直地看着大太太。
那眸子太过亮澈深遂,看得大太太竟然有些心虚,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她得了败血症,你也知道,这是绝症,又正是你大姐姐大喜的日子……”
在那样如冰潭般的眸子注视下,大太太的说得很艰涩,一句话半晌也没能说完整。
“姨娘住在哪里?”林思敏平静地追问了一句,只是声音越发的沉哑,眸中暗潮汹涌,不过才十五岁的少年,立在堂中就如一颗高大的山松,给人一股强大迫人的气势。
大太太就有点说不下去的感觉。
“三少爷,是奴婢把姨安置在夹道小院里,那边虽然小了点,但一应事物齐备,照应得也周全,太太又请了大夫天天为她诊脉,好医好药的也没断过……”一旁的涂妈妈不由有些同情大太太,哪有在庶子跟前连话都说不齐全的嫡母,大老爷还不许三姨娘进府呢,没让三姨娘露宿街头是大太太的仁慈。
“儿子就去看她,母亲保重,儿子告退。”林思敏面上波澜不惊地说道。
大太太就松了一口气,又告诉林思敏他的住所还是垂阳斋,里面的摆设物件和岳阳府的差不多,当着他的面又吩咐涂妈妈派人好生收拾,看短了什么,都给三少爷补全了。
林思敏走后,阿九从后堂里出来,就看到大太太正在拿帕子试汗,数九严冬,面对林思敏大太太竟然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到底也不是个心狠之人,明明她还算做得不太过份,却心虚至如斯,阿九是真心喜欢这样的大太太。
“小九,你的络子打完了?”大太太轻嘘一口长气道。
“差不多打完了,正想去问大姐姐还有什么可以让小九做的。”阿九微笑着走近大太太,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感觉这双手冰冷如铁,不由叹了口气道:“娘,不怪你的,你做得很好了。”
大太太就定定地看着阿九,眼中泛起一层泪意来:“当初她非得留在岳阳不肯跟着一起来,我就劝过她,也留了人服侍照应,谁知道她就得了那个病,原以为她就会死在岳阳了的,怎么知道她在这个点子上回来了,娴儿的亲事又是府里头办的头一桩大喜事,她那病也太碜人了一些…”
大太太反握住了阿九的手解释。
“……还是应该让她进二门的,就住垂阳斋也好啊,敏儿肯定不会介意的……”全然不计较,当初林思敏把大少爷推下池塘的事,林思敏有这样的嫡母,还算运气不错。
“住都住了,三哥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她会知道您的心意的。”阿九就柔声劝大太太。
“小九啊,你三哥跟你最好,你去帮娘看看,带点燕窝银耳去吧,我也不知道,到了这当口,还有什么好补药是适合三姨娘的。”大太太有些混乱地说道。
阿九求之不得,忙点头应了,就和青绫去库房拿东西,人一走,涂妈妈就皱眉对大太太道:
“我的太太,您怎么让九姑娘去看三少爷啊?”
大太在有些愣住:“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大少爷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当初三少爷可是被赶去武当山的,大少爷可是……”涂妈妈对大太太的迟钝还真是无语,当初那件事情,怕是除了大太太,谁都能看得出来,是大少爷设计了三少爷,为的,还不就是阿九跟三少爷走得太近,大少爷心里不圆泛?
大太太可是大少爷的亲娘啊,怎么儿子的心思就一点也猜不透呢。
但有些话又不能说穿,涂妈妈只能叹气道:“虽说您是把九姑娘当姑娘一般地养着的,她和二少爷几个也和睦得很,可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林家女儿,三少爷如今长成了个堂堂男子汉了,阿九和他就应该有些避讳了,您让她去,她又不得不去……”
话说到这份上,大太太才恍然有些了悟,想起了大姑娘曾对她说的话,疑惑道:“你是说,小九和敏儿……所以捷儿才会……”
“奴婢什么也没说。”涂妈妈无奈地说道:“奴婢只是说,少爷姑娘们大了,应该有男女之防了。”
取过补品,阿九就对青绫道:“娘那里只怕还有别的事要忙,青绫姐姐先回吧,我一个人去夹道小院就好。”
青绫也没多想,就依言回了正院,涂妈妈见青绫回来,越发不高兴,就说了青绫几句,青绫觉得委屈,大姑娘要出嫁,大太太身边的事情又多又繁杂,她回来不也是怕涂妈妈几个忙不过来么?
