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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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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谨漂亮的凤眼滴溜溜转了两转,放开了阿九道:“也是,大哥的身子是最重要的,你走吧,一会子我使了人送到你屋里去。”
阿九才走两步,就听到她自言自语道:“穿着云绣坊的衣服住在南抱厦里头,嘿,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是在说阿九住得尴尬吧,四姑娘还真单纯得可爱。
大少爷住在昨日的那间新房里,大红的喜字仍然高挂在堂,窗户玻璃上贴得喜庆洋洋的,连屋里的自鸣钟上都贴着双喜字,阿九一进门,却感觉到刺鼻的中药味,她飞快地看了眼红罗帐里,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平躺着,一动不动,若真只是昏迷,又怎么可能这么久不醒的?或许,已经是植物人?
樱桃熟门熟路的走进屋里,轻轻撩起红罗帐,阿九还是第一次正眼看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朝阳自窗外斜透进来,打在床上安静的少年脸上,让他苍白的肤色像是镀了一层白蜡一般,光滑透亮,却又死气沉沉,好像床上的那个,原就是一具蜡像。
少年紧闭着双眼,脸颊瘦削得象快要包不住牙齿,好在眉锋秀气,鼻梁坚挺,五官与林大老爷酷似,却更加柔和,若是康健着的,肯定也是一个翩翩美男子。
阿九走近,在一旁站立着,眼睛有些无助地看着床上的少年,思绪纷乱。
冬梅进了里间净房,打了一盘热水过来,樱桃便给大少爷宽衣,拧了热帕子给大少爷擦身,锦被下,那瘦骨嶙峋的身子半点美感也无,樱桃却擦得细致小心,好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如画的眉目淡淡的。
阿九便缓缓转过身去,不忍看这一幅画面,看樱桃熟练的程度就知道是做惯了这个的,少爷屋里的贴身丫头,就算没有开脸,将来也是少爷的屋里人,从她第一次给大少爷擦身,做如此亲密服侍起,她的命运就和大少爷绑在一起了,若哪天大少爷过世……
樱桃便会像自己一样,也会成为未亡人,这样的丫头想要再配人,就算是府里的小厮,也不见得能看得起。
一盘水用过,冬梅端起去沷,路过阿九时,顿了顿,大眼拼命睃着阿九,阿九回神时,就看到窗外站着的涂妈妈,她立即知道了冬梅的意思,第二盘水过来时,阿九就主动上前,接过冬梅拧干的帕子,亲自走到床前,拿着帕子细致地给大少爷察脸,虽然动作不太娴熟,但到底还是在服侍着。
“大夫没说大少爷是什么病吗?是什么原因没醒呢?”掌下的肤肤干燥得起了皮卷,擦了一阵,阿九忍不住问樱桃。
樱桃怔了怔,阿九的问题直奔中心,她抬眸木然地看了大少爷一眼道:“说是痰症,扎了针也没见好,就这么着睡了好些日子了。”
也就是说,是痰堵住了呼吸道?怪不得呼吸如此微弱,可怎么没有断气呢?
既然是痰症,为什么没想法子吸出堵在喉咙里的痰?阿九帮大少爷擦身子的手就缓缓往胸口移,隔着被子,她将掌心按压在大少爷的胸腹处,两手叠加,猛然使劲,连连强压了三下,樱桃先前没留神,只当阿九头一回做事,不会服侍人,粗手粗脚罢了,也没怎么在意。
后来便听得大少爷胸口传来几声沉闷的,如敲鼓的重击声,她这才吓住了,急急的就要扯开阿九,阿九正在紧张的当口,如果真是痰迷了,那把堵着的痰吸出来,或是按压出来就好了,所以,她正用曾看见过的法子,给大少爷做着胸腹按压,费了好大的劲,大少爷的喉咙里倒是发出了几声奇怪的声响,堵着的痰应该是往上移动了……
“你做什么?什么也不懂就乱来,你伤着了大少爷怎么办?”樱桃气急败坏,顾不得表面的礼貌,一把扯开阿九喝道。
阿九被她扯了个趔趄,大少爷的喉结在上下动着,脸也由苍白染上了晕红,先前微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似乎上下接不上气,外面的涂妈妈看出不对,已然冲了进来,狠狠瞪了阿九一眼,扬了声对冬梅道:“还不快去请钟大夫。”
一时又吩咐人去请大太太过来,医生还没有来,大太太已经到了,因为赶得急,喘着气立在屋里,樱桃扑通一下便跪在大太太面前:“奴婢该死,没照顾好大少爷,请太太责罚。”却半个字也没有提阿九。
大太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她进来时,大少爷一口气出来了,就张大着嘴,怎么也吸不回气去,眼看着这一口气要掉了,就再也难缓得过来,一时心痛欲裂,眼前发黑,一甩手,就重重的打了樱桃一耳光。
清脆的耳光在屋里响起,阿九就看到樱桃娇艳的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她的心,就像在沸水里滚过了一遍似的,又痛又热。
涂妈妈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见樱桃美丽的杏眸乞求般看着她,缓缓摇头,涂妈妈不解地又看了阿九一眼。
阿九仿佛被吓坏了,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乌黑的大眼雾蒙蒙的,涂妈妈就有些不忍起来,才七岁的小妹哩,在乡下做惯了粗活,粗手粗脚的,想好好服侍大少爷,她哪里知道大少爷比瓷器还脆弱,乱碰不得的啊……
大夫还没有来,二太太却是闻风而来了,满脸惊诧和关心:“姐姐,大少爷怎么了?”
