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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望向齐少游,哀求道:“二爷,您说句话儿啊,好歹为妾身说一句公道话,告诉夫人妾身没有……”
对周珺琬之前说可以发誓不会将自己秘密说出去的“真情告白”,齐少游还是很受用的,因此一接收到她的哀求,便挺身而出为她出起头来:“娘,此番之事,琬儿的确是无辜的,从头至尾都不干她的事……”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护着她!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被鬼迷了心窍是不是?”奈何话没说完,已被宁夫人怒声打断,“你自来洁身自好,从不上那些个青楼楚馆,屋里就只得她周氏和锦云主仆两个,不是她害的你,还是会谁?就算不是她,是锦云那个贱丫头,也是她指使的,与她脱不了干系!”
说着恶狠狠的看向周珺琬,“你还不给从实招来你到底用的什么东西什么法子,定要等着我将你院里的人都拿来,给你们主仆一块儿上大刑时才招,是也不是?”
齐少游闻得宁夫人竟还想将周珺琬院里的人都拿来审问,心下又急又怒,不自觉也拔高了声音:“从当日琬儿小产至那日她无意发现……之时,我一次也没在她屋里歇息过,此事怎么能怪到她头上?如今事情不出也出了,您不知道也知道了,当务之急,便是大家集思广益,尽快拿出一个应对之策来,可您倒好,只顾着去追究这些有的没的,一心只想将事情闹大,您是想让阖府上下都知道我已算不得男人了,是想让父亲和祖母也都知道,然后名正言顺的将世子之位传给老三那个贱种,名正言顺的抬举那对贱人母子吗?”
一席话,说得宁夫人灰败着脸,没了言语。
她如何想不到此事一旦被传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齐亨那个白眼狼儿本就偏心,满眼满心只有贞华院那对贱人母子,之前若非碍于怕被御史参一本“宠妾灭妻”,只怕早抬举那对母子了,果真让他知道少游已不行了之事,让他有了名正言顺抬举那对母子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错过?只怕前脚方知道,后脚便已抬举了那个贱种了!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一定不能让本就该属于少游的这一切,被那个贱种夺了去,让那对贱人母子爬到他们母子的头上!
思忖间,又听到齐少游放低了声音,饱含自嘲和绝望的说道:“……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我心里已经很恐慌很绝望了,可您还一步一步的紧逼我,几乎就要将我逼上绝路!不但您逼我,祖母和父亲都逼我,你们每一个人都逼我,不将我逼上绝路誓不罢休……惟有琬儿始终如一的站在我身后,给我温暖和安慰,为了我什么委屈都愿意受,为我百般周旋遮掩……可您倒好,一次次给她气受,一次次的欺凌打压她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想将她自我身边赶走,我统共就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了,您是真想逼死了儿子,才肯干休吗?”
眼见儿子满脸的苦涩和绝望,想起前阵子自己每每给周珺琬气受时她的欲言又止到逆来顺受,再想起前阵子儿子成日价都歇在外书房,甚至连自己赏下通房都被他婉拒了……宁夫人本是聪明人,到了今时今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生来好强,任何事都力争要做到尽善尽美,自诩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打垮她,谁曾想临到老来,还要面对这样巨大的打击?
不由疲惫颓然的闭上眼睛,滴下了强忍许久的泪,整个人看起来竟跟忽然间老了十岁似的。
宁夫人不说话,齐少游不说话,周珺琬自然也不会说话,屋里的气氛渐渐凝重沉闷起来,给人以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宁夫人最先开口,打破了一室的沉闷:“罢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任何旁的都没有用了,还是先想想要怎么解决问题是正经……”
宁夫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饱含疲惫和苦涩,但好在已大致有了章法,“第一件事,少游你必须得看太医,看太医给你把过脉后怎么说,只有找到了症状,才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你还这么年轻,还没正经娶亲,总不能真就这样过一辈子罢?”
说着见齐少游明显想反驳她的话,一摆手便以不容反驳的声音道:“这事儿你必须得听我的,我是你娘,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人,这世上任何人害你,我都决不可能害你,你放心,我自会安排好,不会走漏了任何风声的!至于第二件事,则是暗查那害你之人到底是谁,一旦查出来,不将其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说着还有意无意睨了周珺琬一眼。
却见她脸上半点心虚害怕之色也不见,反而深以为然的附和自己的话道:“夫人说得对,总要找到了症状,才还对症下药,还求爷不要再犹豫了,不然再拖下去,便是这会子只是小病,根本不怎么费力便能治好的,没准儿也拖成了大病,真遂了那暗地里害爷之小人的愿!”
