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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庭走着走着,就觉得胸口那人扯着他的衣服,恶狠狠地将脸在上头蹭了蹭,他专心看路,不管是她红了的眼眶还是脸上红痕,不该看到的,他通通都没有看到。
只是还是止不住觉得身体某一处微微作痛,也许是伤口这时候才想起来要痛一痛。
、不痛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回到府中,林少庭硬把口中说着没事要请大夫给他看伤的阮千千按在床上躺着,把碧珠找来,吩咐她,“你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伤,该清洗该上药的不要客气,这是药。”
林少庭留下的药自然是极好的,那都是花山公亲手调制,治伤的灵药。
碧珠替她擦洗完毕,上好药以后坐在床边没走,阮千千手上转着那只碧绿莹莹的药瓶子,若有所思的模样,竟是在出神。
“小姐,你在想什么呐?”
阮千千摇摇头,说,“师父留下的伤药,只有这一瓶,师兄也受伤了,你把这个给他送过去……”说到这儿又觉不妥,披衣下床刚刚站稳身上便传来疼痛,在马车里的剧烈颠簸,虽被她借着力避开不少,但还是有多处被撞伤,疼得眉心拧巴起来。
“小姐你起身做什么?”碧珠慌张地将她扶住。
“我给师兄送药去,你亲自去一趟安亲王府,稍晚些时候我才过去,不要叫安王爷等得着急了。”
碧珠得了这话退出去,阮千千看看手上那只药瓶,握得紧一些。
阮千千到林少庭房中时,桌上摆着一个盆,盆中是热水,林少庭手上拿着一方帕子,吃力地背手自行擦拭伤口。箭伤在上臂,但却是在背后。
看见阮千千,他难掩惊讶,手一松,帕子就掉在地上。
阮千千走过去将帕子捡起来,药放在桌上,手按入水中清洗起帕子来,水中淡淡染开的血色让她的瞳孔一紧,勉强笑笑说,“又不是没看过,师兄还害羞不成,帕子都吓落了。”
林少庭干咳一声。
“你怎么来了,这点小伤,我应付得来。”他垂下头,便感觉到伤口上被热气一捂,许是痛,齿间冷吸了一口气,难免发出低微的声音来。
伤口周围泛着红的肉都随之收缩,糊在伤口上的暗色血块被热而潮的帕子一擦,融化脱落,难免会拉扯到伤处。
她离得近看得分明,林少庭颈侧的血管都随着肌肉的抽动而凸显出来。
“痛么?”
“不痛。”
林少庭方才答了,就感觉到伤口被恶狠狠地按住,忍不住低低在喉间哑出来一声,但终究也算不上是一句痛叫。
血水从伤口汩汩而出,她按的是林少庭的伤口,自己却连心都揪在了一处。
“还不痛?”
“……不痛。”林少庭垂着一双眼睫,睫毛仿佛蝴蝶一般极轻极浅地颤动,仍旧耐着性子,话语平静好似真的无知无觉。
他的手搭在素白的单衣下摆上,冰凉的指尖忽而落入阮千千掌中。
她咬着牙恨恨地将帕子丢弃到盆中,血水溅起来在林少庭衣上打出红色的点,触目惊心地戳刺在阮千千心口,拔也拔不去。
“那要怎样才会痛?”女儿家尖尖的手指在突起破开的那一处打转,她的眉皱得很紧,似乎真遇上了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事。
血水沾染在她的指甲上。
林少庭的眼睫颤得更厉害,但仍只是淡淡地垂着头,手臂上道道的筋突出来。
好像尖利的指甲抠着的不是林少庭的箭伤,是在拷问她自己的心,血肉撼入她的指甲缝,温热的触感连带着他吃痛而时不时跳动着的血肉,都让她的手指再不敢动。
直到林少庭后颈都被汗水蒙上一层,仍然只是吐出来两个字。
“不痛。”
漫长的折磨才在静谧中过去,阮千千像被人按动了开关,动作变得利索,替他清洗干净伤口,师父特制的药,抹上去透明清凉的带着奇特的异香。
在这凉意里有两点温热打在肩胛上,林少庭仿佛被灼烧一般,整个肩膀都夹起来,片刻后低下去,说,“手伸出来。”
一直恍恍惚惚好像在梦里面的阮千千,乖乖伸出手去。
林少庭摸出帕子来,用茶水沾湿了,包裹在她带着血肉的指尖上,指甲缝里的红色,似还带着让人忍不住蹙眉的痛意。
将将擦上去,阮千千的手指屈起来缩了一下。
林少庭默默替她擦干净,抬起头掀起眉睫风也平浪也静地说,“好了。”
阮千千咬着嘴皮,唇色泛出来白,被林少庭擦拭过的指尖好像火烧火燎一般。
“师兄。”
他不急不慢地把衣服带子系好,因为受伤动作有一些别扭的迟滞,听见她唤便看着她,问句都来得很温和,“怎么了?”
