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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忙说:“学海无涯,凌郡王是随了皇上,都是勤奋的人。”
“既然要去,还不快去!幸亏三公在,不然定要罚你!”皇帝嗔道,摆摆手,就像是不耐烦看见凌郡王留下给他丢人一般。
凌郡王随皇帝如何骂,脸上端着笑,等皇帝放人,就托着袍子急匆匆向上书房跑去。
“是不是老臣看错了?凌郡王的个头又见长了。”太傅说。
太保道:“不像是长个了,倒像是清瘦了。”
太子在后面听到这些亲切的长辈絮叨小辈的话,不觉猜到下面定是三公称赞凌郡王为皇帝分忧以至于清瘦了,唯恐暗地里跟得久了惹得皇帝疑心,忙上前去,学着凌郡王草草行了个礼,就说:“父皇,听说傅惊鸿今日又进宫了?儿臣也想去听一听。上会子他说了秦淮河,儿臣先听了觉得他大胆,只当他说的是些见不得人的事,后来又听他细细说了秦淮河上什么名妓有银子没自由身等等,很有感触,今日想去当面听一听。”久久等不到皇帝回话,只见三公睁大眼睛看他。
皇帝捋着胡子,微微垂着眼皮,三公也是惊疑不定地看他。
“……去吧。”皇帝说。
太子一颗心一沉,有些摸不着头脑,先忍着狐疑去了上书房,从上书房出来,就听说皇后叫他过去。
皇后见太子来,便一脸不解又不满地问:“太子今日在三公面前失礼了?”
太子忙道:“母后这话从何说起?”
皇后道:“皇上叫太监来说给我听,三公面前,你冲着皇上一撩袍子就要走。只怕,明日三公要弹劾你行止不谨慎、对皇上不恭敬、态度狂妄。”
“母后这话从何说起?”太子心里不甘起来,将凌郡王比他更敷衍的态度细细说了一说,莫名地觉得皇帝以及三公在对他吹毛求疵。
皇后听太子说了,失笑道:“殿下糊涂,怎跟凌郡王比?你是储君,他是郡王,这怎能一样?不说这个,年纪也差一截,且凌郡王装乖卖巧惯了的,三公都是看着皇上的脸色说话,皇上待凌郡王亲近,他们便也不以臣子身份自居,改用了世交家长辈絮叨晚辈的口吻说话。”看太子新近举止有些不大从容,就像是乱了分寸,又细细叮嘱:“皇上叫你做什么,你只管做去,何必去看旁人?难不成六皇子跟皇上撒娇,你也要学去?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正理。多想想你当太子前的处事态度吧,虽是你最开始操持海外贸易的,但皇上只说要操练水军,又没说不许贸易,你何必跟他唱反调?就算几个人在背后嘀咕这么劳民伤财,是因为你这罪魁祸首非要做什么海外贸易。你听他们的做什么?是他们说的算还是你父皇说的算,为了不失他们的心失了你父皇的心,这才是得不偿失。”
太子惶恐地问:“母后,父皇新近不大理会儿臣……”
“父子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放宽了心,只要没有个错处,你这太子就是好端端的储君。”皇后心思一转,特意问:“太子没有错处吧?”
平清王这太子得来不易,多少人前赴后继地请旨恳请皇帝立太子,足足费了几年功夫,皇帝才松口立下太子。皇后心里认定了只要太子不功不过,他的太子之位就十分稳固。
太子不信皇后这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须有的罪名实在太多,比如今日那不恭敬、态度狂妄的罪名,凭什么凌郡王没有只有他有,赶紧说:“母后放心,儿臣就只这一次急着去上书房有了错处,旁的再没有了。”从皇后宫中出来,先在东宫闷坐一会子,暗自神伤地吃了两盏闷酒,转身出宫去太后娘家温家,路上看见昔日自己提拔起来的凌王府门下之人,待要将他们打回原形,又怕动作太大,又被皇帝抓住短处,因觉得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由地气闷不已。
半路上看见温延棋远远地骑马领着一顶轿子向凌王府方向去,太子心里便又不痛快。明眼人都看出凌郡王赞成皇帝巩固海防后,他这太子就跟凌郡王有了分歧,温延棋如今竟然还跟凌郡王亲近,莫非,太后的娘家温家人倒戈了,也偏向凌郡王了?都怪早先他被凌郡王蒙蔽,也不曾细细想过多少人只忠心于他。如今该不该旁敲侧击,从太后那边一探虚实?一时心绪纷乱,不再去温家,转而去了太子妃娘家马家。
从马家出来,太子思量再三,先问出傅惊鸿、傅振鹏兄弟二人的行踪,得知他们兄弟两个一个出京督查税赋,一个随着商略在户部连夜计算造船、操练水军所需的银钱,就吩咐手下道:“这两日傅振鹏离京督查秋收税赋,你拿着一份假的邸报上门告诉傅振鹏娘子,就说傅振鹏叫你烧杀了秀水村,催逼着她拿出傅振鹏的名帖,就哄着她说是要请人瞒下这官司用的。然后你叫人拿着名帖,抬着银子飞速去贿赂苏州知府。”
手下疑惑道:“傅振鹏那芝麻小官的名帖有个什么用?”
