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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阮千千声音极轻,似乎怕惊扰了夜里的飞虫。
“问你腻了没,若是你不腻,他就再续百年。”
阮千千忍不住笑起来,梨涡浅淡的一点,端木朝华情难自禁地亲了亲她的酒窝,摸着她的鬓发,手指碰到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勾起来,端木朝华亲了亲。
阮千千环着他的脖子,也细细亲吻端木朝华,唇分时候,乌云将月遮去一半。端木朝华变了脸色,手按着石桌,阮千千从他身上滑下地,见他弓着身,脸色剧变,要扶他的手被端木朝华猛一把挥开。
“朝华……”
端木朝华抬起眼来看她,目光阴鸷,猛地抬手,却不是要打她,而是锁住了自己的咽喉。
阮千千吓得大叫起来,“师父!师父,师姐!”
院中嗖嗖数声,一直躲在房中的花山公和离琰一起现身,还没碰到端木朝华,他就自己剧烈咳嗽起来,身颤不止。
阮千千看着,忽然想起来连心草,转身去屋里拿。端木朝华咳出一大口血来,站不住地两股战战坐回石凳上,伏在石桌上,肩胛紧绷成扭曲的形状,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阮千千匆匆跑出,将连心草咬碎,正要靠前去,忽然被花山公抓住了手腕往身后一拉。
“师父!”阮千千红着眼。
花山公警惕地留意还在喘息的端木朝华,朝阮千千吼道,“别过去,连心草是假的。”
“什么假的……”
“为师给你的不是连心草,端木朝华现在强弩之末,你用连心草也没用。你站在这儿别动,只要他发狂,为师同你师叔就会封他穴道……”
话音未落,“嗵”的一声闷响,端木朝华歪倒在地,手足不停抽搐。
阮千千惊叫一声,扑过去将他扶起来,端木朝华双手紧缩在胸前,似乎冷得很,阮千千立时把外袍扒拉下来就往他身上裹,端木朝华的手却伸展不开,他的眼漆黑一片,找不到焦距,手如鸡爪缩着。
“朝华……朝华你听我说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端木朝华眼睛动了动,却没能转向她,只是不住哆嗦。猛然间阮千千手臂一痛,端木朝华死死咬着她的小臂,牙齿痉挛咬合,血很快浸出来。
阮千千疼得一背冷汗,却抬头朝花山公说,“师父……救救他……”
花山公和离琰甫一靠近,端木朝华口中爆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一掌将阮千千推开,她撞在石桌上,在地上滚了两圈。
再支撑起身时,只见得端木朝华便如一只野兽,以手足为爪,用牙做武器,扑上去便要撕咬离琰和花山公。而二人击他穴位均如打在棉花上一般,端木朝华发出的叫声模糊不清,披头散发,衣衫在打斗中被划破,根本不似是个人了。
阮千千着急得直掉眼泪,又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花山公与离琰一人擒拿住端木朝华一只臂膀,正要强力将他的胳膊卸下,忽然间端木朝华身体一阵抽搐,猛地吐出一大滩黑血。
之后他便动也不动地安静下来,在花山公与离琰二人的手中整个人如同挂在中间一般。花山公把人扶住,语气不容乐观,“他晕过去了……”
月亮照着端木朝华的脸,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阮千千疾步走近他,蹲下身,花山公拦了她一把没拦住,阮千千已看不见旁人,把端木朝华抱在怀中,裙摆拖在湿漉漉的血中,她将已无知觉的端木朝华抱着,一时间茫然无措,看了眼花山公,又看一眼离琰,知道他们都已没什么办法,试了两次无法将端木朝华抱起来,花山公上前扶她,才发觉她浑身都在发抖。
“千千……扶他去床上歇着罢……”花山公说。
阮千千嗯了声,连拖带抱又在花山公的搀扶下,才把端木朝华抬进屋内。
云华殿彻夜没有熄灯。
翌日清晨,皇帝罢朝。端木朝华登基以来从未罢朝过,一时间群臣议论纷纷,但也都无可奈何只能各自家去。
接连三日罢朝,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没几日,从坊中传回宫中的消息说,皇帝病重,已没几日好活。更有甚者,太子手底下的一帮子人已在为昔日的晋王赶制龙袍。
院中的梨花开了,第四日细雨绵绵,如同春困一般让人不能自拔。阮千千一身缟素坐在窗前,替端木朝华梳头发。将青丝梳开来摊在床上,阮千千凝视着一直没有醒来的端木朝华,除却还温热的脸孔以及试探得到的脉搏,端木朝华似乎已经是个死人。
他的手微凉而苍白,摸上去皮肤松弛,阮千千给他梳完头就趴在床上,替他搓手搓脚,待他的手脚摸上去有点热度,才松开手,坐在床边发呆。
起初两日花山公与谢非青轮番守着,喂药针灸,到第三日上花山公也没办法,阮千千问他什么都只是摇头。
到今日,端木朝华床前只剩下阮千千一个人守着,四日里只睡过两个时辰,她双目充血,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午膳摆在屋里,几乎又原封不动的撤下,阮千千只喝了些汤,别的都食不下咽,吃了也会吐。
她精神紧绷,端木朝华只要动一动手指她都能知道,只是到这一日他连手指也不肯动一动了。阮千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眼中血丝似乎要凝成泪珠落下来。
至傍晚,端木朝华还是无法吞咽,粒米不进到这份上,花山公把完脉,见阮千千满怀希冀问他,“怎么样了?今晚能醒过来吗?”
