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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里这么多人,懂得音律的虽然不多,但加起来,原也不算少数,只是大家看到唐近楼和乐厚已经剑拔弩张,不愿意掺和到两派的恩怨之中,过了好久,才终于有一人出来。那人四十多岁,脸色苍白,正是江南苗林峰。
乐厚喜道:“苗先生原来还通晓音律,当真是位雅士。请过来一观吧。”双手地上曲谱,苗林峰接过,口称“不敢”,翻开曲谱看了下去。看了一会儿,脸上已经惊疑不定,直到看完之后,仍是满脸异色。
唐近楼问道:“苗先生可看出了什么?”
客栈之中,大伙儿都看这苗林峰,等他说话。苗林峰略略想了想,这才说道:“这本书里,看上去的确是曲谱,不过……”唐近楼心中一沉,果然苗林峰说道,“在下只是粗通音律,不敢妄下断言。至少以我看来,这曲谱荒诞之极,只怕难以演奏。”苗林峰说完,也不等乐厚和唐近楼说话,已经退了回去。
唐近楼心知这苗林峰说得也是实情,绝没有故意偏袒某一方的意思,但这话一出。显然嵩山派又有话说了。
果然卜沉冷笑道:“说起来,在下也是粗通音律,因此苗先生所说地,正是我的疑问,这书若是当曲谱看。只怕是演奏不出来。”
唐近楼哼了一声,说道:“那依卜师叔的意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乐厚也看着卜沉,卜沉微微一笑,说道:“听说。福威镖局的林平之遗失剑谱之时,是唐贤侄跟他在一起?”
这话一出,唐近楼心中一震。大声道:“你什么意思?”
但众人显然都知道了卜沉的意思,一个苍老粗豪地声音叫道:“不错,这定然是辟邪剑谱无疑了。”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越说竟是越觉得这书籍正是辟邪剑谱,或许是记成乐谱的剑谱也说不定,否则又怎会演奏不出,似辟邪剑谱这等宝物,自然要有些不同地。
乐厚“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唐近楼,当真是这样吗?”
嵩山派又怎么会不知道剑谱被毁的事情,乐厚这是顺势的栽赃陷害了。唐近楼盯着乐厚,冷冷说道:“乐师叔说呢?”
乐厚还未说话。那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定然是辟邪剑谱。否则凭你华山派的剑术,怎能有如此修为?”
这话说出来,甚至连乐厚这等知道内情地人也不由觉得,这书要不是辟邪剑谱简直就没有天理了。众人想起唐近楼最近几月来,赫赫的风头,果然是在辟邪剑谱丢失后才有的事情。而且他刚才制住张青峰所用的手法,举重若轻,实在是超过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水平。最重要地,是在座的人基本上都没有这个实力,因此更加有了这个怀疑。
但唐近楼反而冷静了下来,这确确实实是曲谱,而且是绝世无双的曲子,乐厚或许不能确定它是曲谱,但一定知道这不是剑谱,他不过是故意找茬陷害而已。而这些江湖中人——唐近楼心中冷笑,不过是一听辟邪剑谱四个字,就开始发骚了而已——他从前因为客观上的原因,没怎么注意这些小门小派,现在似乎从主观上也开始歧视他们中的某些人了。
唐近楼轻声说道:“这地确是曲谱,各位若是不信,请上两位会七弦琴和洞箫的大家演奏一曲,立刻便知真伪。”此时群豪仍闹哄哄的争个不停,但唐近楼这轻轻地好似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便像是两人站在僻静处,唐近楼轻轻说起一般。
客栈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热度已过,这时候反应过来,不管这是不是辟邪剑谱,唐近楼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却是绝不会有假。群豪立刻紧闭双唇,心道这就算真是辟邪剑谱,老子也不一定得的到,可不能因此让唐近楼恨上了。
这时候那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嘿嘿,还用找什么人来演奏,这定然是辟邪剑谱无疑,这小子是想拖延时间,就算找来了人,他也要说是来者功力不够。”