“上回我说过,要你待我就像寻常师兄对师妹,你还记得吧?”
林少庭点点头。
“我现在不要了,从今而后,你只是叫我一声师妹,不要再待我像待师妹一般。”
伤口被人扼住也没有怎么动容的林少庭,这时候不解地皱起眉峰,迟钝地问,“为什么?”他并不十分明白地抬起下巴,眼神就像一触便会裂成千万碎片的湖面,“你不就是我师妹么?你让我待你如同寻常师兄妹,我做得不够好不够顺从?”
她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但却硬起心肠,说,“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师兄,我与从前不一样了。”
林少庭苦笑起来。
“是不一样。从前我的小师妹,会赖在我肩头撒娇,有什么心事会对我说,遇到麻烦乖乖躲在我身后。现在你长大了,不再需要师兄了么?”
手指固执地扎在掌心,阮千千咬牙说,“是,师妹长大了,不再需要师兄了。师兄没必要像从前那样待我,我的事应该要自己担当,师兄远远看着就好。”
林少庭静静看一会儿她,太安静得阮千千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她说的话,林少庭向来照单全收,哪怕把他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是一样。
不能忍受这令人难受的寂静,阮千千端起水背身往门口走去。
一声金属声碰撞在地上,血水和着浅淡腥气滚了一地。
等回过神来,是林少庭硬将她拉回来锁在自己怀里,阮千千动手挣扎就听见林少庭极低的吃痛声,显然是隐忍着。
“师兄!”
林少庭听到这笑话,立时笑起来,“你还当我是师兄么?”凉凉的声音像夏夜里的雨,趁着夜色汹涌而来。
她没办法应答,将之前的一席话说出来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
“阮千千。”冰冷的腔调让阮千千硬生生一个哆嗦。
林少庭故意要教自己痛,受伤的手臂横在她颈间,伤口裂开的感觉让他一直平静的胸怀间这一刻充溢满刺刺的痛快。
“我知道你一心想嫁给端木朝华,我不会拦着你,这是你的事。等你成亲的时候,我还会送你大礼,亲自送你上花轿,谁叫我是你师兄呢?”林少庭说着有一股苍凉的荒谬感如鲠在喉,他又咳了几声,低低喘着气说,“我要跟着你保护你照顾你,这是我的事,你明白么?”
阮千千呆愣住,好像陷入一张无形的网,紧密裹缠找不到出口,摇摇头只说得出一句话来,“你不要对我好……”
“你还是不明白。我对你好与不好,只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林少庭的目光极其柔软,越是柔软越是让人难以抵抗的兵器,他说,“你没有必要内疚,我想要对你好所以对你好,对我而言这是成全。”
阮千千颤着嘴唇,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连带她心里的内疚都已经说出来,她觉得明知林少庭的心意还放任他留在自己身边对他是伤害,而他却说不痛,哪怕要他吞下的是刀尖子,也甘之如饴。
终于她无话可说,不顾一切从他双臂里挣扎出来,满目泪痕只留给林少庭一盏背影。
“好,我成全你,随便你了。”
素衣上氤出一点红,慢慢晕染开,林少庭觉得从门口吹来的风有些凉,起身将门合上,背靠着门,闭上眼脸上的微笑竟前所未有的宁静安详。
到安亲王府时已是夜半,下车后站在台阶下看一眼不远处的牌匾,阮千千紧拢起身上的大氅,脸蹭在毛领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王爷还没睡?”
田冲站在一边答,“还未,等着您呢,连晚膳都还没用过。”
阮千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口浊气压在胸口,吐不出也压不下去,焦躁地低头掩去眼中情绪,“带路吧。”
走进端木朝华所在的房间,阮千千将大氅解下的时间空隙里,端木朝华已经吩咐田冲退下去。
她脱下大氅,纤瘦的肩头在一袭薄衣之下,单薄得让人心疼。
这时候孝衣被递到她眼前,阮千千愣了愣,看看素白的孝衣,再顺着捧着孝衣的那双手看上去,端木朝华站得看不出一丝勉强,神色平静地将衣服披到她肩头,她伸手着衣,一气呵成。
端木朝华的手指流连在衣扣上,一颗一颗让盘扣滑入洞中,皆是做来细致而缓慢。
她胸中那股子情绪这时候越发纷乱起来,连呼吸都是不稳。
手指到了她颈间,阮千千微微扬起下巴,任他把最后一枚扣子扣上,不经意看见端木朝华认真而隐痛的眼神。
他的眼神不避,声音也极低,问,“伤着了吗?”