花山公动了动嘴唇,心生不忍。
阮千千不等他答,又低头去,握住端木朝华的手,低声喃语,“今晚他会醒,药王仙要的是个傀儡,他不会醒不来……”
这时候谁说什么,她都已听不进去,花山公沉默无言退出屋内,外头春寒料峭,风夹杂着春雨的湿润。
离琰将手中捏着的外袍披在他身上,抓着花山公的手,他也没挣。
离琰往屋里扫了眼,“你已尽力,自己身子也不好,徒弟的事操心到这份上也够了。”
花山公的手扭了扭,又被他抓紧。
“若有一天,我离世,你大可不必伤怀。”
“我不会像你的傻徒儿。”
花山公刚觉得放心,就听离琰又道,“活受罪的傻事,我绝不会干。”
他语意坚决,花山公偏头看了他一眼,方才抽紧的心又松弛下来。
他说,“便随你。反正我也死了,管不着你。”
离琰伸出小指。
花山公也伸指勾住,两道影子映在地上,从云华殿内步出。
晚间天冷,阮千千起身关窗,连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一时身软摔了下来,手腕与膝盖都碰得很疼。
她抿着唇,不发一言,静静看床上躺着的端木朝华。
忽然间眼睑跳动,她心里有股叫嚣着的恐惧无法发泄,一时间眼泪都滚落下来,她拿手捂着,从地上爬起来,外间听见响动,碧珠在外问,“主子还没睡?”
“嗯,就睡了。无事,不用进来。”
她费劲地爬上床,把虚软无力的身体摔在床上,摸索着将一动不动了无生气的端木朝华和自己都裹在被中,她在被子里抓住端木朝华的手,靠着他的颈窝,低声说话,“今晚……今晚就醒过来,好不好?”
话刚说完,阮千千忍不住又憋红了眼。将嘴唇贴着端木朝华的脖子,脉搏微弱,但尚未消失。
她实在太累,没能抵挡住困意,半夜里忽然浑身一抽搐,醒过来时还抓着端木朝华的手。那只手很凉,阮千千呼吸一滞,侧身去探他的鼻息,离鼻尖不过有寸许,又停住动作,紧紧闭着眼。她浑身发抖地抱住端木朝华的手臂,强迫自己入睡,夜里静谧,无人出声,她似乎连端木朝华的呼吸都听不见了。
阮千千于黑暗中忽然睁开眼,转脸,她爬起身,伸手探端木朝华的鼻息。呼吸较之白天里更为虚弱,阮千千浑身乏力地在床上跪坐着,片刻后,她高声叫人进来。
“娘娘。”宫女恭敬地蹲身。
“把奶娘叫过来,让她带小皇子和小公主来。”
本已沉睡的云华殿,瞬息之间,又灯火通明。
被吵醒的幼儿在襁褓中哭个不停,阮千千将他们抱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端木朝华身边,一左一右。
她下了床,屏退宫人。
从柜子里翻出两日前赶制的孝衣,穿戴好,连同鬓边白花一同簪上。
再回到床前时,孩子已经哭累了,其中一个睡着,另一个睁着清澈的大眼看她,伸手想摘她鬓角的花。被阮千千握住手,孩子咯咯笑起来。
坐了会儿,她复又起身,从妆奁中取出当初刺杀端木朝华的那根白玉簪。她的手反复摩挲着光滑的簪,将它插在发中,回到床上,陪着丈夫和儿女睡下。
五日来第一次能睡熟,阮千千几乎是一闭眼就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阳光照着两个小孩早已经醒了,离她近的那个在抓着她的头发往口里塞。另一个不知怎的从小被子里爬了出来,正在床上翻滚,想抓自己的脚,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端木朝华仍昏迷着,面无表情。
阮千千把翻出去的孩子抱回来,拿小被子包住他扭来扭去软绵绵的身子。
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娘娘,谢大夫来了。”
阮千千开口发觉自己没力气说话。
闭上眼,又睁开,才说,“让他进来。”
谢非青推门而入。
阳光很烈,从门□□入。阮千千一手拍着孩子的被子,一边垂目看端木朝华,谢非青来到窗前,只见得她已如痴傻般看着端木朝华。
一身孝服衬得她面色苍白。
