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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依然不会有冯姨娘坐的地方,更何况,太夫人终究是要去的,而侯爷又怎么敢冒着被人参奏‘宠妾灭妻’,更冒着得罪夫人娘家的危险,让三爷承继他的爵位?侯爷又不是没有嫡子,还不止一个,而是两个呢,咱们若不趁早表明立场,紧跟夫人,将来才真会没有容身之地!”
说着半真半假的叹一口气,“再者,不紧跟夫人又能怎么样呢,连个孩子都保不住!此番之事,我绝不能任其再发生第二次!”
不过说到袭爵一事,周珺琬倒是真不解,按说大爷齐少衍与二爷齐少游都是宁夫人所生,立谁作世子不是一样?就算齐少衍自幼体弱多病,不良于行,齐少游可是个仪表堂堂八面玲珑的人物,且也早已能独当一面了,宁夫人怎么就能一直忍着,不叫齐亨立了齐少游为世子呢?就算她能忍,她那强势的前江南总督父亲和现工部侍郎的兄长也能忍不成?看来冯姨娘的确有几分真本事,能将齐亨的心拢得死死的,她要不要暗地里帮她一把呢?
一席话,说得锦秀终于恍然大悟了,“我明白奶奶的意思了!咱们终究是二房的人,侯爷的爵位也终究只能落到不是大爷便是二爷的头上,太夫人更是终有一日会先走的,咱们若再与冯姨奶奶交好,就是摆明了在跟夫人作对,若是与冯姨奶奶交恶,便摆明了是在向夫人示好,也难怪夫人方才竟会将自己心爱之物赐给了奶奶,看来奶奶方才对冯姨奶奶的不留情面,正正合了夫人的心意呢!”
只是越说声音却越低,“只是也忒委屈奶奶了!”明明杀子仇人就近在咫尺,却不能报仇雪恨,反而要在其面前伏低做小,委曲求全,这种滋味儿,真是光想着,都能让人窒息!
“委屈?”周珺琬定定看着自己手心里四个带血丝的月牙痕迹,——那是之前在宁夫人屋里听她提及那个孩子时,她为克制自己无意识掐出来的,现在才觉得火辣辣的疼,“我并不觉得!没有今日的苦,又怎来明日的甜?昔日勾践贵为一国之君尚能卧薪尝胆,终至报仇雪恨那一日,我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比这更大的委屈她都受了,相形之下,在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还真算不得什么。
周珺琬说完,忽然抬高了声音吩咐锦秀:“去给我采些百合花来,我待会儿要做百合糕,整好赶在晚间去给夫人请安时,一并送过去,也给二爷留一些晚间来家后吃,若是夫人和二爷吃了都说好,明儿我还要多多的做了,给各房的主子们都送些去!”尤其是给大爷齐少衍送些去。
哼,宁氏,你杀我孩儿,那我就让你永远也别想再有孙子,凭你供再多的石榴玉雕,也别想再有!不但别想再有孙子,我还要将所有你在乎的,都通通毁掉,让你到头来什么都失去,让你生不如死!
章十九 心各异
将来请安的众人都打发了,待前来回事的众执事妈妈媳妇也都散去了,宁夫人方挥了挥手,令屋里伺候的丫鬟都退了出去,独留下了心腹陪房王大贵家的。却又足足出了一炷香的神,方喜怒莫辨的问王大贵家的道:“你说,那个狐媚子今儿个可是撞客着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王大贵家的素来是个谨慎的人,当着主母的面儿,就更是慎之又慎,琢磨了片刻,方斟酌道:“撞客不撞客的不好说,不过据老奴看来,是跟往日有些不大一样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宁夫人的眉头就蹙得越发紧了,“忽然就不掐尖要强争风吃醋、懂规矩知进退了不说,我有意提及那个孩子时,也不见她生气恼怒,借题发挥,反说是自己没福,还半点情面不给冯素斓那个贱人留,素日里她们可是走得极近的……这也太奇怪了,一个人就算要变,也不能忽喇喇全变了,根本跟换了个人似的罢?不然也不会有‘江山难改,本性难移’这一说了!”
一席话,说得王大贵家的也皱紧了眉头:“听夫人这么一说来,的确有些奇怪!不过老奴听说,当初她可是死个大半个,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的,指不定就是因为死过一次了,转了性情想通了,所以才换了个人似的呢?”
