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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点了点头:“老不死的当初发狠要药死她时,怕是压根儿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日这般情形罢?倒是无意帮了咱们的忙,将小周氏彻底推到了咱们这边儿来,以后她就等着尝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滋味儿罢!”
王大贵家的道:“二奶奶不也说了,之前是年少无知,识人不清?如今既已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自然不会再受太夫人蒙蔽。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夫人也真够狠心的,终究是自己的娘家人,同一个祖宗的,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说药死便药死,也就怪不得二奶奶会寒心了!”
“她不寒心,咱们今日又如何能看到她与老不死的狗咬狗呢?”宁夫人得意一笑,“且等她把老不死的气得半死后,咱们再坐收渔翁之利也不迟!”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儿,郭妈妈回来了,行礼后禀道:“二奶奶已经醒了,虽仍很虚弱,瞧着精神头儿倒还不错,闻得是夫人特意使老奴去瞧她的,感激得不得了,待瞧了夫人让送去的冰肌玉肤膏后,就越发感激了,说待过两日身上好些了,便过来给夫人磕头!”
宁夫人就满意的点点头:“还算她知礼!对了,少游这会子在哪里,敢是又在外书房?”
王大贵家的忙回道:“一回来便去了外书房,晚饭也是在那里吃的,想来今夜是要歇在外面了。”
宁夫人闻言,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嗔道:“这孩子也是,岂有一口便吃成胖子的理儿?万一累坏了身子,可怎么样?”
王大贵家的忙赔笑奉承道:“二爷如此勤奋,明年必定能高中,到时候夫人身上可就又要多一份诰命了,待二爷再为夫人娶一位可心的儿媳妇进门,生下小少爷后,夫人的福气可就更大了!”
奉承得宁夫人十分喜悦,却不知道宝贝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让她抱上孙子了!
章七十
“……硬生生接下了周氏砸过来的茶盅,当场便被砸得头破血流,晕倒在地?”
饶齐少衍已知道周珺琬表面看似柔弱,实则却是个再胆大再狠绝不过之人,此刻闻得绿意的话,依然不自觉的挑了一下眉头,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他意外,让他吃惊!
绿意点头道:“听说血流了一地,把满屋子的人都吓坏了,尤其是太夫人,更是吓得连话都抖不利索,惟恐自己将人给砸死了,不过万幸太医来瞧过后,说人没有大碍,太夫人方松了一口气。但侯爷来家后,依然径自去了萱瑞堂,也不知道这会子出来了没?”
“万幸?人没大碍?”齐少衍就微微笑了起来,霎时满室生辉,“她既然敢硬生生接下那一砸,显见得事先已料定了自己不会有大事,那个女人,比咱们预料的还要聪明!”如今可不就取得比预料中的还要好的效果了?
绿意也觉得周珺琬聪明,“这样的聪明,这样的杀伐决断,却偏生在了一个闺阁弱女的身上,真真是可惜了!”称赞归称赞,心里却浮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来,爷几时对哪个女人这般好奇,这般感兴趣,这般语带欣赏过?方才甚至一提及那个女人,便不自觉带出了笑意来,这可是她跟了爷十几年以来,破天荒的头一遭儿!
不过绿意随即又安慰自己,那位二奶奶再好,到底已是二爷的屋里人,爷深恨夫人与二爷,又岂会接手二爷用过的女人?再者,爷与那位二奶奶如今已结了盟,不比先未结盟之时了,多关心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她实在不该多心的!
只是安慰自己归安慰,心里还是因此而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不提绿意那点小心思,且说齐少衍赞完周珺琬后,便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个女人不是说要与他‘共同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吗,怎么还是时刻一副单打独斗的样子,半点没想过要求助他这个盟友?须知当初可是她先提出结盟的,难道她只是嘴上说说要与他结盟,实际从未真正这样想过?还一并连他也算计了进去,这万一他吐口答应娶亲呢?看她要怎么收场!
便微微有几分不悦,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不悦委实有些莫名其妙,她喜欢单打独斗不来烦他才好呢,他大可闲闲的坐山观虎斗,只等她与周氏宁氏等人斗个你死我活后,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理旁的事做什么?
因忙摒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面无表情的吩咐绿意道:“取一瓶玉露琼脂膏,待会儿给小周氏送去!”