正暗自垂泪,就见大少爷从外头进来,见就和声问:“这是怎么了?又被涂妈妈训斥了吧。”
说着,轻轻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青绫有些不自地接过帕子道:“多谢爷,没什么的,涂妈妈是怪奴婢没好生服侍九姑娘呢。”
大少爷笑道:“小九不是有冬梅和红绢么?什么时候要青绫你服侍了?你只管服侍好太太就成了。”
“您是大少爷,当然可以这么回,奴婢不过是个丫头,妈妈要拿这些小事作伐,奴婢还不也只能受着。”青绫打小就和正房的几个孩子熟,又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言语间就没顾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涂妈妈也不是个糊涂的,好吧,你仔细说说,你怎么没服侍好小九了,是小九没使唤得动你,还是你慢待了她呢?”大少的眼神有些发冷,青绫抬眼触到他眼中的一抹凌厉,才反应过来,这一位可是个厉害的,要是误会自己对阿九不好,指不定会给自己吃什么闷亏呢,忙解释道:
“也不是,是太太看三少爷回来了,想着三姨娘住在夹道里,就让九姑娘带些补品过去,奴婢领了补品后,九姑娘说怕太太这里忙不过来,就把奴婢打发回来了,涂妈妈就为这事不高兴呢。”
“原来如此啊,看来,你是该骂。”大少爷冷不丁将青绫手中的帕子抽回,手一声,那方绣青梅的帕子就仍在了一旁的废物桶里,抬脚进了正堂。
青绫楞楞地看着那块静躺在废物桶里的丝帕,打了个激凌,赶紧扬声道:“大少爷,奴婢让冬梅去瞧瞧九姑娘,大姑娘才还说让九姑娘帮着收捡绣品呢。”
说罢,就一溜烟儿跑了。
阿九提着补品,心情急切地朝夹道小院里赶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高大欣长的身影站在小院里,屋里的门却是关着的,阿九不由愕然,不知道他怎么没有进去,三姨娘难道不想见他么?
那个背影,熟悉有佰生,阿九急切的脚步就有些发滞,眼前浮现出大少爷落在池中,渐渐被淹没的身体,和他眼里决然的清辉,突然就有种返身要逃的感觉,或许,自己的靠近真的会害了林思敏……
刚一转身,后面就传来一声急呼:“阿九!”声音里思念与欣喜都是那样的浓烈,让阿九的心为之一滞,转瞬又激跳如鼓。
“阿九。”林思敏大步走了过来,双手轻轻按住阿九的肩,缓缓将她扳转过来,阿九就触到了那双久违的,漂亮的,深如黑潭般的眼睛,那样湛亮,那样深遂,像是两道磁力极大的强光,吸引着她的视线,两个久久凝视,好半晌也没错开眼。
他瘦了,却也更加结实了,三年的苦练把那个倔强狂傲的少年打磨得内敛深沉,褪去了那份稚嫩与青涩,林思敏浑身都散放着和股张力实足的力道,只有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纯澈,让阿九能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底,他变坚强了。
看见他的眸光里闪着欣喜,惊艳,还有一丝的欣慰,阿九的鼻子就有些发酸,喉咙干干的,发出的声音干哑得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林思敏好看的薄唇就轻轻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眸光闪耀。
“怎么没进去看三姨娘?”他的眸子太过湛亮,像能点亮上千瓦的灯泡,阿九不自在地垂下眸子,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问。
