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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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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千千一进屋就抽了抽鼻子,“你在煎药?”
“嗯,宝云的药,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谢非青正低着头,拣选竹筐里的药材,一边挑一边嗅。
“这些事让小童去做就好,你是太医了,一点架子都没有怎么成。”
谢非青只是点头没多说什么,等把手里头那点药挑完,他才坐下来,给阮千千倒茶。
阮千千急得不行,顾不上喝,直接问,“不用茶,你就说,他中的什么毒?有解药吗?下次毒发在什么时候?”
谢非青安抚她道,“毒发也要下个月满月去了,望月销魂散,我在师父那儿问过,也自己研制过解药。此前在安亲王府给皇上治腿,也已经在让他试药。”谢非青垂目。
阮千千登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有用吗?”
“望月销魂散是可以克制的……只是皇上现在中了别的毒,一时半会儿光切脉也判断不出是中了什么毒。加上他还没有毒发,也无法判断症状。”
“毒发就完了!”阮千千一时坐都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走动,谢非青也不说话,等她平静稍许才说,“师姐让我替皇上请平安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阮千千回头看他一眼,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略发白。
“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师父也不能说?”
“先别告诉师父,实在没办法再……离下个月中还有点时间。”
于是阮千千将两个孩儿被人掳去的事情略过不说,只说是在白云寺药王仙露面了,警告她不可与皇甫倩争宠,拿端木朝华的性命要挟她。
“她下的毒,与望月销魂散互相牵制,只是下次望月销魂散发作时,就会加剧发作,令端木朝华神志不清,被下毒之人操控。药王仙的独门毒药,太医请脉请不出来,要是端木朝华到时候真的成了傀儡……”阮千千深吸一口气,只看谢非青一眼,他便心底里明白了。
“朝中就要大乱。”
阮千千摇摇头,“不会那么快,药王仙想让皇甫倩生下太子,只是她是江湖人,不懂朝廷倾轧,这宫中到处都是耳目,我今晚来过你这儿,不到天亮,皇后就会知道,说不定晋王也会知道。只要晋王或是他的党羽知道皇帝只是被药物操纵的傀儡,立刻就能拥立新君。”
可这些都不是阮千千担心的,她坐立不安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搓着手,半晌才心思烦乱地说,“端木朝华本就是要传位给晋王的,晋王得了天下也没什么。我只是担心……”
“我明白了。”谢非青站起身,拍了拍阮千千的肩,这一时之间让她心里有了点谱。
“我相信你,一定能替他解毒,师弟,要尽快,有什么需要的药材立刻告诉我,我派人去找。你也不要出药庐了,我会派几个高手过来把守,他们隐于暗处,不会被人发觉。”
谢非青嗯了声,阮千千离开前,他才忽然出声问了她一句话。
“师姐,如果不是皇上中毒,你对皇后之位,会不会在乎?”
阮千千一愣,旋即笑道,“当然在乎。”
谢非青正不知在想什么。
阮千千又道,“没有女人会不在乎自己心爱之人的正妻之位。”
满院子里都是药煮沸之后的苦味,谢非青在椅子里坐下,也忘记要继续碾药,从一旁高耸的书帙中抽出一张信纸,上面是宝云不甚好看的字。
她已于前日午后离宫,让谢非青替她遮掩几日。
最后八个字,让谢非青即便此刻再看,仍觉十分沮丧。
她说,“江湖深远,惟愿不见。”

只是区区风寒,端木朝华依旧上朝下朝,按时吃药,除去每日困顿的时间比平日里多,别的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于是在阮千千拿手试他额头时一把抓住,将唇贴在她的掌心,弄得阮千千又急又羞,还有点恼,正把另一只手食中二指屈起想打他,端木朝华却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凝望她。
阮千千心头一软,声也放得软了,“你别闹,让我看看发烧没。”
“没有发烧,就是上朝这一会儿,就想你了。”
“……才分开了一个时辰。”
“唉,就想看着你,我让宫侍把折子搬来了。总归你也是无聊……”
“谁说我无聊,我攒了千万卷史书要看,没空理你。”
说着阮千千就将一本风物志丢在他眼前,端木朝华又抓住她没来得及撤走的手,吻过她的指甲。
阮千千一时间哑口无言,“你是变成狗了么这么黏。”
“你想养只狗吗?”