绿意犹自发怔,闻及此言,猛地回过神来,忙屈膝应道:“是,爷。”心里才强压下去的不祥预感又涌了上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齐少衍,“奴婢听说夫人那里已使人给二奶奶送过贡品祛疤药了,未必能用上咱们的,再者倚松院这会子人来人往的,若是不慎被人瞧见,焉知不会动疑?要不,还是别送了?”
话音刚落,齐少衍已冷声道:“要你去,你便去!若是连内宅的丫头婆子们你都没法避过,轻易就能让人动疑,你不如趁早离了我这里,奔你自己的锦绣前程去!”
说得绿意瞬间惨白了脸,片刻方颤声应道:“奴婢从未有过旁的想法,惟愿一辈子服侍爷。奴婢这就去,请爷息怒!”屈膝行了个礼,急匆匆的去了。
这里齐少衍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方懊丧的揉起眉心来。
他本来没想过让绿意去给周珺琬送祛疤药的,但不知怎么的,那吩咐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等他意识到不对想要收回时,已然来不及了,于是只能做贼心虚的将气都撒到了绿意身上。他只能暗暗为自己开脱,若是周珺琬的伤口一日不能愈合,齐少游便一日不会去她哪里找她“试”,毕竟泰半男人都做不到对一个伤病患者下手;而齐少游一日不去找周珺琬试,他便一日不会对自己已经不行了的这一事实死心,周珺琬的进一步计划也就开展不下去,他也就没办法坐收渔翁之利了,所以,他吩咐绿意送药之举绝非是为了周珺琬,而是为了他自己!
至于心里一想到齐少游待周珺琬伤口愈合后,便会去她屋里之举而产生的那一丝莫名的不愉快,则被他直接无视了,齐少游本就是那个女人的夫君,去她屋里歇息还不是理所当然之事?更何况,齐少游根本已不能人道,他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不对,他担心个什么劲儿,这事儿又与他何干!
齐少衍心里的矛盾与烦躁周珺琬自然无从知晓,彼时她正与绿意说话儿。
绿意是从她卧室的窗户忽然跳进她屋里的,万幸其时只有她和文妈妈两个人在,但饶是如此,主仆两个依然被绿意的从天而降唬了一大跳。周珺琬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难怪上次的丸药会以人不知神不觉的方式被弹入她房里,敢情绿意跟齐少衍一样,也是有武功在身的!
“……这是我们爷自制的祛疤药,名唤‘玉露琼脂膏’,瞧着虽不起眼,药效却比那些所谓贡品尚要强上几分,二奶奶只需要每日晚间净面后抹上一层,不消几日,疤痕便可全消了!”虽则心下对周珺琬有所忌惮,但绿意面上却是绝然不会表露出一丝一毫来的,仍是满脸带笑,一副温柔大方的样子。
周珺琬接过绿意奉上的药后,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有劳大爷和绿意姐姐记挂,还请姐姐回去代我多谢大爷,以后有了机会,一定加倍以报!”明明是她先提议结盟的,却一转头便将人家抛到了脑后去,不像人家,还时刻关注记挂着她,倒显得她当初结盟的提议,只是为了应付过去当时的困境一般,虽然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念头闪过,周珺琬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一心想做点什么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因笑道:“对了,我前阵子研制出了一种新糕点的做法,昨儿个还领着丫头们做了好些个,绿意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妨带一些回去给大爷尝尝,姐姐也尝尝……”
话没说完,却见绿意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莫可名状起来,方想起当初在不知道齐少衍真实身份的时候,她可是曾不止一次打发人给他送糕点去的,难道齐少衍就是在那时候察觉了她做的糕点有问题,继而开始对她动疑,开始暗中留意她一举一动的?
偏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送点别的什么不好,偏提出要送糕点,也就难怪绿意会是那副神情了。
忙微红着脸讪笑着补充,“这些糕点都是没加料的,姐姐大可放心……”
却见绿意的神情犹有几分古怪,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不放心自己,只能改口道:“若是姐姐不……喜欢那些糕点,不如请姐姐明儿也这个时候来,我让人炖了汤让姐姐带回去与大爷和姐姐吃?我会炖好些滋补的汤,大爷与姐姐都这么瘦,正是该好生补补才是!”
经过方才的送药事件后,周珺琬越发肯定了齐少衍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便真心有了几分想为他做点什么的念头,于是炖汤的话便想也未想已脱口而出。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文妈妈也附和道:“墨竹院虽也有小厨房有厨娘,但论起炖汤的手艺,只怕还真及不上我们二奶奶,绿意姑娘若是不嫌弃,以后只管来,也算是给我们二奶奶一个报答前番大爷与姑娘相助之恩的机会,未知姑娘意下如何?”
