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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铁转运使本就是个肥差,掌控了江南这边盐铁、米粮与钱币的运输和储藏。长安所在的关中地狭,粮食产量不足,转运使每年便会在江南储藏米粮,由官府自办的漕运船舶车辆将米粮借由水陆两路送往关中。官方漕运的兴起,使得江南水道以船泊起家的商家生意日渐衰败。只是官方漕运既要承担运输的风险及所需的大笔开销,还得另支一笔建造仓窖的费用,再加上百姓的生意或大或小,官方漕运难免有些疏忽,于是盐铁转运使常青杨便同船泊商家各个水帮签订了协议,官方漕运只负责掌江南皇室榖物财货转输与出纳,民间商家的货物转输,除非是他们自行要求官方保运,一概任由民间漕运接手,与此相对,民间漕运各家每年需支付一定的费用帮着政府建造仓窖。
沙水帮便是民间漕运中兴起的一个漕运帮派。沙水帮当家乔天禧的亲妹子曾是盐铁转运使常青杨夫人的手帕交,因而沙水帮自组建帮派后或多或少受到了常青杨那官方漕运的照顾。漕运虽说获利丰厚,但沙水帮帮众甚多,乔天禧便想在其他行业内分一杯羹,只是商铺虽有盈利,却实是不多。
“那七爷是沙水帮内的什么人?”景宫眉靠着床,细细问道。
“沙水帮帮主人称大爷,那七爷是他堂弟,乔家十个兄弟中,就只有七爷和九爷混在帮中过日子。”紫俏答道。
景宫眉点头,想来沙水帮在商铺打理上缺乏头脑,所以便想用旁门左道的法子赚钱,传言天机卷能让人富甲天下,对于沙水帮来说,的确是个诱|惑。
“那如今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紫俏笑了笑,“沙水帮那头还没什么消息,只是紫环硬是取了信鸽写了信给大少爷,说小姐这次吃了大亏,宇家又没个知心人疼小姐,说是一定要大少爷给咱做主呢。”
景宫眉微愣,略有些头疼,“我又没事,何必惊动到大哥。若是大哥怪罪到宇府头上,怕是夫人那头又有什么说辞了。”
紫俏不以为然,“小姐你睡了一日一夜,夫人一回都没来看过,倒是四少问过一次,秦府的大夫人也送来了好些名贵的药材。若真要计较起来,还是夫人这边不是个理。”
“所以你就任由紫环胡闹了?”景宫眉笑得展开了眉,“紫俏,回个帖子备些糕点给秦府大夫人送去,便说我已无恙,修养个几日再去府上拜会。”
“那夫人那里?”
“如今我醒了,怕是夫人已经知道。待会亲自去走一趟便可。”景宫眉面露倦意,紫俏便服侍着她再度躺下,心中念着要去厨房热些小米粥来,便踏出了房门。
芷平仍旧在那石拱垂花门前头跪着,身姿有些不稳,似是摇摇欲坠。紫俏微微蹙眉,唤了当归前来,嘱咐她看着房门,便亲自向厨房走去。
擦过那跪着的娇小人影时,紫俏看也未看,只是才走出几步,便听到沉闷的一声响,回头一看,芷平晕在了地上。
紫俏蹙眉,踟蹰了几下,自己却不上前,而是招呼了院内的两个粗使丫头将芷平扶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又差人去寻府内的大夫前来诊治。她叮嘱完方朝着厨房走去。
走在通往厨房的青石板路,紫俏便瞧见厨房院里头的石阶上坐着两个婆子,一个是现下暂管厨房的田妈,另一个则是在安康院当差的婆子章妈,紫俏刻意放缓了步伐,贴着墙慢慢走,毫无意外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
“章财家的,听说夫人昨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那上好的铜官窑的彩釉瓷都给摔碎了?”田妈神秘兮兮问道。
章妈笑了笑,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那彩釉瓷可值个上百两银子呢。夫人兴手一摔,我可肉疼死了。”
田妈一脸八卦,“夫人到底为了啥气啊。据说宁馨院那三少奶奶去了觉兰寺礼佛回来就病了?”