唐近楼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那人哈哈笑道:“小子,被老夫道破,想杀人灭口了么?”这时候那人使出了特殊地功夫,声音竟似从四面八方想起,无法让人确定方向。众人骇然,这才知道这一直出言攻击唐近楼的人竟然是一个难得的高手。
乐厚说道:“这位英雄说得不错。唐贤侄,若是你狡辩琴师功力不够,那我们该当如何。”唐近楼一滞,心中却担心乐厚当真找个半吊子来给自己演奏。
这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此事关乎唐少侠名誉,便是麻烦一些,也是值得的。”唐近楼看过去,只见一直未说话地方生大师从座位上站起,缓缓走来。唐近楼心中一喜,答道:“晚辈虽然只是粗通音律,洞箫这一部曲却也勉强能够奏得。只需找一位琴师即可。”
唐近楼说出这话,忽然想到了苏雁月,转头向她看去,只见她也是一脸喜色,说道:“乐师叔,可否让我一观琴谱?”乐厚心一沉,知道他们是要琴箫合奏,但无论如何,不能当面不交曲谱。
第十二章 笑傲江湖之曲
苏雁月接过曲谱,细细观看,但看到中间时,已经眉头紧皱,唐近楼担心的看着她,只见她看了很久,额头上微微见汗。/ /乐厚等不耐烦,叫道:“姑娘看完了没有。”苏雁月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将乐谱递给唐近楼,说道:“表哥,我,我不成。”唐近楼担忧的看着她,只见她目光竟然有些空洞,里面满是担心忧惧,甚至有些绝望之意,知道她在这短短的片刻,心力消耗过甚,已经损伤了心神。
唐近楼心疼的说道:“不成就不成,有什么大不了。你要好好休息一下。”将她扶到定逸师太那边坐下,请定逸师太代为照看,这才过来。
唐近楼唯一一次听笑傲江湖曲时,是在衡山城外,那时候曲阳和刘正风二人琴箫合奏,将这首曲子演绎的淋漓尽致。当时他们身处瀑布旁边,但琴箫演奏之下,竟然连飞瀑直下的声音也难以掩盖琴声箫音。这绝非二人刻意卖弄,而是这首曲子实在太过精妙,二人心力一催,内功自然勃发的缘故。
苏雁月显然琴上的造诣还差了些火候,偏偏她又极想帮助唐近楼,因此在短时间内,竟然伤到了心神,疲累不堪。
唐近楼瞟了乐厚一眼,心想,雁儿从小学琴,尚且演奏不出这笑傲江湖的琴声部分,这福州城内,可还有人有这个本事?
卜沉笑道:“唐近楼,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将福州城最出名的琴师请来,怎么样?”
唐近楼皱了皱眉,冷冷道:“那可要多谢了。”
忽然之前那个捣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请什么请?这小子摆明了拖延时间,那定然是辟邪剑谱无疑了,还跟他嗦什么?!”
众人这下子再无怀疑,这人绝对是专门来跟唐近楼作对的,他说话声音飘忽。显然有极强的内功在身,不知道是哪位成名的高手跟唐近楼过不去。
唐近楼却反而没有了愤怒之意,他向乐厚问道:“乐师叔,这位朋友,可也是嵩山派的师叔么?”
乐厚脸色不自然的说道:“哪里地话,这位朋友,绝不是嵩山派的人。我也从未见过。”
唐近楼“哦”了一声,只听那人又道:“小崽子不必挑拨,老子不认识嵩山派的高手,就是见不得你一副伪君子的嘴脸罢了!”
唐近楼淡淡说道:“乐师叔,琴师的事情。…wAp要麻烦你了。”对那声音却是不理不睬,只当是没有听见一般。
乐厚向卜沉使了个脸色,卜沉点点头,正要出门,忽然一个女声说道:“慢。”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之前常出言帮唐近楼的那名女子旁边,一个身穿苗族服饰的姑娘说道:“这位乐先生,可否让我一观曲谱。”
唐近楼目瞪口呆。这人竟然是任盈盈。她难道不怕被认出来!转瞬想到,任盈盈之前一直黑纱蒙面,此时取下了面纱,又混在一堆女子当中,倒是地确不易被认出。
乐厚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心中有些微不安,他将曲谱递给任盈盈。又看了看这一起的十多个女子,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忽然问道:“姑娘,你们是什么门派?”
那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美目顾盼,说道:“我们是什么门派,有什么关系,莫非你要赶我们出去?”
