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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还以为你……不提这个了。”声音黯然下去,带着几许哽咽,紧接着似乎又开朗起来,“娘子,张敏慧被姥姥做主休了。那可恶的张亦祥下了牢狱。本来我想杀了他,可紫俏说,不可造太多杀戮。你不知道,紫俏嘴里这么说,她私下却偷偷跑进许府的牢狱打了他好多回。”
耳边的声音再度沉寂下去,过了会又开口道,“秦优那一日逃去了长安,只可惜那马兰兰大着肚子随他走,半途早产,母子俱亡……太子,前几日登基了。秦优他,也死在了姥爷的部下手里。听到他死了的消息,我却开心不起来,偶尔我还会想到八岁那年,他亲手扎了个纸鸢给我的情景。娘子,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叹了一口气,声音继续道,“芷平她……刘荏青下落不明,她如今找他找得疯疯癫癫。恐怕我如今也是这般模样。娘子,别问我秦苏元这小子怎么了,他活得好好的,亏你还遣开了紫俏去探听他的消息,还遣开了芷安去保护珍珠!每每想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声音气鼓鼓地,流利地怒道,“还有这城里的大夫!每来一个都说你没事,你要是没事怎的到今日还不醒,他们全是酒囊饭袋!娘子啊,我每天说的口干舌燥,舌头好痛,喉咙好痛,心也好痛。你赶紧醒来给为夫亲亲,揉揉……紫环,再拿床毯子来,她手有些凉。”
“知道了。”紫环的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景宫眉就觉得胸口一闷,身子有些热。
“姑爷,小姐身上都盖了四床被子了。”紫环声音低低的,略带埋怨,“怎么还没被压醒?”
“……压坏了可不好,我还是自己抱着她吧。”宇庆宁的声音略微有些紧张,很快,景宫眉就觉得有人在掀自己的被子。
“姑爷!”紫环的声音响了些,“这大白日的,四少爷也还在外间呢。前厅还有从附近县里请来的四个大夫,不若叫他们进来看看?”
“是不是许文海请来的?”宇庆宁语气里满是警戒。
“是……”
“那就放大夫进来,其他人不准进!”
紫环满头大汗地出去了,宇庆宁拽住了景宫眉被子下的手,声音落寞了许多,“娘子,你大哥正从长安赶来,听说还带了宫里的御医……可等他到越州,怕是还要十余日。娘子,你快醒来吧。为夫往后都不管秦府的事了,以后日日陪你看花赏月,喝酒念书……其实,还有件事瞒着你。老太君说,咱们往后的第一个孩子要去秦府帮着管事。为夫知道,若是你醒着,定会大闹一场,如今我偷偷说与你听,往后若是你知道了,也不能怪为夫不告诉你啊。”
“我不准。”一道略含怒气的清脆声音蓦然在跟前响起。
宇庆宁惊诧地抬眸,瞪圆的眼珠子闪闪发光地瞧着那床上两眼怒意的女子。
“娘,娘子……娘子!”他扑过去捏她的脸,一脸不可置信,满脸胡渣的脸逐渐现出几分狂喜,“你醒了,你醒了!”
他眼底有着浓重的青影,眼内布满红血丝,神色憔悴,全无公子哥的那种俊逸。唯有那一双透亮的眸子闪着盈盈水光,晃动着复杂的情绪。
景宫眉本来因着孩子的事升起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相公。”她想起身,却不能动弹,被子太重啦!
