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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轩抖了抖自己的寒毛,打了个哈哈道,“行,那我明天也出城。”
“跟吐蕃和亲?”李飞白手肘撑着桌面,侧过身来看他,眼中闪烁着威胁。
邵轩连忙举起双手投降道,“郡王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官听凭调遣。”
“很容易——”李飞白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邵轩松了口气,就见他负手起身对着自己道,“带人去州府,把赵堂生赶出来。”
“哐嘡——”邵轩手中的杯子和青石地板瞬间亲密接触,他惊愕地看着李飞白道,“我可是礼部的——”
“三天前就已经不是了。”李飞白的笑很诡诈,邵轩默默转身抓着自己的衣袖,无声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调整了心情等着听自己的新官职是什么,就听李飞白凉凉道,“山南两道巡查使正有空缺,你也不缺幕僚,随便任免任免,今日就可上任,我可不亏待你。”
邵轩瞪大着眼睛看着李飞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呢,职级倒是升了不少,也符合他喜欢游山玩水无拘无束的个性,可是,怎么就是山南两道呢,他这可是要去江南啊!
“我虽然有幕僚,可是我没有副使。”邵轩垂死挣扎,他可不想这三年就一直在贫瘠的山南道上一直瞎晃。
“把赵堂生收了吧,反正暂时他也没什么去处。”李飞白的口气依然是事不关己。
邵轩简直要泪流满面了,现在的任职都可以这么随便么?
看到了邵轩欲哭无泪的样子李飞白终于是收了玩弄的心思,肃容道,“只要你这趟做得好,淮南道也不是不缺巡查使,我虽不在朝,也不是不能找人举荐你。”邵家本来就是江南淮南一带的名门望族,若是在淮南道,邵轩更能够做出些成绩来,擦了擦汗,邵轩终于满意道,“郡王爷请明示,下一步要怎么做?”
李飞白见协议达成,微笑道,“不难——”,详详细细地将他和州府中一些人的谋划都已经说清,邵轩表示赞同,这番他暂代江南西道巡查使,虽然江南邵家一贯算是个中立势力,可是族中不少后起之秀都与李飞白过往甚密,趋向于洛郡王一派。邵轩虽然是江南邵家新一代中的翘楚,却从来没有表露出趋向于任何党派的意思,李飞白这番橄榄枝,倒是抛得很及时,有点一箭双雕的味道。
“其实,邵轩只是不明白,堂堂郡王爷,为何要隐姓埋名……于这市井之中。”想到王宝钏叫他追宝,邵轩就忍不住想笑,这张贵气的脸,怎么看都和那个那么俗的名字不搭调。
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巧王宝钏已经上完了全部的菜,端了杯子走过来,见邵轩嘴角含笑,李飞白眉毛上挑,不由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哦,我们在说——”
“邵侍郎刚刚在说,他觉得巴州万花楼的花魁娘子比京城的要差多了。”李飞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瞎话。
“噗嗤——”邵轩一口酒喷在地上,翩翩公子的风度荡然无存,他没想到李飞白居然能这样镇定地给他扣黑帽子穿小鞋,无言地转头看了一眼王宝钏。
王宝钏的脸有些红,讷讷地哦了一声,转而尴尬地问道,“这菜,还合胃口吗?”
邵轩为了弥补刚才自己形象的无端受损,连忙道,“珍馐佳酿,良辰美景,实乃人生乐事啊,几日不见,三娘的手艺真是一日千里。”
“但其实你想说,比起京城飘渺阁的仙仙喂你吃的核桃酥,这个滋味还是要差一些吧,毕竟人比食美。”李飞白凉凉的口气说着这些完全无迹可寻的事情,让邵轩真想扑上去咬人,可他还是按捺下内心的冲动,哼了一声道,“郡……额,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
“所以你觉得这会儿不适合说你的这些心里话?”李飞白真是打蛇随棍上的典型,反正今日不论如何他都要曲解自己,邵轩干脆闭上了嘴巴。
可这在王宝钏眼里却是邵轩不愿再反驳,只是不想再谈的证明,对邵轩略微有些失望,但这种失望,似乎,也没那么强烈。王宝钏依旧保持着礼貌,微笑地听着李飞白继续和邵轩东拉西扯一些时政的东西,但王宝钏觉得很奇怪,李飞白不是明明只是一个穿越来客,怎么会对这里的世俗人文这么通透了解呢?