乐厚淡淡一笑。说道:“不敢,乐某准备仓促。很多江湖上的英雄都没有通知到,今天能够自己来地,乐某也十分欢迎,只是……”乐厚看了她一眼,说道,“刚刚乐某说过,今天有一个魔教妖女进了这客栈,我只怕……”
那女子这时却不看他,转过头,对任盈盈说道:“怎么样?”任盈盈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将曲谱递给她。那女子格格的笑:“那就是没有问题了。”随手将曲谱抛给乐厚,乐厚接住,正要说话,忽然感到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撕心裂肺,无可阻挡。
乐厚大吼一声,将曲谱抛开,伸开双手,上面已经黑红一片,显然是中了剧毒!乐厚正要下令抓住她,忽然疼痛忽消,手上又由黑转红,由红转白,瞬间恢复了正常。只听那女子格格的笑:“你不是要问我的来历吗?我可是说了,就看你能不能懂。”
乐厚黑着一张脸,却是拱手说道:“原来是云南五仙教地高手,不知道姑娘跟蓝教主如何称呼。”
那女子娇笑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怎么关心我的师门来历来了,难道是看上我了吗?”他说这句话,说得自然,毫无羞涩之意,与中原女子大不相同。乐厚脸露厌恶之色,冷声道:“姑娘请自重。”
那女子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可不是我故意说你,你刚刚还在关心什么什么剑谱,转眼间就只想知道我地来历,难道你要让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等着你么?”
唐近楼心中暗笑,他自然已经猜到,这人是五仙教的教主,蓝凤凰。
她伸出手指了指客栈内的众人,乐厚知道跟她说话实在是毫无意义,对任盈盈道:“姑娘,请吧。”看她没有七弦琴,说道:“可需我派人去买张琴来。”
蓝凤凰道:“不用。”侧过身子,身后一名五仙教教众,手捧瑶琴,规规矩矩的站着。唐近楼心中惊讶,转瞬想到这可能是蓝凤凰买来送给任盈盈的。
任盈盈一拂长裙,席地而坐。唐近楼抽出洞箫,乐厚从地上捡起刚刚他扔掉的乐谱,递给唐近楼,唐近楼微微摇头,说道:“这乐谱,在下时常观看,早已铭记在心。”乐厚心中不悦,又将它递给了任盈盈。
唐近楼微微一笑,说道:“请。”
任盈盈微微点头,只听“叮”的一声,琴声已经想起。这声音一起,在场的大多数人已经知道,这绝对是一本普通地曲谱,而非什么辟邪剑谱。只是刚刚双方剑拔弩张,竟然只因为这样一本小小的乐谱,看来五岳剑派可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同气连枝”。
琴声飞扬,箫音优雅。
一阵叮叮当当伴着呜呜咽咽的声音响起之时,群豪无论是否识得音律,都不禁咦了一声,只觉得这首曲子的确吸引人。
琴声忽然高亢,引人奋发,箫音低沉,却是连绵不绝。高亢之音催人奋进,但低沉之声连绵不绝,低而不断,引得人心神不宁。
忽而琴箫之音一变,琴声叮当作响,只是陪衬,箫音忽高忽低,似在诉说着一段悠远地往事。渐渐琴音零落,几不可闻,箫声却是渐渐拔高,直至最顶点时,竟然又高了一线,众人如痴如醉,心神顺着箫音往返高低,颤动不已。
盏茶时间过去,两人奏完这首《笑傲江湖之曲》,客栈之中一片宁静,几乎针落可闻。唐近楼向任盈盈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此时客栈之中,大部分人都不通音律,但人人均是一片痴迷神色,心驰神醉,衷心佩服这首曲子。甚至连大老粗的周国强也瞪大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苗林峰这等喜好音律之人更是心神皆醉,失魂落魄。
良久,众人回过神来,看向唐近楼地目光又有不同,乐厚心中尴尬,福州之事,其实已经了了,他不过是适逢其会,恰好想整治一下这个华山派的小子罢了。他当然知道辟邪剑谱的事情,也知道辟邪剑谱记载在袈裟上而非书籍。对他来说,曲谱剑谱无关紧要,这次事情,不过抓住众人的心里倾向,羞辱一番这个华山派的小子罢了。
可惜,这音乐之美,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虽然不通乐理,也听出演奏这首曲子绝非易事。但也正因为如此,嵩山派的行为似乎在无形之中显得更加龌龊。
乐厚看了看唐近楼,正要说话,忽听苗林峰叹道:“春残花落,雨声潇潇,鸣泉飞溅,群卉争艳,间关鸟语,彼鸣我和,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苗林峰拱手行了一礼,道:“唐公子,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唐近楼还礼道:“此曲名曰《笑傲江湖之曲》。”苗林峰喃喃道:“笑傲江湖,笑傲江湖。”忽的拍掌叹道:“好一个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