只要不是蠢到无可救药的人,就该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宁夫人听罢王大贵家的话,倒也释然了几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提那些个晦气的了!不过,她如今虽懂事了,你反倒更该注意着那边一些才是,事出反常即为妖,谁知道她是不是另有所图?我可不想到头来终日打鹰的,反被鹰啄了眼!再就是那个贱人那里,你也给我多注意一些,我就不信还真抓不到她的痛脚了!”
说着想到之前周珺琬半点情面不给冯姨娘留之事,不由拊掌快意的笑了起来:“我早想狠狠给那个贱人一个没脸,好叫她知道什么叫嫡庶尊卑有别,别以为仗着有侯爷的宠爱,就可以作威作福了!偏生一直未寻下机会,却没想到,今儿个竟是那个狐媚子为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我先还想着,怎么那碗药就没有连她一并药死了,以绝了我的后患呢?倒是没想到留着她还有今儿个这般好处!只可惜那个老不死的如今不在府里,不然让她知道她手下两员大将这般狗咬狗,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儿呢!”
王大贵家的笑着点头道:“今儿个之事的确痛快,不但给了那一位一个大大的没脸,亦连四小姐也一并闹了个没脸,只怕短时间内,她们是蹦跶不起来了!”说着微蹙眉头,话锋一转,“不过太夫人不日便要回来了,以她老人家一贯的偏心,夫人只怕讨不了好儿去……”
“她再偏心,总得讲个‘理’字罢?”宁夫人就冷笑起来,“我占着理呢,就算到了金銮殿,我也不怕她!更何况,这事儿可是她的人闹出来的,与我何干?我还巴不得她即日便回来,好看她得知此事后,会不会一张脸黑得像锅底,却只能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呢!”说完,又忍不住拊掌大笑起来。宁夫人在这边快意不已,贞华院内冯姨娘可就没这么安乐了,黑着脸风风火火回到房中,门口一只半人高的红纹缠枝美人耸肩瓶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顷刻间被砸成了碎片。
但这并不能让冯姨娘消气,怒气冲冲的进屋后,又将桌上一套天青色玛瑙釉的汝窑茶具悉数扫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后,方赤红着眼睛坐到榻上,猛地拍了一下榻上的矮几,咬牙切齿道:“好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竟敢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儿,给起我没脸来,枉我平日里拿她当自己人,还累四小姐被那个老娼妇责罚,一老一小两个贱人,看我饶得了你们哪一个!”
“姨娘仔细手疼!”她的另一个心腹丫鬟流霞见了,忙迎上前赔笑劝道,“姨娘千金之躯,就算再生气,也不能白拿自个儿的身体出气不是?”
说话间,已拿起冯姨娘方才拍桌子的那只手细看起来,见白皙的手心和手指都无恙,精心留就的两寸长的指甲也都无恙,方松了一口气,道:“万幸没伤着哪里,须知我们侯爷素来最爱的便是姨娘您这双手,若是伤着哪里了,侯爷还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儿呢!”
好说歹说,到底说得冯姨娘神色和缓了几分,冷哼道:“他若真心疼我,就不该让那个老娼妇这般作践我,就该趁早立了你三爷为世子才是,也好叫我过几日舒心日子,省得是个人都能作践!”
说归说,却也知道这话儿只能当着自己的心腹说说而已,当着旁人,尤其是当着齐亨,是绝对半个字都不能说的,不由有些颓然的靠在了大迎枕上,心不在焉的问道:“三爷呢?又在房里念书吗?”
流霞忙笑道:“本来是在房里念书的,姨娘才出门,侯爷那边就使了人来,问三爷在家作什么?说是让三爷收拾收拾,跟他出门去会会客人,为秋试作准备呢!”
“哦?知道是会的什么客,有谁作陪吗?”冯姨娘一下子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笑容满面的问道。
“听说是吏部的大人们和国子监的大人们,还有二爷也一并去了,我听传话的小子说,侯爷还请了几位交好的将军作陪,立意要为三爷谋得一个好前程呢!”流霞见问,便将自己打听得的事一桩桩都告诉了冯姨娘。
冯姨娘听了,心情总算好转了起来,暗自忖道,那个老娼妇虽有两个儿子,却一个是半残废,连勉强走几步路都要人扶着,以致至今都二十二三岁的人了,连房正经妻室都娶不上,一个则不甚得侯爷宠爱,每场见了不是横眉便是怒目,鲜少有给好脸色的时候。
不比她的灏儿,不但人长得好,书念得好,极得太夫人喜欢,亦连侯爷都几次私下里和她感叹,说自己虽有三个儿子,却只有她的灏儿最像年轻时的他……想着,禁不住慢慢笑了起来,侯爷至今未立世子,不正说明他心里一直犹疑不决吗?可见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呢!