好像被人在心尖上猛撞了一下。
阮千千张张嘴,正要说出白天马车倾翻的事情,端木朝华忽而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深呼吸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怠慢了你。”
她不动不说话,就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
“千千,对不起。”
待到分开,阮千千终于有机会好好看他,他的眼下盘着一圈乌青的阴影,下巴也长出青色胡茬,沉着的眸色稳而不动到令人心疼的地步。还没察觉到,她已经伸出手去在他的脸上摩挲,这张脸是她决心要耗尽一生去铭记的,她为他付出的一切从来不悔,甚至她从未计较过这个人为她做过些什么在意她几分。
顿时在心头掠过的是师兄的脸。师兄对她,便是这样吧。
阮千千突兀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端木朝华微蹙起眉。
只见她收拾好表情扯出微不可见的笑,勉强得很,说,“田冲说你尚未用膳,不如先传膳吧。”
端木朝华默不作声。顿了会儿说,“好。夜里天寒,我让人烫壶酒来暖暖。”
阮千千点点头不再言语,也看不见端木朝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不是在花前月下,在书房里摆了酒,端木朝华和阮千千都没有动多少菜,倒是酒喝得多。那双深邃漆黑的眼,越黑就越是清明。
阮千千却醉了。
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醉。
醉了就笑得肆无忌惮,红着一张脸将酒杯推翻在桌,整个人都扑在桌上。
他把着轮椅,一步步摇到她身边,手上薄茧在她温热通红的脸上刮过。见她的眉头浅浅打起褶子,摇着手拂开他,他不屈不挠再度将手覆在她颊上。
片刻之后,端木朝华痴愣一般发现,掌心湿了一片。他将她的肩膀扶到自己怀中,半抱着阮千千,她牙关紧咬着将嘴唇都啃出血来。
端木朝华沉下了唇角,用手指掰开她的嘴,她抽噎得更凶了,只是不睁眼也未醒,是真真正正醉得不省人事。
他轻不可闻地叹一口气,索性将手掌都按入她齿间,代替那片无辜的嘴唇。
起初她极凶猛地咬了一口,牙齿尝到血腥以后,眉间拧巴得更深,再然后似乎自己也知道咬错了,渐渐松口。
微麻微痛的手掌上躺着一道牙印,端木朝华并不在意,将她的头揽在胸怀间,手指拨弄她耳畔细软的发,低下头,唇凑过去吻了吻,小心翼翼的动作里说不出爱怜。无声的唇形喊的是她的名字,不过这会儿她似乎听不见。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太低又或者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端木朝华摇摇头,扬声唤田冲进来,自己将她抱在怀里,让田冲推着轮椅,只是把她送回房放在床上,就费力得让他有一些喘。
“王爷,灵堂那边……”
田冲的话未说完,端木朝华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替床上已经微醺熟睡的人掖好被角。
“师……”
端木朝华贴近一些,突然之间被阮千千抓紧了胳膊,她低低的嗓音极是沙哑,“师兄,我该拿你怎么办……”
好像一记闷棍打在脑门上,阮千千已经丢开他的手端木朝华也不自知,半晌才找回手指的感觉,依然习惯性摸了摸她的耳发。
轻如烟雾一般,端木朝华说,“我才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想起那日在宫中领回的旨意,定睛沉默看着眼前的人,他摇动轮椅,离开这间屋子。
窗外就传来田冲的声音——
“王爷今晚还是歇着吧,奴才守着老夫人……”
再然后被人止住,田冲不再说话,轮椅细碎的声音又响起来。
69、
七日过后,安亲王妃下葬,安亲王府的冷清却丝毫没有过去。府中一小半专门伺候安亲王妃的丫鬟被悉数遣散,端木朝华说,他一个人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檐下的铜铃在微风里撞出细碎的声音,阮千千一动不动地坐在窗下盯着看,忽然动了动手肘,转向身后隐约响起的脚步,随即拧起眉,“是你。”
“不欢迎我来?”坐下的是皇甫倩,鬓边插着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