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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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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是你。”
“不欢迎我来?”坐下的是皇甫倩,鬓边插着一串白色的珠花,水波盈盈的一双眼像温顺的翠鸟一般,只不过阮千千知道,她从不像看上去那样温软无力,由是打起几分精神来。
“你已经来了,我难道还能赶你出去?有什么事找我的话,就快些说。”阮千千说着沿桌坐下,和皇甫倩对桌而坐,茶水也免了,只管盯着她看。
一溜笑从皇甫倩的唇边溜过去,主人不动手,她自发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不喝。
“姨母已经下葬,这边也没什么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府去?”皇甫倩拿着熟稔的腔调,笑盈盈地看阮千千,好似二人是关系极好的姐妹。
“你着急了?”阮千千掀起眉睫。
“是有一些,不过是替你着急。”皇甫倩意味深长地说。
阮千千的手搭在茶壶上顿了顿,正色看她,“什么意思?有话你就明白说。”
偏这时候皇甫倩不着急了,两根手指捏起茶杯推到唇边,一面小口嘬一面从杯沿露出眼来打量阮千千。茶水滑过了喉口,她放下杯子,目光从阮千千浑然纯素的黑发滑下到规规整整穿着孝衣的肩头,说,“你还真当和我表哥是一家人,为姨母披麻戴孝的,看得我都有些感动了,只不知我那表哥是怎么想的。”
好像喉咙里被塞了一小块玉石,寒悠悠地搁在上头,不上不下。阮千千说,“王妃娘娘对我曾经也多有照拂,为长辈戴孝,不是应该的么?”
“是应该。就不知道,阮尚书身后会不会有人上坟头烧两个纸钱,我朝华哥哥恐怕是不会像你一般。”对着阮千千骤然缩紧的瞳仁;,皇甫倩勾着垂下的发绕圈,唇畔好似开出一朵繁花,“你说,你是不是亏大了?”
茶杯碰到木桌上一声脆响,茶水滚了一桌。
、欺骗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七日过后,安亲王妃下葬,安亲王府的冷清却丝毫没有过去。府中一小半专门伺候安亲王妃的丫鬟被悉数遣散,端木朝华说,他一个人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檐下的铜铃在微风里撞出细碎的声音,阮千千一动不动地坐在窗下盯着看,忽然动了动手肘,转向身后隐约响起的脚步,随即拧起眉,“是你。”
“不欢迎我来?”坐下的是皇甫倩,鬓边插着一串白色的珠花,水波盈盈的一双眼像温顺的翠鸟一般,只不过阮千千知道,她从不像看上去那样温软无力,由是打起几分精神来。
“你已经来了,我难道还能赶你出去?有什么事找我的话,就快些说。”阮千千说着沿桌坐下,和皇甫倩对桌而坐,茶水也免了,只管盯着她看。
一溜笑从皇甫倩的唇边溜过去,主人不动手,她自发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但不喝。
“姨母已经下葬,这边也没什么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府去?”皇甫倩拿着熟稔的腔调,笑盈盈地看阮千千,好似二人是关系极好的姐妹。
“你着急了?”阮千千掀起眉睫。
“是有一些,不过是替你着急。”皇甫倩意味深长地说。
阮千千的手搭在茶壶上顿了顿,正色看她,“什么意思?有话你就明白说。”
偏这时候皇甫倩反而不再着急,两根手指捏起茶杯推到唇边,一面小口嘬一面从杯沿露出眼来打量阮千千。茶水滑过了喉口,她放下杯子,目光从阮千千浑然纯素的黑发滑下到规规整整穿着孝衣的肩头,说,“你还真当和我表哥是一家人,为姨母披麻戴孝的,看得我都有些感动了,只不知我那表哥是怎么想的。”
好像喉咙里被塞了一小块玉石,寒悠悠地搁在上头,不上不下。阮千千说,“王妃娘娘对我曾经也多有照拂,为长辈戴孝,不是应该的么?”
“是应该。就不知道,阮尚书身后会不会有人上坟头烧两个纸钱,我朝华哥哥恐怕是不会像你一般。”对着阮千千骤然缩紧的瞳仁;,皇甫倩勾着垂下的发绕圈,唇畔好似开出一朵繁花,“你说,你是不是亏大了?”
