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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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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药。”说起此事,田冲不掩愁容,若宫里有,皇帝肯定会赐药,但雪莲不是北朔的产物,偶有进贡,现在还有没有却说不清。
“那可不好办,我写的这些药都是必须的,照料朝华哥哥是我的事,但购买药材什么的,我便不好开口。田总管不如现在就去和姨母说,晚一点便进宫去吧,耽搁的时辰越久,对朝华哥哥的腿越不利。”
迎着皇甫倩端庄淡静的笑,田冲要说的话只能吞下去,掉头往老夫人那里去。
皇甫倩站了会儿,把手上的药单子在火上点了,看着灰烬消散在空气里,缓缓,淡淡地笑了。
人参雪莲什么的,端木朝华根本用不上,她不过是要借着这些把田冲支开。
三天里静悄悄的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知是那位什么“公子”把她失踪的痕迹掩盖得太好,还是她的失踪实在引不起任何人注意,所以没有人寻来。
这些都不重要了。
唯独重要的是,阮千千已经打定主意让这“公子”现身。
那天宝云回来后脸色不大好看,阮千千睡得早,宝云在外屋值夜,第二日阮千千比她起得早,叫了她几声都没响动,脸色也红得异常。
原是宝云发烧,醒来后说不用她多管闲事,一反前一日的热情,拿冷冰冰的脸对着阮千千。
这一天仍旧半点收获也无。
到第三天上,宝云恢复春风得意的笑靥如花,阮千千知道是说话的时候了,用过午膳自己歪在窗下竹榻上晒太阳,装作不经意和宝云聊起她家公子。
宝云脸上没什么,心里却想,阮千千是想套她话,半虚半实地答了些,说的都是自认为并不重要的事。
这当中就包括,公子是个商人,做的是阮千千都想不到的大生意,货通四国。
第三天夜里,宝云同阮千千一张桌子上用膳,阮千千胃口大开吃了很多,眉梢眼角都染着的喜悦,让宝云好奇道,“姑娘今日心情好?”
“你看出来了?好眼力,是挺好的。”阮千千一面说一面示意宝云再给盛一碗芦笋汤,“你们这儿的笋特别鲜,你别客气,多喝几碗汤,养颜的。”
“芦笋是特地从南楚运过来的,快马加鞭,寅时出发,日暮大概就上船了,当然新鲜。姑娘还没说,是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宝云把汤递过去,问道。
阮千千不着急回答,就着小菜喝两口热汤,方才说,“这不第三日了吗,你家公子还不出来见我,我想明日就能见到他,有一点兴奋。”
宝云掩嘴笑,“姑娘这么有信心,公子一定会出来见你?”
“当然有。”阮千千喝完汤,惬意地眯着眼,“今晚我要早点睡,明天要干的是体力活,精神养好是正事。”
宝云正在收拾碗筷,手停下,问,“到底是什么法子,竟不能说与我听听么?公子现在远在千里外,我也不能传话给他。”
阮千千盯着她看一阵,说,“也是,就算你告诉你家公子,他也来不及赶回来救。”顿了顿,“这两天我在这里转了转,我住的这个地方,叫做多宝斋是吧?”
“是。”
“楼上那两层屋子,有不少你家公子的收藏吧,我好像是见了一匹红鬃汗血马的玉像,还有迦南观音什么的,我也不全认得。”
“这些都是前头屋子摆不下的,没处放所以收在这儿,不是什么贵重的。”
“那也没关系,总之我痛快了就行。你家公子不让我走,明日我放一把火把这多宝斋烧个干净。”
宝云一惊,手上的盘子磕碰出响声,“姑娘要放火?”
阮千千笑眯眯的,“你觉得我干不出这事?”
宝云不答。
“把我拘在这儿三天都不敢露面,我再不做点什么,心头的火消不下去,只好放出来点一点。”脱了鞋袜盘腿坐在榻上,拉过翠青的毛毡子搭在自己腿上,阮千千说,“啊,忘记跟你说,我脾气向来不好,什么人要把我关起来,我什么出格事都干得出来,既然不能出去,搭上命也没什么。被关在这里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姑娘把这事告诉奴婢,不怕奴婢拼命阻止么?”
“大不了你把我绑起来,我就不能点这屋子了。但明日我不点,后天,大后天,只要我手脚一得空,必定烧了他的多宝斋。”
“……”
“宝云你会泅水么?”
“会。”跟在公子身边,什么都得会一点。
“届时就拜托你了。”
“拜托我什么?”