疑惑地看着李飞白,却见他与邵轩你来我往,言语间神采飞扬,那种认真的神情,让王宝钏忘记再去想那些,专心地吃着自己做的点心。
邵轩留意着王宝钏的模样,就见她偶尔听着他们对话中好笑的地方会偷偷地露出笑脸,听不懂的地方就露出疑惑,吃到自己做的东西,满意就点头,不满意就皱着眉头细细地咀嚼出神,脸上的神态五花八门,让他说话之余,不免分心。
李飞白同样注意到了邵轩的神情,目光渐渐深邃了起来,可见到王宝钏只顾着埋头吃东西,也没有之前那么在意邵轩,终于是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表面依旧一派淡然之色。
☆、最新更新
李飞白给邵轩安排的这个职务很是及时,邵轩提印上任,让赵堂生措手不及。不过赵堂生也算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随机应变的本事并不输人,在和邵轩巡查时,赵堂生还对邵轩表态道,“因为最近巴州城里的乱民实在太多了,许多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客旅齐聚于此,我怕他们闹事,所以打算让州兵去盘查一下。”
赵堂生一脸我是为了公事的样子,邵轩却不吃他这一套,肃容道,“赵刺史刚到此处,虽说清查民情分所应当,但是还该是从丁户查起,这客旅流动大,朝秦暮楚,还是从郭外村民查起,更能体察民情,知民所需,休养民生。”
被新上任比自己还不了解民情的山南西道巡察使邵轩这么一说,赵堂生虽然心生不满,却也不能太阳奉阴违,盘查客旅的事情也就这么搁浅。邵轩同李飞白说的时候,李飞白还冷哼一声道,“他是心虚吧。”
“我听说,前阵子他府上走失了个丫鬟。”邵轩接了话头,继而目光就若有所思地往李飞白身上瞟。
李飞白呵呵一声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看得上赵堂生的丫鬟?”
邵轩“唉——”地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宝钏身边好像少了个什么人。”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王宝钏身边似乎一直跟着个跟班,这会儿却全然不见了人,他注意到了,他就不信赵堂生会没有注意到。
李飞白不愿与他再谈此事,只是敷衍道,“去看亲戚去了,几天后就会回来的。我听说最近淮扬的盐商,这阵子生意好像做得挺风生水起的。”话题被李飞白带开,邵轩也很知趣,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江南的风俗民情,花前就快步走了进来,见邵轩在,只是行了个礼,并没有说话。
邵轩起身告辞,花前待他走后,才走近李飞白道,“钱远恒到了。”
等了这么多天,撒的网终于是要收拢了,李飞白让花前和月下去通知了在州府中早已安排下的人,待钱远恒第二日休整完,直接由邵轩出面,由州府的判司辅助,收了赵堂生的权。
计划都已安排停当,李飞白回客栈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右眼皮跳得厉害。
他做了个手势,花前立刻飞奔了过来,李飞白道,“今晚派人好好盯着赵堂生。”
花前刚领命而去,李飞白前脚踏进客栈,后脚就听得二楼喧闹的人声中,赵堂生的声音传来道,“你是王追宝?还是,洛郡王?”
李飞白的神色顿时一变,他已然抬头看到二楼有不少州府的官差,而他们之中,王宝钏正脸色惨白地看着他,赵堂生一脸得色,而他身后转出一个人,从二楼施施然走了下来,对着李飞白从容行礼道,“苏龙叩见郡王殿下。”
李飞白的目光根本没有看他,从始至终,他一直注视着那个缓缓被人带下楼的女人,她的神情让他难忘,有不信,有愤怒,有疑惑,有伤心,而他读不出她表情中最深层的内容。
他希望这一刻到来,却不希望是现在,潜意识里,他一直在抗拒,一直在害怕这一刻真正的到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也不知道她这一次又会做什么样的决定,他不希望得到会让自己失望的答案。是的,这是他的一场豪赌,在他感情上的一场豪赌,赌赢了,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输了,从此与爱绝缘。他就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而骰子终于落定,听那声音,似乎并不如他所愿。
王宝钏没有说话,赵堂生滔滔不休,李飞白觉得这场景实在太可笑了,他是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等着一个结果呢?他怕的不是赵堂生,也不是苏龙,他们没有资格在巴州跟自己谈条件,他怕的只有王宝钏。
“郡王——”月下面无表情地越过门前围着的众人走到李飞白身边,李飞白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全部目光都落在王宝钏身上,而王宝钏不知道,自己此刻该用怎么样的心情面对他。
欺骗自己,难道很好玩吗?