阮千千哭笑不得,这是哪儿跟哪儿,抽回手来把风物志捡到自己面前,盘腿与端木朝华坐在一张席上,装模作样挺直腰,翻开书页,慢条斯理道,“我这不是已经养了么,一大两小。”
话音没落,端木朝华扑过来就在她鼻子上啃了口,阮千千怒目皱眉眼鼓起,正要说话,端木朝华按着膝坐回原处,目不转睛看折子,一本正经的脸却忽然学了声狗叫。
阮千千深吸一口气……又听见两声“汪汪”。
“狗王大人,饶了小的,小的一时失言。”
端木朝华瞟她一眼,朱笔在折子上勾画,无可奈何长叹出一口气,“那便今日入夜后,替为夫捏捏肩,成日对着这么多折子,这肩膀早晚得废……”
他话还没说完,阮千千已乖觉地趴在他背后替他捏发酸的肩膀,端木朝华对着折子,一时间眼眶都有点热。
阮千千一个没留神,被拉入他怀中,嗯嗯唔唔一阵,再被放开时,脸快赶上嘴巴红了,仍旧替他捏肩,耳根子却很烫。
端木朝华说,“等把江山坐稳了,咱们就换个地方坐。”
阮千千,“坐哪儿都不打紧,只要我们还在一张席上。”
方寸之间,唯余墨香。
转眼二月,宫中的梅花开了最后一波,端木朝华的风寒见天的好起来,身体一如从前,面色看着也是康健。阮千千不禁怀疑起来是自己多心,然而谢非青却愁眉不展,直至二月初十,他才对阮千千说出实话。
“不知道所中何毒,药也不敢用得重了,怕只怕要是我开的药都不管用,若是第一次毒发就中了招,到时候恐怕就难办了。”
“什么难办?”
正说着话,从外头传进来花山公的声音,阮千千与谢非青俱是一惊,回过神恭敬低头道,“师父。”
花山公一个人,穿着身素衣,神情随和,进来便坐下问他们,“怎么回事?你们师姐弟两个连日来总是关在一处嘀咕,有什么事情是师父都不能知道的?”
阮千千正在为难,谢非青干脆不看花山公,直直盯着地面。
“千千?”花山公询问地看向阮千千,她嘴唇嗫嚅半晌,倒了杯茶端给花山公,“师父用茶。”
茶杯在花山公指尖里打转,他却没有喝,只是看着阮千千。
她为难地蹙眉,嘴唇动了动,终是叹了口气,“本来这事不想让师父知道……”
可看花山公已经听到一半,若是不说,反倒不知要猜到何处去。谢非青的药已经不抵事,她师父精通药理,兴许能有更好的方子。这么一想,阮千千话里也多了三分底气,只把端木朝华怎么中毒的像同谢非青说的那样又说一遍。谢非青就在旁边连连点头,说着是是是,对对对。
阮千千说完,花山公才端起茶杯喝了口,抬眼问她,放下杯子,“这事你告诉皇上了吗?”
阮千千为难地摇头,“宫中只有师弟知道,我谁也没敢说。”
花山公袖起手,眉宇间若有所思,他想了会儿才说,“非青把你的脉案拿来我看看,明日我去给皇上请平安脉。”他朝阮千千道,“今晚你先告诉他,说我不放心他的身体,风寒初愈,怕会有什么不妥,加上我对望月销魂散有法子,免得端木朝华生疑。”
阮千千点头应了,心底里却还是十分不安。端木朝华为人心思细腻,加上夫妻二人默契已久,她还是怕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会被端木朝华看出破绽来。但好在那天晚上端木朝华回到云华殿已疲惫得很,只想快点睡觉。
阮千千就在他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凑到他耳畔跟他一说花山公要替他看看望月销魂散的毒清了没。
端木朝华懒得睁眼,让阮千千趴在他的心口,含糊道,“嗯。”
“明日早朝后,师父就会过来请脉。”
“好。”
“朝华……”
“嗯?”端木朝华睁开眼看她。
阮千千与他视线一接触就飞快避开,手指抓着他的亵衣,尽量抹平眉心褶皱,笑道,“没事,我困了。”
“睡吧,难得他们两个不在。”
“你就嫌弃了?”
“怎么敢!”端木朝华咳嗽两声,“不过你最近照顾他们俩也太累了,还好今晚在乳母那儿就睡着了。”
“还说,再说我就过去陪孩子睡了。”
阮千千刚说完,手腕就被紧紧捉住了,端木朝华可怜巴巴地讨好道,“别别别,好娘子,为夫错了。”
他那做低伏小的样让阮千千一时心头的郁结都随着掩饰不住的笑烟消云散了,将端木朝华抱着,头贴着他的胸膛,她忍不住勾着他的头发在手上把玩,问他道,“这几日朝中事情忙不忙?”