一垂眸,看到跪在地上的樱桃,她走上前去,又是一巴掌:“我把你给了大少爷,是想你好好服侍大少爷的,你竟然……”
原来樱桃是二太太的人,如此美艳的丫环,放在自己病弱的独子屋里,还做着贴身服侍的事情,大太太怎么就容得下?
就算大少爷是个康健的,难道不怕他被美色所诱,过早的拖败耗费身子吗?阿九就想起了面如冠玉的林思聪来,好像林思聪比大少爷只小了不到一岁的样子,这样美艳绝伦的丫头放在自个屋里,二太太也怕勾坏了亲生儿子吧。


第十章

樱桃雪白的脸颊上再添了一块青红,看着就像是一副对衬着的印象派油画。
“是奴婢的错,请太太责罚。”樱桃美丽的双眸毫无生气的盯着地上的青石板,木木的给大太太磕着头。
大少爷的呼吸像是在扯风箱一样,发出破败的螺音,眼看着,再接不上气来,就要死过去,大太太疯了一样向床前扑去,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一时,几位姑娘全都挤进屋里来,四姑娘已经哭出声来,二姑娘更是尖叫着:“啊,大哥不行了……”
三姑娘不等她叫完就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大姑娘顾不得训斥二姑娘,走过去扶住大太太,“娘,你冷静一些,钟大夫来了。”
说着,就把她扶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医生背着药箱急急的走了进来,伸手去探大少爷的脉,阿九的眉忍不住又蹙了蹙,这个时候还顾着探脉?应该是先扎针下痰,疏通呼吸道才对啊,这个郎中……
不过片刻,那老医生便取针扎了下去,又用掌心给大少爷抚顺着胸口,看他神情镇定动作娴熟,应该是个经验老道的。
不一会子,大少爷的喉咙里终于不再扯破风,呼吸畅通了些,人却还是没有醒过来,只是再一次回到了原先半死不活的状态。
大太太这才长出一口气,目中清泪双流。
二太太拍着胸口念了一句:“阿弥砣佛,菩萨保估大少爷平安。”
三姑娘这才放开了二姑娘的嘴,二姑娘脸色有些郝然,也说道:“幸亏钟神医来得及时,救了大哥。”
四姑娘横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二姐先前怕不是这么想的吧?”
大姑娘便瞪了四姑娘一眼,四姑娘不甘的闭了嘴,只拿眼横着二姑娘。
二姑娘便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眼去,并不与四姑娘抬扛。
五姑娘六姑娘先前在正堂就一直老实地垂头不说话,这会子被各自的生母带着,立在廊上,屋里太挤,已经没有了她们站立的地方。
“神医,您上回不是说,大哥的病情还算稳定吗?怎么突然又……”大姑娘扫了屋里众姐妹一眼后,问钟大夫。
钟大夫正坐在桌案上开药方子,淡淡地看了地上跪着的樱桃一眼道:“老朽前次就叮嘱过,贵府大少爷体质太虚,肝胆淤塞,肺气肿大,内腑不通,服侍的人要小心又小心,今儿这是谁不小心,压到了大少爷的胸?”