当苏龙和赵堂生来找她的一开始,她还期待着李飞白来救她,一如往常一样,只要她落入官府手中,只要有李飞白在,总能逢凶化吉,可原来原因是这样。
她居然还那么天真的以为李飞白只是个跟自己一样的穿越来客,她一定是小说看太多了,因为自己穿越了,才以为穿越是这么正常的一件事情,原来不是的。
王追宝是李飞白,那个被她逃了婚的郡王爷,她和他在一起走了这么久,他又图的什么?
“王爷,宝钏当年也是年幼不懂事,还请您千万不要太放在心上,你们一起这么久,想来她的心还是向着你的,岳丈大人始终觉得与郡王府能联姻,那是王家的荣耀。”苏龙不顾周围情形,依然在那里喋喋不休。
王宝钏觉得自己的头好痛,她皱眉,伸手揉了揉眉心,李飞白的目光紧紧追随,在看到她皱眉的时候忍不住了皱起了眉头。
是啊,她逃过他的婚,现在名义上,她还是薛平贵的妻子,这是多么可笑的一类情况?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李飞白一定觉得她很蠢很可笑,所以才这么玩她呢吧?可是这一路他这样跟着自己,到底图什么?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来跟她一路往巴山蜀水处颠簸,他图什么呢?
王宝钏看了李飞白一眼,居然在他眼里看到了关心,她在心底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若关心她,又为何要欺瞒她?
快速地低下了头来,未免自己继续自作多情被人当笑料下去,她选择了沉默。
李飞白等了许久,王宝钏没有再抬头,他疲倦地开口道,“说吧,你这番来是要做什么?”
这句话成功让苏龙闭上了嘴,虽然完全没有人在听他说。
月下带来的民兵为了明天的任务早就已经混进了城里,这会儿得到了紧急消息,全都围在了客栈外面,客栈掌柜都缩到了后厨不敢出来。
李飞白抬手道,“上楼再说。”苏龙默默地跟上,赵堂生的人很自觉地留下了,月下跟着一起进去,花前则带人守在了外头。
王宝钏依然看着自己的鞋尖,赵堂生走到她身边道,“没想到我的厨娘居然是苏将军的小姨子,失敬失敬。”嘴上是失敬,可是语气却轻佻,王宝钏这时候根本不想理他,内心一团乱麻,还是姚青站在了她身边,默默地伸出手来,让王宝钏一把握住,才有了继续站下去的力气。
时间仿佛静止了很久很久,王宝钏觉得这个春天未免太寒凉了些,苏龙其人,若不是今天经由这么一提起,她可能早就将之忘在脑后了,包括那个什么洛郡王李飞白,呵呵,她怎么这么蠢?
姚青从一旁递了茶水来给她,她接过微微抿了一口,才让手脚从冰凉中解冻。苏龙和李飞白进房间许久才出来,李飞白心不在焉,苏龙别有用意,两个人却能做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来,实在是让伺候在一旁的花前和月下擦了一身汗。
王宝钏坐在正对着房间的位置上久久没有说一句话,姚青沉默的陪伴,总算是迷航中唯一的慰藉。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王宝钏仰头看着,恰逢此时,邵轩已经得知了消息,匆忙从外面赶了进来,一众人起身,王宝钏和李飞白四目相对,最终,王宝钏低下头不再去看那个男人一眼。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许多,够成熟,可其实,她发现自己依然稚嫩,依然无法做到让世事不羁于心,心里面有一团乱麻,在看到李飞白的时候越来越乱。
邵轩眼眸一转就已经明白了当下的情势,李飞白的目光牢牢粘在王宝钏身上一瞬不瞬,赵堂生居然一点没有危机感地老神在在,而苏龙显然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眉头微微皱着,心里面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王宝钏随手掏出最短小的匕首在手上把玩,似乎为了掩饰心慌,可李飞白看了大惊失色,足不点地飞奔到她面前一把夺过那匕首脸色苍白地斥道,“你想干什么?!”
王宝钏望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轻笑一声道,“郡王爷是在担心什么?草民命贱,还不劳王爷这般挂心,何况草民再如何不识时务,好死不如赖活这句话也是懂的。”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讽刺,让李飞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