宁夫人这才缓和了脸色,又对周珺琬添了两分此事的确与她无关的信任,因看向她放缓了神色说道:“起来罢,此番是我错怪你,让你受委屈了!”如今这个丫头知道了少游的大秘密,对她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想打便打想骂想骂了,还得以哄着为主,省得她走漏了风声。
周珺琬自然是一脸的受宠若惊:“夫人言重了,妾身不委屈,只要能为夫人和二爷分忧,妾身半点也不委屈!倒是夫人您老人家如今身体不好,连太医之前都说是外感引起内伤,以后当以静养为主,不然有损寿数,琬儿没有别的奢求,只求夫人能尽快好起来,二爷也能尽快好起来,不叫那些阴微小人诡计得逞,便心满意足了!”
变相的提醒齐少游,可别忘了与宁夫人商量如今她已不能管家了之事,最好尽快想出一个完全之策来,省得被周太夫人趁机夺了权去。
果然齐少游立刻一脸的如梦初醒,吩咐周珺琬道:“琬儿,你去外间与我和娘斟杯茶去,我有话要单独与娘说!”
周珺琬愿望达成,爽快的屈膝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自去了。
章八十
周珺琬倒是半点不担心齐少游不会如她所愿在宁夫人面前力荐她管家,如今齐家的三位爷都还没娶亲,上下内眷数来数去也就只那么几个,而就在这有限的几个人里,尚还有周太夫人并冯姨娘齐涵芊母女是首先要排除的,不然齐少游之前乍一闻得太医说宁夫人以后都当静养,不能再劳神忧思了时,也不会那般如临大敌了。除过周太夫人冯姨娘母女以外,下剩的便是齐涵芝齐涵芳齐涵萍三个,齐涵萍虚荣浅薄是阖府皆知的,齐涵芝倒是长女,也是个聪明人,到底只是庶女,只怕不能压众,惟独剩下一个齐涵芳,又骄纵惯了的,没多少心机手段,便是有王大贵家的并郭妈妈从旁襄助,也不一定就应付得过周太夫人与冯姨娘明里暗里给她使的绊子。
且不论是齐涵芝还是齐涵芳,总是未出阁的姑娘家,难免面薄心软,好些话说不出口,而那些个在高门大户里世代当差的媳妇子婆子们,又有几个不是全挂子的武艺?果真二人管了家,不狠费上许多时间许多心力,只怕压根儿弹压不住下面的人。
所以最好最理想的法子,莫过于让她与齐涵芝齐涵芳一道管家,毕竟她已是妇人了,姑娘们不好说出口的话,她说出口后便不会招人诟病,于名分上来说,她又是齐少游的二房奶奶,齐少游如今又“专宠”于她,下人们难免会忌惮她几分。再则,齐涵芝与齐涵芳都大了,转眼就该出阁了,也是时候该学着点主持中馈了,不然等去了夫家,若是什么都不会,岂不让人耻笑西宁侯府没教养?只要搬出这一点,便是周太夫人与齐亨都不好再有话说。
最重要的是,她此番可是“受尽了”委屈的,齐少游相信她是出于“爱”他,所以才什么委屈都愿意受,宁夫人可不一定会相信,但不管他们是出于愧疚安抚也好,防备拉拢也罢,他们自此会拿当她自己人已是八九不离十之事,让一个自己人上位,总比让敌人上位,来得强百十倍罢?
她都能想到的道理,难道齐少游会想不到?势必会在宁夫人面前力荐她,她只等着坐享胜利的果实即可!
果然等到稍迟些齐少游从内室出来,两人一道回到倚松院周珺琬的院子后,他便趁更衣梳洗的空档,阴沉着脸有些隐晦的与周珺琬提及了此事,“如今娘身子不好,才又遭逢了那样……巨大的打击,只怕一年半载内,都很难好得起来了,偏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又大了,正是该颐养天年之时,如何能让她老人家劳神费力?你要做好为娘分忧的准备才是!”
周珺琬正低头与齐少游扣衣襟前的盘扣,闻及此言,装作不明白的接道:“妾身自是愿意为夫人和爷分忧,妾身这就收拾了过去,侍疾于夫人床前,管保伺候得夫人妥妥帖帖的,让爷没有后顾之忧!”