阮千千拿书支着脑袋,不经意道,“你那小船不是只能渡一个人么?到时候火烧起来,小船给我用,你泅水回去吧。水上烧宝楼,一定很好看。”
宝云从中听出一把幸灾乐祸的语气,只觉说话的女子已经疯了似的,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干净桌子。
阮千千倚在楼上看着小船穿过湖面的水痕消失。商人重利是本性,要是这样还不肯现身,她只好点火了。
阮千千叹一口气,多宝斋上下三层,要点火还要泼油,是件大工程。三楼的那些漆料,颜色是上好的,想必质量也不错,只是可惜了。
却说端木朝华醒后,第一日阮千千来找他,二人闲话窝在床上睡了一会儿,之后就再未见到人影。
田冲前几日去买药之后紧跟着陪安亲王妃入宫求赐药,然后又忙了什么劳什子,说是皇甫倩吩咐下的。原本安亲王妃要给端木朝华安排四个丫鬟服侍,端木朝华说田冲服侍习惯了,顺口一问,才知道田冲又去给他办药材。
终于这天田冲现身,端木朝华看了他一眼有点来气,憋着一口气,半晌不说话。
田冲累得眼圈足有平日三个大,满面憔悴,也是没说话。
“好。”端木朝华龇出一个字,烫手的茶盏摔过去,砸得田冲的衣袍下摆湿了一片。
忙跪下请罪。
“让本王恕罪,那你自己说,犯了什么错。”
“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你认什么错!”端木朝华觉得这奴才最近几日不在跟前,变笨许多。
田冲两三天未能睡觉,脑袋里全是浆糊,早不记得三日前本要来和端木朝华禀告的事,现在看着面前的白瓷尸体,想起来一事。
“奴才想起了,三日前奴才本来要禀报给王爷知道,阮小姐来府上没见到王爷,让侍卫转告奴才说她来过。”
“然后呢?”
田冲想了想,说,“没有然后了啊。”
“再想!”
低沉的声音仿佛一声闷雷打在脑袋上,田冲几乎哭着一张脸,“就没有然后了,这几日奴才忙着采办药材的事,没有过问过。但如果阮小姐来了,王爷应该见着,应该是之后三天就没来过。”
“她和侍卫还说什么没有?”端木朝华的脸色十分难看。
田冲仔细想想,说,“没说什么,就说王爷病着,不便打扰,所以没有见着。”
“她说什么时候再来没有?”
“这个倒是没有。”
端木朝华鼻子里哼哼出一声冷音,“不便打扰,头先回来那日怎么不嫌打扰,病着,好个病着。要是有心,府上还有什么人能拦着她不成?”
田冲听他语气不好,不敢说话,跪着便跪着了。
端木朝华按住床沿,脚一接地,眉头就深蹙,勉力起身,手指紧扣在床柱上,田冲急忙上前扶住。
咬得嘴唇都白了,端木朝华方能抬出一步,松开床柱以后,仅仅支撑了片刻,这一步还没能稳稳踩下去,就摔在田冲身上。主仆二人跌在地上,田冲痛都不敢叫一声,急忙扶起端木朝华,把不远处的凳子拉过来让他坐好。
“主子不要心急,皇甫姑娘的医术您还不信任么?伤筋动骨需要时日恢复,总能好的。”
端木朝华冷着脸,“你以为瞒得住我么?”
田冲低头噤声。
端木朝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一双腿,“毒入骨髓,肌肉已现萎缩之态,母妃来看我,几番欲言又止。不用你们说,本王的身体,自己清楚。”正因为清楚,才对阮千千提及日后可能会成闲散王爷,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废人一个。
“娘娘是为了王爷好,还特地留下皇甫姑娘……只是,奴才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阮姑娘来时,见过老夫人,之后就走了。”
端木朝华看看田冲一脸恭谨的模样,觉得他话里有话,这时候却听见敲门声。
虽说是敲门,但未等门内的人应答,皇甫倩已经托着药进门来,见田冲也在,而端木朝华坐在凳上。走近了对端木朝华说,“怎么下床了?我不是说过你的腿暂时不要移动,当真不想要了么?”向来柔和的皇甫倩,这话说得严厉。
端木朝华默不作声,皇甫倩把他扶回窗上,拉过被子将他一双腿盖上,方才端药一勺勺喂到嘴边。
“朝华哥哥要见田总管,跟我说一声我自然叫他过来,你现在伤了腿,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田总管刚回府,并不清楚。一个不慎,耽搁了你的腿伤,以后发作起来就难办了。”
皇甫倩字字在理,田冲无奈又告罪道,“我知道了,稍会儿就和姑娘请教。”
见端木朝华一直盯着自己看,皇甫倩脸热道,“今日怎么像没见过我?”