宇庆宁哪里管得了这些,也不顾自己的声响引得宇庆岩和紫环紫俏连带着四名大夫好奇地围了过来,他径自飞扑到她身上,隔着被子拥紧她,笑得如孩童一般。
好不容易下了床,让大夫诊治了一番,她洗漱完,同紫环她们讲了些最近发生的事后,便被宇庆宁小心翼翼地抱到了床榻之上。可睡了七天的她怎可能睡得着。
“相公,白日里你说老太君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庆宁目光闪烁,讪讪一笑,拥着她道,“什么老太君,为夫忘了。娘子,来,让为夫亲亲。”
她用手抵开他的脸,“别转移话题。”
宇庆宁委屈地拧拧眉,“娘子,我好想你。”也好爱你。
他透亮的眸子在夜色中分外晶莹,眼底还湿漉漉的,就仿佛藏了两窝泉水,无端令人怜惜起来。
景宫眉被他看得脸颊通红,讲话也有些不利索,他却得逞式地一笑,凑过脸去,吻得她气喘吁吁,目含春水,他才作罢。旋即又强忍着心里的渴望抱着她合眼睡去。暗叹自己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两人相拥而眠,叠足而睡,乌发在枕间缠成一片,映得那被褥上的并蒂莲绿水红线,更叫缠|绵。
屋外,冬日里第一场小雪纷纷扬扬自天际撒落下来,簌簌的声响,轻巧地犹如缓慢行去的岁月。
【正文完】
十里景同 外篇 眉目如画景知年番外
十二月初,虽不如北方寒凉,越州城却也是雪深霜浓。连绵的青砖白瓦上叠着寸许深的雪,立在高台上远远一望,映入眼帘的,皆是满目的白。
青石板路上,白雪被马车辕滚出了两条小道,车轱辘泠泠,偶尔那车上挂着的小铜铃叮叮作响,混在寂静中显得分外悦耳。
宇府偏门处,石阶上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那雪扫在一旁,沾了些灰尘,灰扑扑地垒高了。
一辆黑蓬小马车此时停在了宇府偏门外头,车夫立在一旁牵着马,上头下来一名穿着滚银灰兔毛深黑缎面披风的男子,眉目温和,白净清秀,他漫步走到那绿漆小门前,纤细修长的手指抚上铜环,轻轻一撞。
不一会,就有门房将那绿漆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头问道,“尊下是谁?敢问找何人?”
男子温和一笑,“在下景知年,特来拜访贵府三少奶奶。”
门房早就被通知过,说这几日三少奶奶的兄长将会来访,此刻见敲门的男子一身书卷气,眉清目秀,贵气天然,门房忙将门打开,“景少爷里边请,这天寒地冻,不妨先在前厅候着,小的这就去禀报一声。”
景知年含笑点头,转回身,那马车上业已下来两人。
一人穿着白绒缎面绣着玉兰花纹的披风,身量颀长,头上一柄和田白玉簪子,扣着一顶小玉冠,衬得本就白净的脸愈加眉目如画,他双眸黑白分明,目光淡淡落在那绿漆小门上,眉间微蹙,似是有些不满。
另一人穿着满福字团花交襟华服,约莫五十上下,蓄着半白的胡子,背着一个小药箱,他恭敬地立在后头,用袖子擦了擦额际的汗。
“承墨,进去吧。”景知年偏身说道,眉梢眼角蕴着淡淡的笑。
被唤作承墨的男子挑挑眉梢,嘴角兀自扯了扯,这才当先一步往那偏门里头跨去。
“柯老,慢些走。”景知年走在那老者身边,提醒了一句。
柯老憨憨一笑,“景相客气了。”
几人在门房带领下慢悠悠到了前厅,不一会,景宫眉和宇庆宁等人便迎了出来。
“大哥。”景宫眉满心欢喜,上前一步走,就被景知年给揽到了怀里。
“四妹,身子可好了?”他抱了下她,急忙又放开手,拉了她到柯老旁边,“柯老是御药房的院判,且让他瞧瞧你。”
景宫眉点点头,乖巧地坐在前厅下首的椅子上,任由柯老捉住了她的手,把起了脉。
景知年便同宇庆宁寒暄了几句。
紫环沏了一壶热腾腾的茶,依次摆到了方几上。这才发现,门边还立着一人,那人目光一直胶着在景知年身上,瞧着景知年和宇庆宁谈笑甚欢,他眉间隐隐不悦。
他侧过身,景宫眉便瞧清了他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太子……承墨哥哥?”