“姨娘不让进去,说让我等等。”林思敏两条好看眉毛拢了拢,眼里带着浓浓的忧伤。
呃……
“她不让你进去,让你等?”阿九也有些莫明,但看林思敏并无焦虑,突然就明白了三姨娘的心意,病得骨瘦如柴,女面黄如菜,她是不想儿子看到她的惨样吧,儿子来得突然,猝不及防间,三姨娘肯定没有收拾自己,这会子肯定是在屋里化妆吧。
“阿九,你长大了,长得……我差点没认出来。”林思敏敛去眼里的悲伤,垂眸专注地看着阿九。
“是不是变丑了?”他的话语比刚才随意了些,阿九也就不再拘束。
“是好看了,好看得像个小精灵。”林思敏唇边又扯开一抹笑,夹道两旁初绽的梅花在他的笑容下也黯然失色,这个漂亮孩子,刚才还一派深沉内敛的模样,如今又露出傻傻笨笨笑容来,一如阿九曾在熟悉的林思敏。
“什么小精灵,三哥又笑话我。”阿九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长相确实很漂亮,但在林家几个孩子里,也算不得是最出色的,三姑娘娇媚,四姑娘娇憨,大姑娘文静娴雅,一个个都貌似仙女儿,就是在这个老实孩子面前,自己的长相也是逊色的。
“你在武当学的也是太极吗?”不想再在相貌上纠缠,阿九换了个话题。
“不是太极,到是师父对你教的太极很感兴趣,说是要把它收入山门,我没肯,这是你教的,就是属于你的技艺。”林思敏侃侃而谈,“在山上我学的是另一套拳法,师父很有才华,除了教我武艺之外,也教我兵法。”
看来这三年,他过得很充实,在他眼里,并没有看到委屈和痛苦。
“那要不要,咱们再比试一次,不过,我可是你的师父,你要记得不能让师父太失面子哦?”阿九调皮的一拳打在林思敏的胸前,打开架式,跃跃欲试。
“你是想让我赢?还是输?阿九师父啊,这可让我为难了,赢了输了你都会失面子啊。”林思敏笑着退后一步,双手却负在身后,并不想与阿九动手。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样子,阿九也收了试,笑着抬手敲他,就如三年前一样,林思敏弯腰低头,阿九的手实实地拍在他的脑门上,看她笑得一脸的满足,他眸如点亮群星的夜空。
这时,紧闭的屋门打开,三姨娘身着一身素色棉衣,头上插着一根金簪,薄施脂粉,半倚着门框,微笑看着林思敏和阿九,这样的三姨娘比前些日子看着好多了,又恢复了几分秀美出尘,果然如阿九料想的一样,是怕儿子见到她太过憔悴的样子伤心啊。
“敏儿……”三姨娘温和地呼唤。
“姨娘……”林思敏凝视三姨娘片刻,双腿一弯,直直跪下。
“敏儿,你黑了。”三姨娘抬了抬脚,却又顿住,美眸泛起泪意,眼神里却全是喜悦和和慈爱。
“娘,儿子不孝!”林思敏跪着扑向三姨娘,伏在三姨娘的双腿间,仰头抱住三姨娘。
三姨娘惊得小心四顾,警惕地看了阿九一眼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糊话了,快快起来,奴婢可担不起三爷这一声呼唤啊。”
嘴里虽然如是说,眼中的泪却如雨坠落,滴滴如清泉般落在林思敏脸上,打湿了少年郎坚毅俊朗的脸庞。
三姨娘流的应该是喜悦的泪吧,育儿养儿十五年,为儿抛弃了尊严,为儿尝尽屈辱悲伤,为儿耗费所有的青春和年华,终于亲耳听到儿子唤她一声亲娘,却不敢应答,哪个女儿不想被儿子尊重,那个母亲不想被儿唤一声亲娘。
可如今,儿子已经长大,眼看就要成才,就要出人头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