“皇甫表妹。”
称呼忽然生分,皇甫倩持勺的手顿了顿,问,“朝华哥哥不高兴了?”
“没有。我现在生病,心情不好,会影响恢复,对不对?”
皇甫倩点头。
“现在有件事能让本王高兴,所以要吩咐田冲去做,无碍吧?”
端木朝华做事,何须请示任何人,皇甫倩为这请示暗喜起来,说,“能让朝华哥哥高兴的事,若我知道,也会去做的。”
端木朝华端过碗一口喝干药汁,说,“那好,田冲,你把阮千千带到王府来,本王天天都要看到她,一天看不到,一天不高兴,一天不高兴,一天好不起来。若母妃问起,也是这个说法。”
说完这话,端木朝华自顾自躺下闭眼,半晌听见皇甫倩的声音,不比先前春风得意,单薄许多,“朝华哥哥吩咐了,田总管还不去。”
、多宝斋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火烧多宝斋这天晚上,阮千千拿漆料把多宝斋上上下下的房室涂得花花绿绿,坐在梁上涂着漆料哼着歌十分欢乐。
这时候多宝斋的大门开了。
凉风窜进来勾起鲜艳的翠罗裙,手上刷子顿住,直到风散去,裙子也垂下去,她方才看清门口进来那人。
醉酒时看得不分明的人,现在和记忆重叠,那个捡了她的玉,说要送她回府的公子。原是一个极其淡雅的人,面色沉静,但沾满烟火气,脸上的笑意仿佛戴着精美面具一般。他缓步而行,并未抬头。
身边的侍女反而忍不住,瞪着坐在梁上的阮千千,喝道,“见到公子还不下来叩拜,尚书家的千金,这般失礼么?”
阮千千将刷子扔进木桶里,弯着眉眼一副没听见的模样,说,“我活儿还没做完呢,得赶在晚些起风前把漆料刷满。”
“混账!”女子怒目,“多宝斋是公子栖身歇息之地,岂容你放肆,你……你刷的这是什么!艳俗至极!”
阮千千奇怪道,“我不过是拿漆料随便填满,竟担得起‘艳俗’二字么,多谢夸奖,还得亏了多宝斋楼上放置的漆,而且,这漆不臭反香,应该是极好的吧?”
那公子进门便不说话,另一名侍女拿整张云狐皮铺在板凳上,公子客气地坐了,又有人往桌上铺好布,摆上果盘酒壶。他便自拿了李子吃,酒却不曾喝。
“多宝斋楼上放的东西也是你用的?宝云!”女子的怒气到了极限,唤宝云来要斥。
却听淬玉一般的声音——
“染风,你今日话多了些。”
名唤“染风”的侍女正是方才横眉怒眼话不曾歇的,听得公子说话,似乎是畏惧一般地袖手退下,一句话也不敢多分辨。
“前些天喝了你的酒,现在请你喝一喝我的酒,如何?”抬起眼来对上阮千千一直未曾挪移的视线。
阮千千脸也不红,气也不喘,从梁上跃下,足下沾尘,大大方方坐在他对面,对推到自己面前的酒并不客气,端起来便喝。
公子笑,“不怕酒中有毒?”
“不会。”
“为何?”
“犯不着。”阮千千说着又自斟一杯,一面磕巴嘴唇,一面道,“味道不错,都是好东西啊。”
静静看她吃喝起来的男人,伸手沾沾她的额头,指腹擦拭过。
阮千千就看到他手上的绿漆,大大咧咧地说,“刚才不小心粘的,我不善此道,要不是为引你出来也不必耗这么大劲。你这人不大聪明,既然早晚要出来见我,何必拖着这三日。”
“呵呵……”他用的杯子和阮千千的不同,上面盘踞着龙纹,不比白瓷素胎。现在吊着一双桃花眼说,“因为有趣啊。”
“你连别人醉酒都没见过么?有什么有趣的,而且,把我扣在这里三天,得耽误我多少事,你是生意人,给我算算,三天应该折多少银子,若肯老实赔给我,我二话不说就走。”
“不肯呢?莫非你还想留下来?”
“不要脸。”虽已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传进阮千千耳朵里。
她不甚在意,腕子向内,看着杯中酒未曾喝,说,“听到了?你的婢女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做不要脸的事,若你不肯赔给我也罢,当做你欠我的人情,日后慢慢还也成。”
“你知道我是生意人,和生意人谈价钱,这一步恐怕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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