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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事,好些个妇人都相信,这黄皮子是大仙,不能得罪,抓了杀了更是犯忌讳,一家人都要倒一辈子的血霉。
韩子明问了一句:“你亲眼见了?”
林氏回道:“没有,但有人见了。”
韩子明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那不就得了,又不是亲眼见的,就听人家说点子乱七八糟的,什么大仙小仙,就是一个会放臭屁的黄皮子!”
林氏不说话了,木呆呆地走到鸡圈旁边,看着剩下的七只鸡,眼神里尽是忧伤。
韩玉走过去,抱着林氏的腿,说道:“娘,爹说了,把扬污嘴子堵上,不叫黄皮子进来就是了。就是一只鸡,不是刚到了几只小鸡娃吗,很快就长成了。至少咱家里人都好好的,不用难过。”
“唉”林氏又是一声长叹,摸着韩玉的头,说道:“就你小妮子想得开,幸好不是你们几个娃子被偷吃了,那娘还不一头撞墙死了去啊。”
韩冬嚷嚷道:“娘,你瞎说,我大发慈悲不吃了它,它就该……该谢天谢地了,它还敢偷吃我们!”
…………
晌午饭刚吃罢,韩子明就跑到外面,找了块大小刚合适的干泥巴块,把鸡圈的窟窿给堵上。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眼瞅着几只小鸡娃子茁壮成长,林氏丧鸡的悲痛也渐渐消退了。
一块白云遮了日头,趁着几个人不注意,韩玉偷偷溜了出去,谁知刚出门口,就碰到了对门的大胖二胖兄弟俩。
韩大胖吃的胖墩墩的,小山一样挡住了韩玉的去路,坏笑着问道:“小玉,你跑去哪玩啊?”
韩玉很不乐意地说了一句,就往旁边走:“我去哪管你啥事?让开。”
韩大胖一副得意欠扁的神情,赖皮似的口吻说道:“我就不让!就偏不让!这是我家门口,你能把我怎么着?”
韩玉心想,老娘外表虽嫩,但马上都快三十的女人,跟你这小屁娃子计较,岂不是失了风度。便不再理会他,侧着身子,猫着腰,从他身边过去,毕竟吃得再胖,他也堵不了整个胡同。
“二胖,愣着干啥,跟我一起堵。除非给咱们弄点好吃的,不然就不叫她过!”
韩大胖对韩二胖发号施令之后,又是一个阻挡,韩玉不偏不倚撞在他的肚子上。
“叔,婶,大胖二胖不叫我过去。”
为了不让自家人听到,韩玉两手捂着当喇叭,压低了声音对着韩国齐家里喊打。
韩大胖摁着韩玉的头,恩狠狠地说道:“精的不是你了!俺爹俺娘出去了,不用叫了!”
韩玉被他摁着头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生疼,长长吸气,也不哭,揉着屁股站起来,咬着牙说道:“你娘了个头,让不让开?”
韩大胖扬了扬下巴,张开双臂,拦住路,俯视着她,说道:“不让!”
“不让!不让!”
脾气再好,韩玉也有点生气了,这种熊孩子,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长记性。说着,韩玉咬牙切齿,连续两脚狠狠踢在韩大胖的裆部,嘴里念念有词,“叫你娘的不让!踢废你丫的!”
韩大胖疼得“嗷”地一声重重到在地上,双手捂着裆部,蜷缩的跟煮熟的虾似的,眼泪好像喷泉哗啦啦地淌,哭声震天,如丧考妣。韩二胖在一旁站着,木愣愣的,有点不知所措。
韩冬和韩俊听到后,立即奔了出来。正好这个时候,韩国齐和自家婆娘戚氏回来,看到韩大胖的样子,戚氏赶紧跑了过来,大声问道:“二胖,你哥咋啦?”
韩二胖指了指韩玉,说道:“韩玉,她,她用脚踢的。”
戚氏一听,怒不可竭,一把拎起韩玉,挥起巴掌,这就要去打,被赶出来的韩子明和林氏喝住了,韩子明一声“住手”吓的周边几个娃子都一个哆嗦。
【第021章】 针尖麦芒
“墩哥,嫂子,你们来的正好,看看这咋办吧。”
戚氏连忙放下韩玉,把韩大胖扶起来,一脸心疼,但嘴上却厉害的很,说道,“你家闺女干的好事,要是把俺家的娃踢坏了,绝了种,那可咋整?”
一个七八岁的大胖子,眼看这身材和年龄都可以是韩玉的二倍,竟然被她给欺负,而且还是两兄弟都在,任谁想都觉得不对头,韩子明瞥了嗷嗷大哭的韩大胖一眼,随后指着韩玉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氏也装出一脸的愠怒,提了提韩玉头上的小鞭子,质问道:“你看把你大胖哥欺负的,快说,因为啥?”