“哪是病了?!我听夫人屋里的百荷说,三少奶奶去了觉兰寺遇到了不长眼的人,冲撞之下不知怎么就伤到了。嘿,这么大个人冲撞下还能一病不起,这是那三少奶奶变着法子抵触夫人交给她礼佛的事呢。夫人本就怄气,她想着有个儿媳在,自己也好清净清净,却不料整出这么个幺蛾子来,这下礼佛三日倒减成了一日,老爷回来还怪夫人没的脑子,把事交给小辈也不提点提点。夫人能不气么,当场就摔了茶盏,接着又摔了那彩釉瓷。”
田妈难免一脸唏嘘,“我原还道那三少奶奶是个贤惠的,却没想也爱暗地里耍些小手段啊。哎,这大家族里出来的,当真是不能貌相。”
章妈嘿嘿一笑,“照我看,再有手段也没的用处。三少又不是个能管事的。夫人问他三少奶奶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字都不讲,只说自己会处理,那脸黑的和乌碳一样。我看啊,八成是觉兰寺出了了不得的事,百荷还说……三少奶奶指不定是被哪个汉子给近了身,三少顾及自己的面皮才一声不吭。”
田妈这下瞪大了眼,她惊道,“章妈,这事可不能乱讲啊。”
章妈讪讪笑了笑,又凑近了田妈道,“听说,三少的通房丫头芷平还在那院里头跪着呢。都跪了一天了。”
田妈眼珠子转了转,脑海里浮起一张眉宇间带些艳丽的相貌来,她啐了一口道,“那丫头长得那般标致,三少奶奶要是不立规矩,那芷平还不得爬她头上去啊。照我看,三少奶奶让她跪着定是她自个不守规矩。”
章妈很不以为然,“我看芷平这丫头向来进退有距,哪里是个没分寸的丫头。定是三少奶奶善妒,随便揪个错就罚了她。这都跪了一天了,水米未进,真真可怜,三少奶奶的心也是狠的。哎,那燕窝该好了吧。”
章妈想到了炉子上喂着的那盅燕窝,终于站了起来,田妈也跟着站起来,然后两人便瞧见厨房院门口暗沉的天光下立着的俏影。两人脸色具是一怔,田妈更是脸色刷白。
“谁,谁在那?!”章妈的声音失了几分底气。
紫俏淡笑着迈出了几步,眸中泛着冷意,“我家少奶奶醒了,我来拿喂在炉上的小米粥呢。”
她说着踏上了台阶,走到了章妈身边时,微微停顿了下,复又进了厨房。
田妈揪着粗布裤子手足无措,章妈也心神不定,也不知这紫俏有没有听到她方才的话。方才她是添油加醋说了几句,这要是被听全了,她一气之下告到三少奶奶那边去,怕是夫人也懒得保她。念及此,她脸上的笑便怎么也挂不住,她念头转了转,忙不迭跟进了厨房,笑着道,“紫俏姑娘,三少奶奶身子可好些了?”
紫俏抬眸觑了她一眼,“托福。没有更坏下去。”
章妈连连摆手,“是三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我老婆子哪里来的福气。”
紫俏似笑非笑,“三少奶奶有这么多人记挂,自然是个大福之人。章妈妈不是看燕窝么,再煮下去,燕窝可就糊了。”
章妈一听,立刻奔到了自己的那个炉子前,忙不迭将燕窝自炉子上拿了下来,额上冒出些虚汗,“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也有点差。还是紫俏姑娘灵光。”
紫俏将热腾腾的小米粥用盖子盖上,放进了小巧的食盒里,淡淡说了句,“章妈妈哪里的话,紫俏看章妈妈精力充沛的很。和田妈聊了那么长时间都不觉得累。”
章妈脸色一白,脸上带了些惶恐,“紫俏姑娘,老婆子我嘴无遮拦,都是这烂嘴巴闹的。”她自己抽了一个巴掌,“紫俏姑娘大人大量,千万莫要将刚才的话听进心里去。我无亲无故只靠着宇府的月钱过活,求求紫俏姑娘看在老婆子一把年纪的份上就饶了这次,老婆子往后一定烧香拜佛……”
“章妈妈。”紫俏心里厌烦,只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淡笑道,“方才说了什么,紫俏都已忘了。章妈妈是夫人身边的人,往后紫俏自然还有仰仗妈妈的地方呢。”
章妈愣了,趁她出神紫俏偷偷塞了一个银锞子给她,然后朝她礼貌地点点头便出了厨房的门。直到她的背影走远,章妈才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眼手上的银锞子,神色间既喜且忧。田妈上前来,瞧见那银锞子,脸上浮起一丝艳羡,她讪讪道,“没想到三少奶奶身边的人这么慷慨。”
章妈只是笑笑,不敢再多说话,将燕窝盅摆进食盒便匆匆离去。
紫俏拿了食盒走到了宁馨院,穿过抄手走廊,刚出了垂花门,便瞧见院内的空地上,芷平竟又直挺挺跪在了那里,那两个粗使丫头有些无措地立在一边,见紫俏回来,神色都有些紧张。
“这是怎么了?”紫俏开口,顺道将手上的食盒递给了正走过来的当归。
粗使丫头一个是小彩,一个是云朵。
小彩机灵,顺口回道,“紫俏姐姐,我同云朵将芷平姐姐送到了房间,可她刚躺下就醒了,硬是不肯躺着,我和云朵拦不住,她就……”
芷平仍旧低眉垂首跪在那,单薄的身子在暗沉的天光下越显可怜,紫俏轻叹一口气道,“你这是为了什么?装可怜给少奶奶看?”