谢非青忍不住出言道:“师姐还是不要太过悲伤。”
阮千千似乎听不见,口中喃喃哼着哄小孩子的曲子,曲不成调。
她深深吸一口气,已悄悄下了决心,等端木朝华咽气,她就要追随他去,就用曾经刺杀过端木朝华的簪,她摇晃着身,哄孩子。
谢非青长叹口气,替端木朝华把脉。
还是一样的了无希望,饭菜汤药都灌不下去,阮千千缓慢眨眼,谢非青离开她也不知道。
到黄昏,两个孩子忽然啼哭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哭得十分令闻者揪心。惊动了门外的婢女,碧珠立刻带着叶娘进来,阮千千抱着一个孩子,死活不肯松手。
碧珠急忙放低声拍抚阮千千的手背,试图把孩子抱过来,阮千千却紧紧抓着,警惕地瞪她。
“娘娘,小皇子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所以会哭,让孩子吃点东西,奴婢不会抱走他们。”
阮千千眼珠一动不动地瞧着她,又看叶大娘,眉心紧蹙起,似乎不太认识她们。
碧珠突然出手抢孩子,阮千千也一直防备着,拉扯之间,孩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眼泪滚得满脸都是。
另一个孩子听到哭声,也哭得更凶。
阮千千被哭声吓住了,赶忙松手,做错了事的手足无措地呆坐着。
就在此刻,有人拉动她的衣角。阮千千低下头去,就见得微光之中,端木朝华苍白无力的手指揪着她的衣服。
她大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眼眶里的泪跌落下来,打在端木朝华的脸上。
底下人的惊叫一概都入不得两个人的耳朵,阮千千和端木朝华只看到彼此,阮千千只觉得腹部揪紧般一阵绞痛,她低下身去,正要说话。
端木朝华猛然侧过身,伏在床边吐出血来。
一口接一口,似乎要将体内的腌臜都吐出去,黑血阵阵恶臭。
赶忙有人进来开窗散气,不一会儿,他身体停止抽搐,虚弱无力地靠在床头上。
阮千千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端木朝华玩笑道——
“你这身是做什么,给为夫戴孝?”
阮千千不会说话地盯着他。
“怎么了,生气了?不理人?”
端木朝华动了动手指,抬不起来。
“千千,我醒了,你不高兴吗?”
端木朝华也有点紧张起来,阮千千浑然痴傻一般地坐着,忽然间他脖子被勒紧,一阵窒息感袭来,阮千千大哭着扑到他身上又哭又笑,“谁让你装死吓我!端木朝华!你把老娘吓死了!”
“……”端木朝华无力地任由她抱着,咳嗽了两声,阮千千立刻紧张起来,“哪儿不舒服?不舒服你就说?不要忍着。”
“你好重……压得我喘不过气……”端木朝华无奈道。
阮千千又是一通拳,不过还是从端木朝华身上下来。大惊大喜之下,她站立不稳地摇晃了一下,一身素服,白花在耳畔孤零零挂着。
端木朝华登时红了眼眶,勉力将手抬起寸许,对她摊出手掌。
阮千千飞快一巴掌拍得端木朝华差点叫出声来,不过很快,她又握住他的手。端木朝华咧着嘴笑,“我真想抱抱你。”
阮千千站着,紧紧抓着他的手,这时候花山公从外出来,轻咳两声。
阮千千退到一边说,“师父你来看看。”
那片刻里,端木朝华一直歪着头看阮千千,对她招手,示意她坐到床前。
阮千千便坐到床边,手在被中摩挲着他的小腿,随着端木朝华醒来,他的体温也渐渐回暖。
花山公把完脉,满面庆幸,“大部分毒素已随毒血吐出,只要再清除余毒。”
阮千千被子里的手捏了捏端木朝华的脚踝,他靠在床上点头,声音充满疲倦,“有劳师父。”
花山公松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出去煎药。一屋子的人都退出去,婢女收拾干净屋子也出去了。阮千千想着劫后余生该说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