文妈妈则想的是,齐少衍当日只因为周珺琬无意发现了他的秘密,便差点儿掐死他,可见心肠有多冷有多硬,偏她们不招惹也已招惹上他了,又奈何他不得,那么惟一的办法,便只有尽量奉承讨好他,以避免此类事情再发生了。
这位二奶奶竟要给爷炖汤,岂不是让爷越发对她感兴趣?须知爷身边的年轻女子本就少之又少,会炖汤的就更是一个也无,自己也是半点不精于厨下之事……绿意心中立时警铃大作,很想婉拒周珺琬和文妈妈的话,但一来周珺琬二人已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二来她实在吃不准万一自己真拒绝了,哪日却又被齐少衍知道了此事后会有什么反应,因只得点头道:“既是如此,奴婢就先代我们爷谢过二奶奶的好意了,明日这个时辰,奴婢一定来!”
到了次日的彼时,绿意果然如约前来,周珺琬忙让文妈妈将早已准备好的食盒递与她,她也没多说什么,屈膝谢过周珺琬后,便径自去了。
余下周珺琬与文妈妈都有些忐忑,不知道齐少衍会不会喜欢她们炖的汤?而周珺琬于忐忑之外,又还有几分莫名的紧张,虽然她也说不好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
如此过了四五日,绿意仍是每日晚间都来取汤,周珺琬的伤口也已愈合得差不多了。
于是到了第六日上,她便一早起来,收拾打扮妥了,领了锦秀去宜兰院给宁夫人请安。
章七十一
周珺琬这次再来宜兰院请安,受到的待遇跟以前相比,就堪称是天差地别了。不但宜兰院大小的丫鬟见了她都是一脸的笑,王大贵家的甚至还亲自迎出了门外,一瞧得周珺琬,便满脸堆笑的紧赶几步上前屈膝行礼:“二奶奶可来了,才夫人还念着您,都使老奴出来瞧好几次了呢!”
周珺琬却并不敢因着大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便轻狂托大,也满脸是笑的给王大贵家的回了礼,方笑道:“王妈妈不拘打发哪个小丫头来迎我便是,又何须劳您亲自来迎?没的白折杀了我!”
王大贵家的忙笑道:“瞧二奶奶这话儿说的,这原便是老奴应当应分之事,二奶奶这样说,才是折杀老奴了!夫人可还等着二奶奶呢,二奶奶请随老奴来。”
二人说笑着,早有丫鬟争相打起湘帘,二人于是一同进得屋里。
就见一身大红底子绣金莲纹团花褙子,堆云髻上簪着富贵牡丹凤头钗,凤嘴里含着指肚大一粒红宝石,看起来气色极佳的宁夫人正与郭妈妈碧螺等人说笑,一瞧得周珺琬进来,便笑着冲她招手道:“琬丫头身上可已大好了?过来我瞧瞧!”
周珺琬忙上前几步,屈膝恭恭敬敬给宁夫人行了礼,方赔笑道:“琬儿身上已大好了,多谢夫人关心,倒是夫人今儿个瞧着气色可真好,敢是有什么喜事儿不成?”算日子,她送的那两盆儿夜来香就该发挥其应有的作用了,也就难怪宁夫人气色会这么好了。
果然就听宁夫人笑道:“哪来的什么喜事儿?还不这几日睡得安稳些了,所以瞧着气色要好一些罢了,说来还多亏了你送的那两盆儿花呢,的确如你所说,有安神静气的功效,我闻着那花香,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这几夜都是一觉到天明!说罢,想要什么奖赏?”语气随意而亲切,看起来是把周珺琬当作真正的自己人了。
本来因着之前周珺琬将周太夫人堵得气急败坏,让自己大占上风之事,宁夫人已对周珺琬的印象大有改观,谁知道自放了她献给她的那两盆儿夜来香在卧室里后,她竟真睡得安稳了,如此一来,宁夫人便对周珺琬于之前纯粹的利用之外,又多了一二分真正的好感和信任,连日来补品都是流水价的往倚松院送。
而下人们都是那人精儿,瞧得宁夫人如此情形,待周珺琬自然比之前恭敬了许多,这也是周珺琬一进宜兰院,便受到几乎所有人笑脸相迎的原因。
周珺琬闻得宁夫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