小彩和云朵稍稍退开了些,芷平一点表情都没有。
紫俏的神色便有些恼怒,“若是想博得少奶奶同情,那你是跪错了人。少奶奶话里保你,你倒好,还把话往死里说。你存着让主子遇险的心思,如今还有脸跪在这里求原谅?你以为你跪个几天几夜你就了不起了,说到底你不过是个下人,如今是少奶奶看在少爷的面子上没的卖了你。你可别仗着自己是个通房就来博同情!别人哪怕不说什么,我也第一个瞧不起你。”
小彩和云朵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见到了惊疑。
芷平仍旧平静无波,只是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几分情绪。
“你既存了害主子的心,想必也是想往上爬。可你想过没有,少爷进进出出几次,可给过你一次正眼?你伺候他那么多年,他是个什么人你定是清楚的很。你以为你能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是个懂事的。可你如今做了什么?莫非你觉得仗着几年的交情,跪一跪,少爷就能免了你的罪让你继续待在他身边?”
紫俏的话一下击中了芷平的痛处,她的脸刷的变得苍白,她颤抖着下唇,语气晦涩低沉,“少爷,少爷不会那么绝情的……”
“我在少爷身边十多年……我不要离开少爷……”芷平痛哭出声,她伏在地上,肩膀颤抖剧烈,“少爷不会的,少爷不会的。紫俏姐姐,你帮我求求少奶奶,芷平再也不敢了,芷平只求留在少爷身边,芷平哪里也不想去……”
紫俏后退了一步,“求我也没用。少奶奶也不会理会你的。你自去求少爷。别在这院里折腾闹了少奶奶的心。小彩,云朵,把她带下去,让大夫好好替她诊治。在少爷处置她之前,若是在少奶奶跟前跪坏了身子,坏的还是少奶奶的名声。”
“是。”小彩应了声,和云朵两人将满脸痛楚的芷平往偏院的房间拉去。芷平一个劲地哭,浑身软|绵|绵也没力气反抗,只是抽噎着,喉咙里滚出艰涩难听的哭声来。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28。粉彩花瓶
是日晚上,景宫眉在紫俏服侍下服了药也喝了粥,正斜斜靠在那美人榻上,听到外头当归唤道,“三少爷。”
景宫眉同紫俏对视了一眼,宇庆宁便径自推开门进来了。
“娘子。我有话同你说。”他立在不远处,神色间似有一分不忍。
紫俏收拾了碗筷便退出了房间,还将木棂房门合上。
“相公有什么话便说吧。”景宫眉坐起身,月白色缎面粉色掐牙的帩纱长裙在暖色纱灯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丝光。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知道他定是想讲有关芷平的事。
宇庆宁轻咳一声,坐在了圆漆桌边,没有迟疑或是愧疚,朗朗道,“娘子。芷平跟了我十二年,向来是个懂事的。我从不知她会做出这等傻事。”
“相公想替她求情?”景宫眉微蹙眉。
宇庆宁一愣,神色间多了些尴尬,“自然不是。”
景宫眉扬眉,“芷平既跟了相公那么多年,情分自是不比寻常。宫眉也不是那不识好歹之人。相公要如何处置芷平,宫眉都不会太过计较,只是唯有一点,宁馨院是我的院子,我不想看到她出现。”
“娘子你不会计较?”宇庆宁笑了笑,旋即心中有些微恼。
景宫眉对宇庆宁的态度有些不解,“如此一来,相公便能从轻发落,而不必对我有所介怀。”
宇庆宁似是气得笑了,他睁着那双晶亮的眼定定看着她说道,“为夫从来不晓得,我家娘子丝毫没有作为女主子的自觉。”
哈?景宫眉睁大了眼,小巧细致的脸蛋上,一双大眼泛出一丝诧异。
宇庆宁心中轻叹一声,他本以为她会雷厉风行地解决芷平的事,所以他才不闻不问,希冀她好用此事立威,哪晓得入夜时分宇唯来报,说少奶奶对芷平视而不见。他才觉得有必要自己出面一下,他的这位娘子,心里七拐八拐,却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