“还好,雪灾已经过去,等开春下地播种,新一年粮食收上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不过现在还得先安抚着难民,这次雪灾死了不少人,希望今年能是个丰收年。不过你没种过地,肯定不懂。”
“谁说我没种过?”
端木朝华稀奇地侧过头来看她。
阮千千嘴巴一撇低着头依偎他,不服气道,“我也插过秧苗。”
端木朝华揉着她的脑袋,双臂将她揽着,轻声说,“娘子,我们困觉罢。”
“……”
端木朝华睡觉不老实,总要把阮千千的手抓着,起初揽在心口,揽着揽着变成了头抵着头,若是夜半醒来,迷糊不清的时候也会像狗似的到处嗅,嗅到她便安心地将人抱着亲亲头发,再心满意足地睡去。
被窝里很暖,似乎已是三月的阳春,其实春寒料峭,阮千千根本没睡着,听见端木朝华睡着了,她才从被子里勉强抽出一只手来,将端木朝华的手臂抱着,紧紧抱着,脸在他臂弯里磨蹭,蹭着蹭着,端木朝华的袖子湿了。
只是夜深,端木朝华累得紧没醒来,阮千千没撑多久,也就靠着他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下狱(1)
将手腕子收回去,端木朝华一边整理袖子一边问花山公,“如何?朕的风寒已经无事了罢?”
花山公把脉之时神情凝重,松开端木朝华后却一派轻松,起身和颜悦色道,“圣上龙体康健,已无事了,再吃两服药固本便是。只是听小徒说皇上常熬到三更半夜,不要仗着年纪轻就不当心。”
端木朝华知花山公说这话是关心,点头称是,花山公是阮千千的师父,也算他半个师父了,加上婉玉当年之事,早已水落石出。端木朝华对花山公还是颇为尊敬的。
等送了师父出门,阮千千转回屋里来与端木朝华说了几句话,便说要找师姐商量给小孩做衣服,去别院了。
端木朝华连着几日都将折子搬来云华殿,这会儿脱了鞋坐在席上,更是哪儿也不愿去地伏案看起折子来,云华殿布景古朴很是雅致,他觉得眼睛酸便往窗外看两眼,等着阮千千回来用膳。
阮千千出得门去没几步就追上刻意放缓脚步在庑廊下等她的花山公,见得花山公清俊的眉目之间有犹豫之色,立时觉得一颗心提了起来。
“师父有话,但说无妨。”
花山公搓着手指,“毒已入心脉,恐不好办。”
阮千千张着干涩的嘴,只觉得后头干燥,话音难以挤出。
好在花山公接着又道,“试试药膳罢,将解药掺在食物中,只是以毒攻毒之法,要避过验毒的宫人。不如将此事告知皇上……也好让他早作准备。”
“不……不行!”阮千千很是坚决,压低了声音,眼圈微红,“他要是知道无法解毒,恐怕又要擅作主张为我安排后路,一旦出了宫,再想进宫来就太难……”
她剩下的话未曾宣之于口。
能与端木朝华相守,直至今日,十分不易。她再也不想与他分开。
“只要是他能活着一天,我就要陪他一天,他生,我就生,他活着的时候,我断断不会离开他的。师父,此事千万不要说,宫人那边不必紧张。我会黏着他,让他尽量在我这边用膳,云华殿中为皇帝试吃的是碧珠,您只要每餐提前告诉我哪些菜五毒便是。”
花山公看她半晌,只见得她一派心意已决的样,难免有点心疼徒弟,也只得答应下来。走到别院门前,花山公示意她回去,细雨溟濛,身后有宫人匆促跑上来替她撑伞遮风避雨。阮千千只是拿手轻轻推开,独自一人,步入雨中。
余下的几天里,花山公每日在小厨房里给端木朝华的饭食加药,阮千千亲自送过去,每次端菜时,花山公就告诉她哪些菜无毒。
她与端木朝华一起用膳,头一回还有点胆战心惊,毕竟是以毒攻毒。但端木朝华没什么异样,还能批折子到二更天才睡下,她也便放下心来。
二月十三晚膳时候,本守在门外的宫侍来报,说皇后的已经到了云华殿门口。
端木朝华放下筷子,与阮千千对视一眼,下人递上绢帕,端木朝华擦了擦嘴,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阮千千倒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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