“他的名帖不管用,他上头有个状元郎呢,谁不知道老状元才中状元,就被皇上委以重任。”太子嘴角噙着冷笑,若非商略出卖他,他也不会这般不受皇帝待见。
手下忙道:“太子放心,卑职定会完成任务。”话音落了,赶紧叫人去印制假邸报,急匆匆去傅振鹏府上,急巴巴地求见冯茝兰。
冯茝兰好歹是个官家太太,怎是谁想见都能见的,先推辞不见,两次三番之后,看那人叫人捎话说什么事关傅振鹏老家等话,只当是傅振鹏老家人来打秋风,待要还不见,又想傅振鹏重情重义,打发他一些银子,也能在傅振鹏跟前留下好名,于是叫管家去见。
半天管家慌慌张张地拿着一份邸报过来,“太太,老爷的老家秀水村被全村灭口了,这是才印下来的邸报,因为先前谢尚书在苏州闹出乱子被人瞒下,苏州的风吹草动都有人看着,是以苏州知府将这事一层层报了上来,御史在朝堂上说了这事,皇上说这事太过惨绝人寰,况且又是两位傅老爷的老家,定要叫人彻查到底。”
冯茝兰先有些事不关己,后又怕直接打发了人,在傅振鹏眼中就成了她看不起他的乡亲父老,就叫管家陪着隔着窗子见。
只听那人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说:“太太,这节骨眼上老爷怎出京了?了不得了,秀水村跑了两个刁民,告到苏州知府府上,只怕这事要露馅了。”
竟不是来打秋风的?冯茝兰忙问:“什么事要露馅?”
“……太太,不是有人要查老爷身世嘛,老爷发了狠,要叫秀水村的刁民都死干净。偏属下办事不利,逃了两个,太太,老爷在哪里?还请太太拿出老爷名帖、银子,叫小的赶紧去苏州求知府老爷看在商状元面上将这事推到江洋大盗身上。将那两个刁民斩草除根。”
冯茝兰心惊肉跳,暗道傅振鹏竟然是江洋大盗?为什么要瞒着身世?再一想上次傅振鹏听说人要看他身后伤疤就紧张得了不得,心一抽一抽的,眼珠子一动,傅振鹏要是江洋大盗,傅惊鸿就也是了,“看住外边的人,速速去请惊鸿相公来处置。”
管家听那些话也下得了不得,赶紧依着冯茝兰的话去办,偏这会子落花巷子里只有商琴一个,傅惊鸿又不在家。过去的人不敢跟商琴说,就又回来了。
冯茝兰急得额头冒汗,“再叫人出京找找老爷。”
管家说:“城外那么多乡下村子,也不知老爷去哪一处了,如何去找?”
太子手下只管虚张声势地做出着急模样,“太太果决一些,这可是关乎一家子性命的大事,迟了一会半会露出风声,想再补救也不能了。”
冯茝兰又想到了商家,只是她拿不准商家跟傅振鹏的关系,要是商家出卖了傅振鹏呢?毕竟就连她都怕被傅振鹏连累,更何况是莫名其妙跟傅家两兄弟要好的商家。为难了半天,终于冯茝兰咬牙叫管家准备了五千两雪花银子,待要去拿傅振鹏的名帖,又犹豫了一下,多了个心眼地不叫管家代写名帖,反而拿了个旧年傅振鹏因公事准备送给上任苏州知府而没送出没写日子的名帖,暗想若是苏州知府当真肯替傅振鹏瞒下,名帖错了,他也会帮着瞒;要是他不肯,也不能落了证据在苏州知府手上。等去见银子快要交出去的时候,又想她并不认识这个人,要是来骗银子的呢?虽邸报定是真的,但谁知道是不是有狡诈的人借着邸报编出谎话来骗银子?借口银子不好捎带,换成了银票,又悄声叮嘱人吩咐汇丰钱庄十日内不许兑银子。于是就叫管家将名帖、银票送上去,又叫两个家丁跟着同去。
太子手下见名帖、银票到手,匆匆看了眼,见里头写着敬拜苏州知府等等字样,顾不得细看,虽觉银票不如银子好,但生怕露馅,不敢跟冯茝兰多纠缠,未免冯茝兰事后跟傅振鹏、傅惊鸿说话知道真相,赶紧借口要将邸报还到衙门里去将邸报要走,然后拿着名帖、银子走了,出了京就马不停蹄、昼夜不歇地向苏州赶。
、76自送把柄
却说温延棋与毓秀郡主在凌王府做了半日客,傍晚从凌王府出来;因与凌王妃约定过几日再来;就等几日后,再次上门;等从凌王府告辞后,不回家,却拐进了落花巷子里;此时傅惊鸿已经从宫里出来了。
商琴跟温延棋也算是十分熟悉;早先帮着他跟毓秀郡主私相授受,此时也不用避讳;等毓秀郡主出来;就忙迎上去;握着她的手,看见毓秀郡主身姿丰腴,脸色红润,笑道:“郡主越发貌美了。”见轿子里冒出一个脸上红扑扑的小孩,又惊又喜地问:“猛哥哥也来了?”