一屋子的人,便都看向樱桃,樱桃眼里滑过一丝苦涩,缩着肩,背脊却挺得笔直,阿九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决然赴死的从容。
“来人,把樱桃拖出去。”大太太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阿九的心像被寒风风干割裂着,她不明白自己有哪一点值得这个才初次谋面的大丫头如此相护,更不明白,为何涂妈妈没有供出自己来,不过,心却被樱桃实实在在的感动了,如果,先前自己的行为真是错的话,那让这个妙龄的、美丽的女子为自己的错而失去生命……
“娘……”那声阻止的话却是大姑娘发出来的,大姑娘看了眼阿九道:“樱桃服侍大哥也有两年了,她素来体贴细致,应当不会犯错才对……”
大太太也回过神来,见大姑娘的话意有所指,便看向阿九,阿九垂着头,一副手足无措,迷茫不安的样子。
大太太便有了气,刚要说话,大姑娘又道:“娘,小九才从乡下来,还什么都不懂……”
言下之意,就算是阿九的过错,也是无心之失,希望大太太不要惩罚于她。
阿九便抬眸看向大姑娘,这位林府的嫡长女,行事大度端方,不过才十二岁,便有当家主母的大家风范,倒是比大太太更稳重一些。
“到底才从乡下来,就算学了两天规矩,又能学出个什么样儿来,一进门又心急立功卖好……只是害了大少爷差一点就……”二太太就接了大姑娘的话,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悲凄哽噎。
果然先前的那一通友善不过是手段罢了,到了这时,二太太的真面目就显现出来了。
大太太娶阿九进门便是想给大少爷冲喜,希望阿九的到来能让大少爷的病出现奇迹,能好转过来,却不料,阿九进门后的第一天,就差一点害死了大少爷,这分明就是对大太太莫大的讽刺,二太太哪壶不开提哪壶,话里话外透着胜利者看热闹式的讥笑。
大太太的脸黑如锅底,眼神像两把刀射向阿九。
如果现在就把阿九处置或者赶走,那昨天的婚礼就是个莫大的笑话,大老爷又会如何看待大太太?整个府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又会怎么说?
若不处置,大太太又不甘,差一点就把捷儿给……还说命格大,能让捷儿好转过来……
二太太两手绕着帕子,眼角红红,眼底却是流光溢彩。
“来人,拿戒尺来。”大太太沉了沉眉眼道。
大姑娘就松了一口气,二姑娘眼里露出一丝讥诮,三姑娘走到阿九身边咬耳朵,小声道:“你莫怕,母亲一般都只会打五板子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的声音虽小,偏就让屋里的人正好听得见,大太太听了面色倒是缓了一些,二太太就骂道:“你个皮猴,平日间太太是心疼你才只打五板子的,就那五板子你还偷奸耍滑的没个正经受着,姐姐,你就是太宽仁了。”后面那半句是对大太太说的。
“娘,我哪有,母亲原就比您慈和嘛,你看她罚谁抄过五板子过?”三姑娘就娇嗔地不依道。
大太太果然脸色就舒缓多了,声音也微带了调侃:“那要么小三也跟着小九受五下板子?”
这就是真的只打阿九和樱桃五戒尺了,确实不太重。
大姑娘眼神冷清清的扫了三姑娘一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明明是大太太主理处罚,最终却还是依了二房的想法,是轻轻放过,还是是打板子还是拖出去,连打板子的数目,大太太都不知不觉的遵照了二房的意思,大太太要与二太太斗,还真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啊。
涂妈妈拿了戒尺来,阿九主动上前伸出小手,涂妈妈正要开打,樱桃就扑了过来求道:“太太,太太,九姑娘什么都不懂,是奴婢没有先叮嘱她,她才七岁,她的板子就由奴婢来领吧。”
阿九愕然地看着樱桃,五戒尺对于自己来说真不算什么,在乡下时,桂花嫂可没少打她板子,有时还拿竹苕子抽,她是受惯了的,反而是樱桃,细皮嫩肉的……
阿九略显英气的双眉就又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己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冲喜童养媳罢了,主子的名分丫头的实质,樱桃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如此护着自己?
同病相怜么?


第十一章:施舍

二太太似笑非笑道:“以前在怡蓉院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有肝胆?到底是姐姐会调教人呢,这丫头在正院里呆了两年,倒有了几分义气。”
大太太便道:“那就成全了她这分义气吧,涂妈妈,打她十板子,免了小九的。”
涂妈妈面无表情的抓住樱桃的手掌,当那只外表白晰的手掌摊开来时,阿九倒抽了一口冷气,掌心岂止用红肿二字能形容的,横七竖八不知有多少条印痕,皮肤下的血色早就黑紫,饶是阿九的心再坚定,也淡然不了了,她冲过去跪在大太太面前:
“太太,太太,全是阿九的错,是阿九粗手粗脚不会做事,伤了大少爷,不关樱桃姐姐的事,求太太您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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