茶杯碰到木桌上一声脆响,茶水滚了一桌。
皇甫倩好整以暇地打量阮千千眼中那丝夹起来的情绪波动,笑容越发满意。
“不要拿我爹开玩笑。”阮千千脸上的表情一丝纹路都没有,但越是一丝不苟的正经,心里就越是慌乱,只不能叫人看出来。
“好,不开玩笑。”皇甫倩动了动眼眸,“本来我也没开玩笑,可怜阮尚书一把年纪还要遭罪。”好似真觉得可惜,幽幽叹了一口气。像一抹若有似无的烟气,挥而不散带着隐隐惆怅。
阮千千一动不动看着皇甫倩,顿着,心内仿佛有把爪子抓挠出满壁的血痕,将翻倒的茶杯扶正了,从齿间硬生生地挤出话来,“我爹怎么了?”
“真想知道?”
“你不就是专门来告诉我这个的吗?”
皇甫倩抬眼看看梁上的红漆,狡黠地弯起眉眼,“忽然不想说,其实,你要是回家看一眼,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阮千千蓦然起身,避开皇甫倩越靠越近的脸,美人是美人,但她笑得越是温婉如水波,阮千千心头就越是发麻。说起来皇甫倩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阮千千就是觉得,那一袭白衣下的娇弱,并不像自己看到的一般。也许只是因为女人奇怪的直觉。
“皇甫姑娘慢走,不送了。”
皇甫倩看着阮千千背过去的身影,意味深长地摸摸微凉的手指尖,笑笑转身而出。
夜来风也凉,梨花瓣随风而散落,在鲜红的玛瑙杯里漂一瓣白,伴着似醇似烈的酒香,风情说也说不出。
阮千千与端木朝华二人坐在树下,各怀心事,各自独酌一杯又是一杯,映衬着红玛瑙,入口的像是酒,又像是血,她莫名地就嗅到了腥味,皱着一双眉从朦胧里歪着头看端木朝华端正的侧脸。
“别咬。”
探过来的是温热的手指,轻而易举将齿间渗着血的嘴唇解救出来,端木朝华的眼渐渐雾茫茫的一片她看不清了。
咯咯笑出一声来,阮千千说,“果真有血,我还奇怪为何花雕里都带了血气。”
端木朝华默不作声。
“王爷,我有一件事问你。”
“你说。”
“你征战沙场多年,杀伐果断,死在你手上的人,有多少?”
“我没有数过。”没有哪个上战场的将军,会数手上的人命,战场上有的只是敌人,而敌人算不得人命。
只见乌黑的发粘在她恍如花瓣一般晶莹得一碰即碎的唇上,连带血色也是动人的艳丽。她是在问端木朝华,但恍惚的神情分明是说,她不在意答案。晃了晃脑袋,半个身子已经撞进端木朝华的胸怀。
他手上的酒杯被撞歪,有一些泼洒在她衣服上,端木朝华一低头,眼神都迷离起来。
“从小我就没听过谁的话,起初我娘让我来找我爹,我没按她说的,规规矩矩一路投奔亲戚而来。才十岁,就妄想可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后来我身子不好,拜入师父门下。师父是个顶好的师父,你去江湖中打听,没有谁不知道有个花山公。可我从未听过师父的话,他让我好好练内功,免得入冬以后手冷脚凉,我偏不。”想起花山公的鹤发童颜,加上不知再见面是何年何月,阮千千拧起了眉头,身体有一些软,直往下滑,一把抓住端木朝华的衣服,才算靠稳了身子。
“遇上你的时候,就像遇上了什么魔障。我嘴上说这个不做,那个不愿,但终究都顺着你的意。”她手下捏着的,正是端木朝华玄色暗龙纹的衣襟,雾里看花一般地眯缝着眼,“我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端木朝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他很喜欢摸她的发,别样亲昵。
“想不明白什么?”耳语般轻地话音落下来。
阮千千晃着脑袋,忽然间眸中清明,好似丝毫没醉趴在端木朝华身上,不答反问,“端木朝华,你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他伸手将她身子揽过来,夺过她手中玛瑙杯,二人的摆成一对放在桌上,怀中温软的身子,让他一双黑眸越发深了。
“明日,我要回府。”
端木朝华看不出阮千千这一句理直气壮又是不是酒后的胡话,什么都没说。
“我明日,真的要回府。”阮千千仰着头,一脸的认真,满眼的水光泛动,她勾着端木朝华的脖颈,抬着眼又重复一次,“我要回府。”她隐约察觉到端木朝华的身体僵了一下,是很细微,但又分明。这僵硬好像变成一块石头,不偏不倚不屈不挠地硌在腰上,灌入背脊的生疼。
终究。
端木朝华垂下眼,迎着她的脸,将唇贴过去。
“好。”
分明是相同的酒味,却分明又不同。
阮千千流下泪,闭着眼承受来自端木朝华的清冷,口中也是泪也是酒,咸,涩,苦,辣。她的手指微微弹动了一下,随即挡在身前,将端木朝华推开。
