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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责怪他办事不力了……李管家额头冷汗直冒,片刻方小声道:“大爷息怒,我这就打发了他们去!”说完转身便走。
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折了回来,行礼后小心翼翼、吞吞吐吐道:“沈家人还是不肯走……说大爷就算……忘恩负义不念与先大奶奶的情谊了,难道也不顾自己的体面名声了?说……先大奶奶还尸骨未寒,大爷却先占了姨妹,致其坐了胎一直不给名分,后待姨妹落了胎便翻脸不认人,要将岳家一家子都赶出去,要问问街坊四邻,大爷还……是不是人?还问大爷还是读书人,是举人老爷呢,到底还要脸不要?要赶他们出去,除非他们都死了……大爷,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问是这样问,却不待崔之放点头,已自顾说起来:“如今的您与沈家人,就好比那细瓷与瓦罐,就算您有一万个法子拿捏收拾他们,多多少少也会伤到自家的颜面,您明年又要下场,一旦高中,更是光宗耀祖,惠泽后人,又何苦与那破落户一般见识呢?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还有大奶奶的情分在,不若……就暂时留下他们,待沈二姑娘将养好了身子,沈家人在背后做的事也流传开了,再打发他们出去?一来省得真闹出人命,二来,咱们也好抢个先机?”
李管家与崔之放一样对沈家人深恶痛绝,尤其是在得知沈冰会落胎竟是沈家人妄想攀上更高的枝头,自家人下的手以后,就更是恨毒了他们。
但他恨虽恨,却深知沈冰一旦真死了,自家大爷也未必脱得了干系,且自家大爷以后是要做官的,真任沈家人在外面颠倒黑白的乱说坏了名声,于以后可是大大的不利,倒不如暂时将其留下,花上几两银子保住沈冰的命,再趁这段时间将该放的话都放出去,先入为主,到时候沈家人就是再说什么,他们也不怕了。故而他才会明知崔之放正处于盛怒当中,仍壮着胆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然崔之放却已然铁了心,“你去告诉他们,其一,他们说我与沈冰有婚约,婚书在哪里,信物在哪里,媒人又在哪里?若是他们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就空口白牙的乱说败坏我的名声,就休怪我告到衙门里去,我倒要看看,知县大人是会向着我,还是向着他们!其二,他们不是一心想攀上更高的枝头进侯府去吗?你问他们,若是让侯府的人知道沈冰以后都不能生了,她还有没有机会进去?将此事死死瞒着,指不定她还能有一线希望!”
心里却在冷笑,除非侯府上下所有人都瞎了眼睛,才能让沈冰进侯府,不过,现下倒是可以利用他们的异想天开来让他们乖乖闭嘴!
“其三,”崔之放的声音越发的冷厉,“他们若是现下就走,还能带走他们来后添置的一应细软并攒下的体己,若是再不走,或是再说去后山哭大奶奶的话,就别怪我打狗不看主人,连最后一分体面都不留给他们了!”
大奶奶去得蹊跷之事,大爷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罢,只不过之前碍于沈二姑娘腹中的孩子,这才一直隐忍着罢了……李管家暗自思忖着,恭声应道:“大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想来沈家人只要还没彻底熄了攀更高枝头儿的心思,听了大爷这番话,当会悄悄儿离开的。
李管家说完便自忙活去了,主仆二人都未注意到一旁的四平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好在这一次,李管家总算带回了崔之放想听的话:“沈家人已经离开了,既没有再哭也没有再闹,大爷尽可放心!”