“宜兰院上下内外几十号下人,若是事事都要我们做主子的亲力亲为,那我西宁侯府还白养着她们做什么?”齐少游却是一挑眉,冷声道:“我说的为娘分忧,是让你与大妹妹二妹妹一道,暂时将家给管起来,省得家里上下乱了套,让祖母和父亲不高兴,也让娘不能安心将养身子!你待我的心,我都知道,只要你始终如一,我是绝不会亏待了你的!”
周珺琬闻言,忙作出一副受之有愧的样子,“爷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一辈子的依靠,服侍好爷,为爷分忧,原便是妾身的本分,又如何敢居功?既是爷有令,妾身少不得要壮着胆子硬顶上了,只盼夫人能在此期间安心将养身子,早些好起来,爷也能……早些好起来,那妾身也就心满意足了!”
顿了一顿,又有些不安的道:“爷与妾身话虽如此,只不知夫人那里是怎么安排的?毕竟妾身往日实在入不得夫人的眼,也不知夫人会不会同意让妾身为夫人分忧?要不,妾身只负责侍疾,管家的事,还是让大妹妹和二妹妹来罢?横竖有王妈妈和郭妈妈从旁襄助,料想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以宁夫人向来强势惯了的性子来看,就算太医有言在先再劳神忧思会有损寿命,只怕她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不肯轻易放权尤其还是放权给她的,不过有齐少游在,一切又该另当别论了。果然周珺琬话还没说完,已被齐少游强势的打断:“大妹妹二妹妹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些话有些事她们如何说得做得?况她二人年纪都大了,说话间就该议亲出阁了,又还能在家里待多久?你就别管娘那里了,娘那里我自会去说的,你就只管想想到时候见了管事妈妈们时,该穿什么该戴什么,该说什么话即可!再就是见了她们不必怯场,担心自己年纪轻身份不够,不能压众,你只须记得你是娘和我亲自委派的管家奶奶,凡事自有我们为你做主即可!”
等的可就不是你这句话?周珺琬微勾唇角,屈膝应道:“请爷放心,妾身一定不会让您和夫人失望的!”
说这话时,周珺琬感觉自己浑身血液的流速都一下子加快了许多,有种即将燃烧起来的感觉,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终于可以开始报自己的仇了而兴奋的,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崔之放和沈家人知道她还活着时的嘴脸,她忍不住在心里呐喊,崔之放沈添财杜氏沈冰,你们就等着受死罢!
午饭周珺琬是在自己屋里与齐少游一块儿吃的,因齐少游在她屋里用饭,菜色便较往日她的六个份例菜以外,更丰富了好些,琳琅满目的摆了整整一桌。
只是无论是她还是齐少游,都没什么胃口就是了,当然,她是装的,齐少游是真的,因都只草草动了几筷子,便没有再吃。
吃罢饭漱过口后,齐少游要过去宜兰院看宁夫人,周珺琬自然只能陪同,不过饶是时间紧急,她还是找机会悄悄与文妈妈说了几句话儿,让她设法尽快将太医说宁夫人以后不能劳神忧思,不然于寿命有损之事传到周太夫人耳朵里去。
——不逼宁夫人一下,不让她最快最大限度的感受到来自周太夫人的威胁,只怕她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肯尽快放权!
齐少游与周珺琬到得宜兰院时,宁夫人已吃了药睡着了,齐涵芝齐涵芳并齐涵萍姐妹三个都静静的守在外间,一瞧得二人进来,便忙起身与二人见礼,饶齐涵萍向来不屑周珺琬,每次见了面上多多少少都要露出几分来,这会子当着齐少游的面,也是规规矩矩的。反倒是齐涵芳,从头至尾正眼不看周珺琬不说,对上齐少游时也是淡淡的,显然还在为上午的事情生气。
周珺琬却是很无所谓,她想要的,从头至尾其实就只有掌管四季花木供应摆设的权利,以便可以名正言顺见崔之放与沈家人而已,至于其他的权利,旁人待她的态度,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因宁夫人正睡着,齐少游不好进去打扰,于是难得压低了声音与齐涵芝姊妹闲话儿起来,不过问些她们最近又习了几篇什么字绣了几幅什么花儿见了什么要好的小姐妹罢了,几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