两兄弟,特别是韩大胖,那是调皮捣蛋出了名,用邻里们的话来说,就是“赖得跟屎一样”。欺负人家娃子,大人说两句,甚至敢直接骂娘。加上戚氏护短,把他惯得不成样子,越发的蛮横不讲理。这些韩玉是早有耳闻,不过未曾正面发生过冲突,本来她想去韩文才家里借本书籍,惹来阻挠,一来二去便没了耐性,直接把他给踢了。
韩玉朝着韩大胖啐了一口,说道:“我想过去,他不让,还打我。不信你们看,我屁股上都摔青了。”
戚氏喊道:“二胖,是不是这样?”
“是的。”韩二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正,“哦,不,不,不是。”
戚氏上去朝他头上就是一巴掌,喝道:“到底是不是?”
韩二胖挨了打,脑袋吃疼,哽咽着便哭了起来,眼泪跟井喷似的,哪里还会回答的出来。
“方英(戚氏名字),要我说,这一个巴掌拍不响,俩小孩打架,一个不怨一个。”
林氏安慰说了一句,随后脱了破鞋,在韩玉的屁股上“啪啪啪”打了几下,嘴里还说道着,“叫你皮脸子,叫你踢你大胖哥,叫你逞能……”
“好了,好了,嫂子,别打了,打坏了。”
戚氏一脸的无奈,这肇事者已经被狠狠教训了,给自己儿子出了气,她把韩大鹏脸上的泪抹去,问道,“大胖,还疼不疼?”
这种小事,大老爷们是不太关心的,交给妇人处理便是。韩子明和韩国齐怎么说也是祖儿们,两人在一旁站着也只是笑。
韩国齐说道:“墩哥,我看肯定是大胖这熊货先捣事,欺负小玉了。”
韩子明付之一笑,随后说道:“小孩子皮脸,搁个架正常,别往心里去就行。这闺女踢得太不是地方,下脚有点狠,回去我好好教训她。”
两个男娃子哭得一个比一个响,反倒是韩玉,屁股上挨了几破鞋,疼是不太疼,毕竟林氏还是下手有些分轻重的,没有一点要哭的意思,笔直地站立着,一副大义凛然、宁死不屈、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气势,不过春草赶紧把她抱到了一边,省得她再挨打。
韩大胖挣扎着要起来,指着韩玉喊道:“娘,你别管我,我打死她个死妮子!”
戚氏面子上挂不住,在韩大胖脸上“啪”的扇了一巴掌,说道:“够了没有,再叫一声,我嘴给你撕烂!要不是你先拦路打的她,她不会踢你,你小玉妹妹就不是那手狂的人。”
“咦,我说这谁家儿在这拉弦子呢,远远就听见了,咋回事啊?”
韩铁林家的婆娘靳氏,手里拿着鞋底子,站在胡同口,笑呵呵地说道。不过看到戚氏之后,她的脸上还是阴沉了一下,好似晴空万里忽然飘来一朵阴云。
靳氏这人,性格上大大咧咧,肯说话,很爱说笑话,嘴里经常蹦出来一些让人觉得新鲜的词儿。正如这“拉弦子”,弦子就是二胡,意思就是“哭”,哭的声音嗡嗡嘤嘤嗷嗷的,像极了拉二胡时候的发声。这些也都是靳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说法。
杏花村以北不到两公里,有一条东西走向、宽约五六十米的河流,名叫粉河。在习惯的称呼上,以粉河为界,北岸叫做河北家,南岸叫做河南家。河面上有两座桥,其中一座多年前已经老旧不堪,断掉了,被称为“断桥”,后来朝廷下令在断桥旁边新建的一座石拱桥,被称为善德桥,不过名字太过官方,人们习惯上称呼为“新桥”,靳氏自幼便是在河北家长大的,出生在新桥的桥头不远处的靳庄。靳庄的邻村是大吴营,韩家姑太太,也就是韩家爷爷辈几个人的姑姑,嫁到了这里,至今仍旧健在,联系也非常紧密。
林氏看着靳氏,远远说道:“哎,还不是几个小孩子搁架。”
韩玉探出头,高声喊道:“大娘。”
“小玉啊,这小妮子真讨人喜欢。”
靳氏不再去看戚氏,朝着韩玉摆摆手,“小玉,整天闷在家里多难受,过来,过来,来找你妍妍姐、冰冰姐、敏敏妹妹玩啊,想吃啥好吃的,大娘给你做。”
韩玉说道:“大娘,我打架惹祸了,现在走不开。以后有时间过去玩。”
别说靳氏,周围几个大人一听也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特别是林氏,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说道:“死妮儿,你也知道自己打架惹祸了啊。”
“要我说,小玉虽然小,但是懂事,你看说起话来有板有眼,不像那些没教养的。”
靳氏瞥了一眼靳氏和韩大胖,继续说道,“这事儿啊,八成不怨小玉。”