脚步虽然踉跄,却毫无障碍地站起身,背身立在湖面桥头,在端木朝华眼中仿佛已经飘远。他伸了伸手,什么都没抓住,一颗心已经沉沉地直入湖底,被一丈湖水压着,不得翻身。
第二日天还没亮,阮千千就收拾好行李,她喝过谢非青熬的醒酒汤,半点宿醉的不适都没有,站在门口回头看一眼门上牌匾,正要走,忽然从朱门后头端木朝华摇着轮椅。然后那门缝就渐渐大开,他黑着一双瞳,遍身还有淡淡酒气。
“你来了。”阮千千轻声说。
“嗯。”端木朝华拿起腿上搭着的杖,站起身时腿上搭着的毯子滑落下去。他一双腿仍然受不得力,走路时却不能从脸上分辨出一丝为难。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轻飘飘的一眼,不带希望。
端木朝华拄杖走近她,空闲的一只手在她腮边扫了一下,说,“没有什么,你去吧。快去快回,我在府中等你。”
那一瞬间,阮千千觉得端木朝华本来要说的不是这个,但她也知道,如果他不想说,问了也没用。略偏头离开他的手指,毫不犹豫地走下台阶。
回到尚书府,敲门声响了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
“二娘?怎么是你来开门……”阮千千的疑问变得很轻。
面前苍白的女人是她风姿妖娆的二娘,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连带破涕而出的那点惊喜,都短促地顿住,将阮千千一把拉入门内,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过,方才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我……”她尚未来得及将话说全,二娘又喋喋不休起来。
“你怎么就回来了,是安王爷赶你回来的?”她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唇畔止也止不住就滑出嘲讽来,“他果然还是要避嫌的,既然回家了,二娘便是豁出命去,也会护着你。”
只见阮千千一动也不动。
半晌她回过神来,拉住妇人的手,“爹呢?我想爹了。”
忽然之间,妇人脸上垂下两道泪,话语也变了音,像是被人拿手掌掐着发出来的,“我也想,莫非他没让你知道?呵,也是,他怎么敢让你知道。”
“爹……出事了么?”她后知后觉地说,表情未动脸色却转得煞白。
“老爷他……被拿入狱中,已有两日。”
满庭花树还是走时的模样,阮千千却分明知道一切都不同了。府中下人走路说话都轻悄悄的,看到阮千千时头垂得分外低,连一句“小姐”也分辨不明。
她去的不是自己的闺房,而是阮暮秋的书房。
推开门时阮千千恍恍惚惚觉得有个人坐在椅中冲她招手,说,“乖女,过来,爹得了幅前朝名家书画,你来看看,好不好看?”
猛一回神,椅中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她抬步走进去,这地方她其实不熟悉,却是阮尚书待得时候最多的地方。
手指在桌面上摸过去,一寸一寸,她都摸得很仔细。桌上摆着一张纸,是一封只写了开头的信,亲启的启字余了一划未能写完,想得出写字的人离开时有多匆忙。
她指尖稍一用力,纸张就皱了起来,口中发出极低的声音,是一个“爹”字。眉心的褶皱极缓慢地加深,阮千千这一时只觉得可笑,她爹被抓两日里,端木朝华只字未吐,在她面前理智而沉着地安排安亲王妃的丧事,她为他娘披麻戴孝,对他软语温言身前身后端茶送水,他忙得没有空闲吃饭,她便是自己不吃也会端盘子到他屋里骗着哄着要他多少吃一点。
却不知道,自己爹爹有多少日茶不思饭不想。
二娘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脑中回响,“来拿人的,就是安王爷。”
他冷眼旁观,带着兵丁冲入阮府,将她爹拿下。手上纸张不堪摧折发出细微的声响,已是皱得厉害,阮千千稍一使劲,白纸就变成碎片。
夜深更鸣,端木朝华坐在屋内看折子,心不在焉,手边的折子分为两堆,一边高高叠起的是未看过的,另一边的两本,是他已经看过批示过的。
这时候烛火颤巍巍一摇。
端木朝华抬起眼,那扇得烛光一颤的风,是从被推开的门口吹进来的。正如端木朝华所料,阮千千回来找他了。
只是和走时不同,她眼中没有那股子略带哀伤的乞求,变得极坚硬好似一把刀子。
“安王爷。”
她喊了他一声,他放下手中淡黄本子,清淡地说,“你回来了,晚了点。”
“是晚了,我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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