景知年和宇庆宁停下了话头,原先的太子,如今的皇上赵重熙淡笑着走到了景宫眉旁边,“还是眉儿好,不枉我亲自跑这一趟。”
他优雅地坐在了景宫眉另一侧,脸上的笑淡得很,端起那方几上搁着的茶,拿到嘴边吹了口气,又放在一旁。
宇庆宁上前见礼,“庆宁给……爷问安。”
赵重熙目光一转,“庆宁兄不必客气,权当我不过是来访友的寻常人等便可。毕竟知年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那你算起来便是妹夫,唤我一声承墨兄即可。”
“承墨兄。”宇庆宁微微一笑。
景宫眉嘴角微抽,赵重熙才刚当上皇帝就离宫南下,未免有些冒失。只是自己大哥任着他胡来,也有点奇怪,更怪异的是,虽说以年龄看,他的确是兄长,可听他语气似乎是可着劲想拉近关系。
“承墨哥哥,离开长安没关系吗?”景宫眉径直询问出声。
赵重熙有些别扭地咳了一声,目光闪烁,景知年却是微微红了脸,目光带着几分无奈,“无妨,宫里有几位知同照看,国丈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何况,我们只待一晚,明日便要转道去杭州。”
赵重熙接着道,“若非知年心急,恐怕我们明日午时才能到。”
宇庆宁眨眨眼,在他看来,当今皇上在做太子时,行事果断,雷厉风行,他私下认为那该是一位冷静决断,有着冷厉之气的人。如今瞧来,那通身气派与不凡的容貌,看上去的确有几分清贵,可怎的只说了几句话,却叫他觉出些不对劲来。
几人各怀心思,柯老却收了手,然后自药箱内拿出了一纸一笔,龙飞凤舞地上头写了好些字,随即咳嗽了一声道,“回几位主子,三少奶奶身体底子还不错,只是体内存了些寒气,头上那处伤口亦没好透。老夫开了个安胎祛寒的方子,三少奶奶每日服用一帖即可。连续服用三个月,再改用寻常安胎药便无碍了。”
“多谢柯老。”宇庆宁走近景宫眉,帮她将袖口收拢,又替她拢了拢披风。
景知年笑着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神色终于彻底缓了下来。
赵重熙在一旁看得眉梢微调,“知年,我累了。”
景知年脸色刹那间涨得通红,只是一瞬用咳嗽掩饰了去,目光盯着外头晶莹的雪,似乎看久了那雪里能开出花一般。
景宫眉暗笑,以前的太子哥哥人前冷厉,人后却有些不正经。尤其是对着自己大哥时,那叫一个任性。很久以前她以为他喜欢她,所以待她这般好,后来渐渐知道,其实他只是爱屋及乌。
几人寒暄片刻,景宫眉便让紫环带着他们去了宇府的一处客居下榻。客居共有五间厢房,前三后二,后院的掩在覆了雪的树丛后,添了些许隐秘。
“少爷,公子,小姐说,厢房随你们挑。这前头有三间,后头有两间,里头都打扫干净了。你们看?”紫环俏笑问道。
赵重熙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柯老,黑白分明的眼眸带了些凉凉的味道。
柯老顿觉满头大汗,忙开口道,“老夫住在前院即可,公子体虚,还是住在后院好。”
赵重熙满意一笑,“柯老畏寒,多拿个手炉给他。”
紫环点头,景知年却是微微红了脸。柯老擦了擦汗,进了前院的厢房,将那房门一关,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禁老泪横流,皇上好可怕呀。
紫环在前头引路,赵重熙嘴角带笑跟在后头,东看看,西瞧瞧,半响说道,“没想成这小府邸的景致也不差。”
景知年挑了挑眉梢,“你是心情好。”
赵重熙不置可否,“那你可知,我为何愉悦?”
景知年没搭理他,只是瞧见他一脸神采,微微往上弯的眉梢勾出一抹邪妄,他脸上一热,别开了目光。
“少爷,公子,里头的净室内搁有热水。路途劳顿,请好生休息。晚膳时,自会有人前来知会。”紫环转身,笑了笑道。
“紫环,天冷。你自去做你的事吧。”景知年温和一笑。
紫环忙点头,“那紫环下去了。”
紫环淡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后院垂花门处。地上蜿蜒着一条坠了雪的小道。
景知年推开厢房的门,缓步进去,走到了那红漆圆桌边,便瞧见圆桌旁铺着厚实被褥的竹榻边,以及屏风后的床榻边都拢着一个火盆。那火盆里的碳烧得通红,屋里暖如春日。
赵重熙含笑走到屋里,将那厢房门一关,径自脱下了自己外头的披风,露出了月白色镶绒毛的立领华服,那月白缎面上,玉兰花纹白底银线,煞是清贵。
他慵懒地走到了床榻边,斜斜倚上床上叠着的鸳鸯被褥,对着景知年微微一笑,“知年,今晚同我睡。”
景知年脸色微红,将身上的深黑披风解了下来搁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床太小。”
赵重熙撇撇嘴,“不小,大不了我让你睡我上头。”
如他所料,景知年白皙的脸腾起红晕,衬得他那粉色微妍的唇煞是好看。
赵重熙心中一动,走下床去,右手抚上他晕红的脸,左手顺势揽住了他的腰,唇畔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嘴角,气息温热,目光暧昧。
“这七日窝在马车上,看得着吃不着,我快憋出病了。”赵重熙脸不改色心不跳地笑道。
景知年扭了扭身子,将他一把推开,“上回的帝策抄完没?”
赵重熙即可垮下脸来,讪讪笑了笑,遂又死皮赖脸贴了上去,“那帝策我抄了不下十遍,这回不过是心忧你半途被人拐跑这才跟了出来。你又和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