章二十 百合糕
申时初刻,周珺琬带着捧了红漆托盘,其上放着一个精巧山水彩绘瓷盘的锦秀,再次去了宜兰院,给宁夫人请晚安。彼时宁夫人正与齐涵芝齐涵芳齐涵萍姐妹三个,并王大贵家的几个陪房在选绣品,榻上桌上几上都摆得满满的,有大红色鸳鸯戏水被面、湘色凤尾罗枕套、大红色花开牡丹褥面、五彩连波水纹百蝶软烟罗床帐,还有各色精美鲜亮的插屏,并香球铜钩之类的小物件。
一看便知道是打算布置屋子。
瞧得周珺琬进来,宁夫人神色倒还看不出什么异常,齐涵芝与几个丫鬟偷偷看向她的眼神却写满了同情,齐涵芳与齐涵萍的目光里则写满了不屑和幸灾乐祸。
周珺琬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便知道宁夫人必定是在为未来的二少夫人选东西布置新房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如常的上前屈膝给宁夫人见礼:“给夫人请安!”
宁夫人笑着抬了抬手:“起来罢,自家娘儿们,不必多礼!”有意无意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一脸的平静不像是装出来的,想了想,一指榻上的绣品,笑道:“才和你妹妹们挑了半日,也没挑出几件合心意的来,不如你帮着挑挑?明儿待你主母过门后,得知日常用着的东西都是你帮忙挑的,见你这般体贴懂事,还不定怎生高兴呢!”
一席明显别有深意的话,说得满屋子的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周珺琬,整间屋子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却见周珺琬仍是神色不变,含笑看着宁夫人道:“能为夫人分忧,是珺琬的本分也是福分,但只珺琬见识浅,若是挑的东西不合夫人和二少夫人的心意,反倒不美,不如仍由夫人亲自来挑,我只在一旁帮忙看看,就当是夫人亲自领着我开了一回眼界,未知夫人意下如何?”心里却在冷笑,这位新二少夫人能不能顺利进门,尚属未知呢!
经过了早上之事后,对周珺琬现下会有这样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反应,宁夫人已不再感到吃惊,反而有种不出自己所料之感。
不出所料之余,又更多了几分戒备和不痛快,那种感觉,就像是蓄积了很久的力量,最终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别说伤人,连半点声息都无,真是让人好生扫兴与憋闷!
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挥手道:“罢了,才挑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今儿个就挑到这里,待明儿闲暇了再挑罢,横竖时间还早,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间的。”
王大贵家的听了,忙领着人将东西都轻手轻脚的撤了出去。
周珺琬趁机自锦秀手里端过那碟自己亲手做的百合糕,双手奉到宁夫人面前,笑道:“这是珺琬前几日闲来无事时,与丫头琢磨出的新点心,因做糕时需要加入一味百合花作引子,便顺势起了个名儿叫作‘百合糕’,夫人尝尝看可还能入口?若是觉得尚可,珺琬以后也好时常做了来孝敬夫人!”
当着满屋子小辈和下人的面,周珺琬话又说得这般漂亮,一贯“宽厚和善”的宁夫人自然不会驳了她的面子,点了点头:“难为你有这些孝心,这些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即可!”依言捻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却没想到,那点心竟意外的合口味,软甜可口却又不腻不说,难得的是粘却不粘牙,颇有咬劲,且还有一股子百合花的清香——当下便不自觉将草草应付应付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去,忍不住又捻了一块放入口中嚼碎吞下后,方问周珺琬道:“这百合糕,可是用糯米做的?”
周珺琬忙笑道:“回夫人,正是用糯米做的。将糯米先煮熟,晒干后放进石槽里,不停歇的舂够三个时辰,再加入各色辅料,放到火上蒸一个时辰,便可得了。”
“倒是难为你了!”宁夫人点点头,拿帕子轻拭了下嘴角,才笑向下面的齐涵芝姐妹三个道:“你们姊妹也尝尝,不要辜负了你们二嫂子这般好手艺!”
齐涵芝姐妹三个便站起身来,自丫鬟捧着的瓷盘里,依次各捻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待吃完后,齐涵芝第一个便赞道:“二嫂子果然好手艺,这百合糕比起内造的点心,竟也不差什么了!”
便是齐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