猛哥儿还不会说话,勉强能蹒跚走两步,一张脸跟毓秀郡主生得十分相似,长睫毛大眼睛,俊俏的就像个小姑娘家。
商琴将猛哥儿抱在怀里,猛哥儿才长牙,牙根痒痒,张嘴向商琴脸上咬去。
毓秀郡主忙用手向猛哥儿屁股上打去,打了两下,猛哥儿才松口,在商琴脸上留下上下两颗小牙印子。
傅惊鸿忙心疼地去看商琴脸上那口水淋淋的牙印,假装生气道:“叫你一声哥哥,温大衙内真以为你是情哥哥了?我要是知道谁是你媳妇,就赶着也去咬一口。这才叫有借有还。”
商琴用帕子擦着脸,啐道:“就会胡说。”
猛哥儿嘴里嗬嗬地叫着,挥舞着手臂,谁也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
毓秀郡主玩笑道:“既然要咬,那就赶紧生一个,甭管生几个女儿,我们猛哥儿都包圆。”
温延棋怕傅惊鸿、商琴哪一个有些隐疾不利生育,因此不跟着素来粗枝大叶的毓秀郡主说这些儿女亲家的玩笑话,看傅惊鸿穿着一身布衣,衣襟掖在腰带里,脚上又满是泥土,就问:“怎做了这打扮?才从户部回来也不歇一歇。”
傅惊鸿道:“累过头了,反而睡不着了,难怪反对皇上大肆操练水军的官老爷那么多,也不怪他们,确实太费银子。都十月了,萝卜先前忘了拔了,今儿个去拔了藏在地窖里。”
毓秀郡主道:“又去折腾那些东西。”拉着商琴,看着猛哥儿在商琴怀里扯她头上步摇,就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过去,对商琴说:“早先你送的那些树根子老鹰、虎狼,可还有?在家里摆了两日,三思过去一趟,就问也不问地拿走了。”
商琴忙看向傅惊鸿,傅惊鸿说:“后院小楼里还存着几个,我叫人拿来。”
温延棋道:“拿什么拿,傅二哥,我们过去看。”挨着傅惊鸿低声道:“今日来,有一桩事要问问你。”
傅惊鸿会意,领着温延棋、毓秀郡主向三进去,进了那院子,只见十月里柿子树上挂着火红的柿子,地里的萝卜缨子依旧翠绿,院墙上丝瓜藤上挂着许多老丝瓜,地里,没拔掉的南瓜藤上还开着两朵结不了果子的空花。
众人先进了小楼里,傅惊鸿亲自去翻找他先前做的根雕,等找到根雕,就见温延棋已经将猛哥儿放在了涂了粉漆画了红鞍的木马上,猛哥儿身上还挂着一套的木头弓箭盾牌。
猛哥儿嘴里啊啊地喊,兴奋地用力地摇晃木马。
傅惊鸿忙看向商琴,心里埋怨她没看好自家东西;商琴此时却很有兴致地跟毓秀郡主一起逗猛哥儿。
温延棋看着傅惊鸿不住地笑,“竟然藏在箱子里了。”眼睛一瞄箱子,微微撇嘴,做出瞧不起傅惊鸿小气的模样。
傅惊鸿有意对猛哥儿说:“温大衙内,咱们拔萝卜去,不玩这个。”
温大衙门呀得一声,忽地一挥木剑,险些砍在傅惊鸿肩膀上。
“好有出息的人,看你这样就知道你在防着我们讹你的东西,刀剑盾牌我们要了,木马还给你留着。别心疼了,出来我跟你说正事。”温延棋看儿子玩的欢,就将他交给毓秀郡主、商琴看着,领着傅惊鸿出来,也拔了根萝卜将头掰掉然后坐在地头慢慢地用手去剥那层厚厚的红皮,“你是秀水村的人?”
傅惊鸿笑道:“你怎有空问这个?”
温延棋将萝卜的红皮剥掉,然后拿了傅惊鸿放在丢在小楼里的小刀慢慢在脆生生的萝卜上雕花,“秀水村,出事了。”
傅惊鸿蹲在地里拔萝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