“嗯。”崔之放疲惫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要挥手打发李管家离开。
李管家却没有就走,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劝他道:“今日之事,我知道大爷心里难过,但恕我说句不好听的,有这样的外家,小少爷还真不如不来这世上的好,也省得将来……依我说,大爷如今还年轻,明年又要下场应试,一旦高中,必定能结上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娶上一房贤良淑德的妻室,后年再添上一位小少爷,大爷实在不必生气难过,为那起子破落户生气难过,也委实不值当!若是大爷觉得对不住先大奶奶,至多到时候将新奶奶生的小少爷记到先大奶奶名下便是,如此一来,先大奶奶在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已被崔之放打断:“你不必多说了,我心里自有主意。你且下去歇着罢,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可是……”李管家还待再说,崔之放却一再摆手,摆明了不想再听,他只得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余下崔之放又将四平也打发了,才颓然的瘫坐到靠窗的榻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李管家才说什么明年秋闱高中,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他一日里的确有大半时间都耗在书房,看起来一副专心于功课的样子,但他压根儿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过。他满脑子都是沈凉的一颦一笑和她还在时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日每一刻,每想一次,他便后悔一分,每想一次,他便心痛一分。
他不明白,那么好的妻子,他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竟能忍心给辜负了?就算他因酒醉一时犯了糊涂,可毕竟不是不能挽回,他明明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机会向她坦白,求得她的原谅,再与她一起商量出最佳的解决方案来,可他却任由事情一步步发展到了今日这般地步,真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之前说沈家人竟还有脸去她坟前哭,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瞧瞧他都做了什么,一开始还可以说他是没脸面对她,觉得她为他、为整个崔家付出了那么多,创造了那么多财富,可他却背着她占了她惟一的亲妹妹,实在是猪狗不如;可之后呢,在得知沈冰有了身孕之后呢?若不是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觉得自己可以将鱼与熊掌都兼得,经营出一个彼此都双赢的局面,于是有意无意的纵容了沈家人,她又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
他真的好悔,悔自己被猪油蒙了心,他真的好恨,恨自己禽兽不如,枉为读书人!
子嗣算什么?没有了她,他就算有再多的子嗣又有什么用,没一个是她生的,没一个是她与他共有的,如今沈冰没了孩子,正是上天给他的报应;
前程又算什么?没有了她,他就算再风光再荣耀又如何,再没了她来分享他的喜悦和尊荣!
她明明就是他在这世上最爱最亲之人,是他的惟一,可他都做了什么?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父母有多势利浅薄、自私狠毒,也知道她外表看起来刚硬,其实却是个再手软心软不过的,可他却装聋作哑的放任他们害死了她,放任她在遭受爱人与亲人双重背叛的同时,甚至连性命都不明不白的赔上了!
他根本连人都不配称为!
……
崔之放一直在屋里坐到天空鱼肚白了,才起身蹒跚着双腿行至门前,拉开门,踉踉跄跄去了后山沈凉那自从下葬后,他便再没脸去过一次的坟前……
章一一二
齐少游果真于第二日悄悄儿请了个大夫回来与宁夫人瞧病,奈何也不知是那大夫医术不够高明,还是宁夫人果真中了邪,吃了那大夫开的几剂药后,宁夫人病情不但没有减缓,反而越发重了,不但晚间变本加厉的吵闹个不休,亦连白日亦难有片刻的安静,直将宜兰院闹了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周珺琬见了,因找了机会委婉的与齐少游谏言,既然药石起不了作用,不如请几个道士回来做法镇镇,指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齐少游先还斥责她‘子不语怪力神论’,让她休要再提及此话,省得被人听了去笑话他妇人之见,愚不可及。但在宁夫人又闹腾了几次后,到底还是架不住,听从周珺琬的建议,让人悄悄儿找了几个道士回来,只是一番作法之后,宁夫人还是老样子,该哭哭,该闹腾闹腾,依然片刻没有安静的时候。
这下齐少游没辙了,只能严令王大贵家的和郭妈妈将宁夫人看住,不得让她踏出房门一步,亦不让任何人去探望她;还严令宜兰院上下最好将近日的事都烂在肚子里,连自家人都不能告诉,否则,休怪他翻脸不认人,将那嘴不严实之人合家都打杀了!
但宁夫人第一次“发病”时是何情形可是齐亨的姨娘们并其下人都瞧见了的,更何况其间还有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冯姨娘,此事又岂是齐少游想捂就能捂得住的?他再对宜兰院的人疾言厉色,也不过是在掩耳盗铃罢了。
不几日,府里就隐隐有了传言,说宁夫人乃是因为往日里亏心事做得太多,手上沾的血腥太多,所以而今才会被恶鬼邪灵缠身,以致疯疯魔魔的,毕竟若是她没有做亏心事的话,就算半夜真有鬼来敲门又有何惧?况何以别人都没瞧见鬼,就她一个人瞧见了?可见心里原便有鬼,所以看谁都是鬼……云云。
这些话很快也传到了齐少游耳朵里,令他是恼怒不已,却又无计可施,他能堵住宜兰院上下的嘴,却堵不住侯府旁的几百号人的嘴,他还没那个权利和威望!