戚氏一听就不乐意了,低着头也不看靳氏,闷吼了一声:“啥意思啊,我家的大胖没教养,就你家的有教养!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怨俺大胖是吧?”说罢,扶着韩大胖,踢了一脚韩二胖,又给韩国齐示意了一下,一家人鱼贯进了院子,“咣当”把大门杠上了。
这个时候,靳氏才走进胡同来,被请进了家里,找了个凳子坐下来,说道:“你看她那熊样儿,她两个娃子多大了,小玉才多大,谁欺负谁,明眼儿上的事,她还好意思在那叫唤,两个儿,没一个上茬的(上茬:不懂事,窝囊,没本事等诸多意思)。”
坐在一旁的韩玉,托着下巴观察着靳氏,从她出现见到戚氏之后,韩玉就以女人敏锐的直觉,闻到了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儿,一副针尖对麦芒,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的感觉。忍不住心想,这二人之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或者以后肯定会发生什么。就如平湖,表面风宁浪静,实则暗生波澜,一旦发作,那定然是惊涛骇浪,铺天盖地。
林氏无奈摇摇头,随后压低了声音,笑了笑,说道:“说起来笑死人,这个大胖,一说见了豁二,就撵着让给他说媒,给他找漂亮婆娘,整个就老婆迷。光欺负人家小闺女(小女孩),谁家的大人敢叫闺女跟他玩啊。”
豁二是杏花村的大红人,因为兄弟姊妹六个全部遗传,嘴巴都是豁子,他排行老二,所以被人叫做豁二。之所以说他是红人,就是他嘴巴虽然豁,说话不清不楚的,一说话还流口水,但说起媒来,那是说十个至少成八九个,而且说成的人家也都满意乐呵。正是:豁子出马,一个顶俩;豁子金口一开,婆娘立马就来。
靳氏冷哼一声,说道:“哼,有这样的爹娘,我看她儿能娶个多好的婆娘!”
为了缓解这种氛围,韩玉岔开话题,问道:“大娘,冰冰姐和妍妍姐在家干啥呢?也不见她们出门口。”
靳氏回道:“我教她们绣个花,秀的好了,在货郎担子那,一张花可以卖一两文钱,补贴家用,总比天天跑着疯实强。”
绣花,而且可以卖给货郎,补贴家用。韩玉一听,心里立马就盘算起来,绣花这种事儿,尽管她不在行,但学起来应该是非常快的,凭借前一世的见识,秀出好的花样来,卖个好价钱绝对不成问题。韩玉摸着眉心思忖了一会儿,张口说道:“娘,我想跟着大娘学绣花。”
靳氏哈哈一笑说道:“跟我有什么好学的,你娘绣得更好。你看看,你这鞋面上不就是吗?”
韩玉低头,自己穿的一双红色布鞋,鞋面上一朵简简单单的牡丹花,花上蛰伏着一只黑蝴蝶,也都是不用多少针线勾勒出来的,虽然只用了红、黑、绿三种颜色的线,略显简陋,但还是很形象生动,栩栩如生。她心里有些懊恼,穿在脚上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怪不得法国著名的雕塑家罗丹说:生活中从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所幸的是,韩玉现在发现了,也不算晚,她拉着林氏的手说道:“娘,我想学。”
“你这丫头,见咋就咋。”
林氏捏了捏韩玉的鼻子,说道,“本打算等你大点再教你,现在想学,那就学呗。明儿个逢集,娘给你和春草各备一个针线筐,你俩都跟着学学。”
一边坐着不说话的春草,听罢也是一脸的高兴,差点欢呼雀跃起来。
林氏说道:“铁林哥现在咋样了?还是不是那个样?”
原来大概一个月前,韩铁林喝醉酒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又是打又是砸的,说是不想过了,要把几个娃子卖给人家当奴为婢,把靳氏休了,自个爱咋喝就咋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酒醒之后,也好像变了一个人,脾气比之前更加暴躁,动不动就又打又骂。
靳氏长长叹了口气,眼睛里湿湿的,说道:“还不是那熊样子,喝点子猫尿(对‘酒’的蔑称),天天发疯,家里没个安生,冰冰跟妍妍还有敏敏,身上打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