因只能使了心腹小子越发费心费力的在市井里寻找那些个医术还算高明,嘴巴也较紧实的大夫,以期能早日治好齐夫人,令传言不攻自破。
然还没等他的人找到合适的大夫,他一直提防着会趁此机会出幺蛾子的周太夫人便果真发难了,令人叫了他和周珺琬并齐涵芝齐涵芳过去萱瑞院,当着齐亨的面儿,问宁夫人的病到底还要多久方能好起来?若是短时间内能好起来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就趁早送去庄子上的好,省得传了出去,让人知道堂堂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竟得了那样见不得人的病,齐家的脸面性命还要是不要?齐家少爷姑娘们的亲事又该怎么样,还想不想寻好人家了?
不但如此,还趁机提出,周珺琬是儿媳,齐涵芝齐涵芳是女儿,都是小辈,如今长辈病了,正是该她们侍疾床前,寸步不离的时候,哪还能有时间和精力打理家事?没的白累得宁夫人病还没好,她们三个又病倒了,家务还弄得捉襟见肘一团糟,让人瞧了笑话儿去,说不得只能她老婆子硬撑着接过家事,让上下都无后顾之忧。
周太夫人话虽说得好听,齐少游又岂会不明白她背后的险恶用心?这是打算趁着宁夫人生病期间,将他们母子往死里逼呢,就算不能真说动爱面子的齐亨将宁夫人送去庄子上,——毕竟有哪家会好好儿的就将当家主母无端送往庄子上去的?至少也能将府里的大权夺到她们一派手上去,到时候他们母子手上没了权利,又向来不得齐亨的心,还不是任她们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
不由在心里将周太夫人恨了个臭死,她就算再不待见他母亲,他总是她嫡亲的孙儿,侯府当仁不让的继承人,她身为祖母,怎么能为了出一口气,就罔顾嫡庶尊卑之别,一味的打压他,宠起老三那个小妇养的,为他铺起路来?
奈何恨归恨,当着周太夫人和齐亨的面儿,齐少游还半点不能表露出来,还得陪着笑脸尽力将事情圆过去:“祖母您老人家已是这般年纪,又为咱们齐家辛苦了一辈子,如今正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母亲此番生病累您老人家担心已是孙儿的不是,若再让您老人家劳心劳力,孙儿岂非要羞愧而死了?孙儿也知道您老人家是爱惜小辈,但咱们作小辈的又岂能仗着您老人家心慈,便真累掯您老人家的?那孙儿可就真是该天打雷劈了!”
顿了一顿,看一眼身后的齐涵芝齐涵芳周珺琬,继续赔笑:“如今周氏与大妹妹二妹妹虽要侍疾于母亲床前,不能再有以往那么多时间打理家事,但一来她们都还年轻,正是该历练的时候;二来府里凡事都是有一定旧例的,各行当上各房里当差伺候的也都是老人,不必人吩咐,便知道该如何各司其职,当好自己的差,其实周氏与两位妹妹也累不到哪里去。再者,不是还有您老人家坐镇吗,果真遇见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大事了,她们自会来求祖母赐教的,料想也不至于让旁人笑话儿了去,所以祖母只管放心罢!”
好说歹说,周太夫人却总不松口,来回都是一句:“你们的孝心我知道,但若眼睁睁看着你们受累,我做长辈的却仍高乐自己的,凡事不管,不帮衬你们几分,我这心里又如何过意得去?便是传了出去,旁人也会说我做长辈的心不慈的!”
直说得齐少游恨不能即刻拂袖而去,再不看她这副为老不尊的恶心嘴脸。
万幸关键时刻,坐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齐亨发了话:“少游说得对,母亲您为咱们齐家辛苦了一辈子,如今的确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若只因些微小事,便要再累掯您老人家,别说他们做孙辈的心里过意不去,儿子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家里的事,就让她们做小辈的去操心罢,果真她们做得不好了,您老人家再指点她们便是,若一味的惯着护着她们,她们又何时才能历练成材,独当一面呢?”
这才暂时堵住了周太夫人后面的话,悻悻然打发了他们几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