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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锦笑笑,“是啊,任何人都知道这样的事不合礼法,岂会明知故犯?明月郡主怎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温仪再没学识,也明白何为廉耻,郡主言之灼灼,不知有何凭证?”
水明月低着头不言语,皇贵妃淡淡地道:“你们各执一辞,要皇上如何判断?我倒有个法子,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跪于下首的佟锦即时面色一黑,兰青激动地道:“皇上!验身一事实在有辱公主清名,公主贵为和圣公主,清誉岂容玷污?请皇上传唤御医检验为臣之身,同样可有定论!”
永兴帝的脸色此时也是万分难看,他本就恼于水明月不分场合于众人之前说出此事,现在皇贵妃又提出验身,这对一个女子,尤其还是一位公主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可若不验,又没法了结此事,此时听兰青一说,也在思考这方法是否可行。
皇贵妃却道:“既为私情纵然今日无事,也不代表往日清白。”
兰青还欲再辩,佟锦开口道:“兰青公子……”她看着他眼中满是安心,“为平他人之口,我愿验身以证你我清白。”验身一事对女子来说是侮辱,对男子来说,难道就不是?他那样的一个人,纵然失去一切也不愿丢弃骄傲的人,甚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明确原谅她的人,能毫不思索地说出那番话,她还有何所求?
“不行!”兰青极恼,“除非有确凿证据,不然岂能由人信口雌黄?我今日若怀疑皇贵妃,是否也可以枉顾皇贵妃之名节,同法效之!”
“大胆!”
“兰青!”
皇贵妃与永兴帝的喝声同时传来,永兴帝语含警告,“此事关乎皇家颜面,不可轻视,朕虽相信温仪公主不会做那些有辱体统之事,但明月郡主素来谦诚,若非笃定,她岂会挑战天家威信、无故污蔑公主?为堵悠悠众口,也为向世人证明公主清誉,验身一事实为不得已而为之!”
兰青气极,却也知道不能再继续惹怒永兴帝,这样的无力让他极度愤怒,双拳攥握的力道之大,似要握碎手骨。
永兴帝不再多言,皇贵妃便交待两旁道:“去,传两个隐事嬷嬷来。”
佟锦面色不好,神情却是坚决,“皇上,并非温仪不相信皇贵妃,而是为以示公正,还请皇上身边的黄公公亲自去请。”
皇贵妃被兰青那番抢白本就不快,此时面上更是隐现薄怒,永兴帝仿若未见,朝黄存喜一点头,“去吧。”
黄存喜应了声,躬身退下,不多时,带回两个四十多岁,形容干练的隐事嬷嬷。
“两位嬷嬷均是出于太后宫中,现在负责秀女检选。”
永兴帝点点头,抬手一挥,两位嬷嬷便朝佟锦齐齐拜下,“老奴失礼,还望公主体谅。”
佟锦站起来,“二位嬷嬷何错之有?与我一样,不过是无妄之灾罢了,还望二位嬷嬷仔细查验,将真相大白于殿前,还我清名。”说罢,举步走出殿外。
韩贵妃有些紧张,“皇上,臣妾担心公主会害怕,还是去陪一陪吧?”
永兴帝点点头,皇贵妃见状也起了身,与韩贵妃一同前往偏殿而去。
接下来的时间,昭华殿内一片寂静。今日原是年后最大规模的春日宴,许多外臣家眷与子女在场,出了这样的事,人人惟恐避之不及,但又无法离去,一个个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尽量降低存在感。即使如此,大家却都心中有数,今天的事,无论是真是假,水明月在永兴帝心目中的地位将会大大降低,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获罪!于是有与奉安公主交好的命妇,早悄悄派人出宫,给自恃身份不会在开宴前出现的奉安公主夫妇传递消息,希望她能尽快入宫,保全水明月。
整个大殿内安静得只剩呼吸声,时间如同凝固一般,殿中之人莫不感觉度日如年,终于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时,人人都觉精神一振,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最先进殿的是那两个隐事嬷嬷,她们叩拜过后,其中一人便道:“启禀皇上,公主确乃清白之躯。”
此言一出,殿中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暗自皱眉,此时韩贵妃扶着佟锦进来,眼圈发红,“清清白白的一个公主,只因小人之言便要遭此侮辱,实在是太过委屈了!”
一旁的皇贵妃面色暗沉,一言不发地回到永兴帝身边,半跪下去,“臣妾听信小人之言,险些冤枉公主,还请圣上责罚。”
永兴帝一摆手,“罢了,你也是为查明真相,相信温仪也会体谅。”
佟锦便松了韩贵妃的手,跪下身去,“皇贵妃公正严明,难怪后宫中一片祥和。”
皇贵妃面色稍缓,坐回原位与佟锦道:“今日之事实在委屈了公主,公主有何要求,本宫一定尽力弥补。
佟锦看看转瞬不眨盯着自己的兰青,抿了抿唇,“皇上,皇贵妃娘娘,温仪恳求将成婚之日提前,仪制一切从简,只愿不再发生今日之事,损害我皇室名誉。”
佟锦的完婚之日本就定得仓促,此时发生了这样的事,佟锦又主动提出仪制从简,不免让永兴帝心生愧疚之意,略略一想,“既如些,便将婚期定于十日之后,不过,仪制方面……”
“皇上”皇贵妃面带微笑,“温仪乃皇上身边第一位和圣公主,公主出嫁,仪制岂可减省?此事便交由臣妾去办,一定不会再委屈公主半点。”
永兴帝点头道:“如此甚好。”事情便算就此定下。
佟锦与兰青叩首谢恩,他们起身后,仍跪于殿中的水明月便显眼起来。
永兴帝看着水明月,眉间紧皱,“你又有何话说?”
水明月紧咬下唇,神色颓然,半晌说道:“臣女鲁莽,险些陷公主于绝境,无话可说,愿受皇上任何责罚。”
“皇上!”韩贵妃收起柔声细语,恼怒有加,“公主受此大辱,岂能以一句‘鲁莽’全然概之?水明月身受皇恩受封郡主,不仅没有半点宽仁之心,更罔顾皇室颜面,不仅使公主受辱,更将皇上置于绝情之地!此等不仁不忠之人,皇上断不可轻恕!”
今天的事无疑让永兴帝也大失面子,不过水明月是奉安公主的女儿,永兴帝和奉安是亲生的兄妹,自然不能不顾及她的想法,于是向黄存喜问道:“奉安公主可到了?”
黄存喜欠身道:“奉安公主刚刚入宫,现正与恩国公一同于殿外候旨。”
永兴帝叹了一声,“传。”
奉安公主在永兴一朝的公主中无疑是最受宠、最拔尖的,可这不代表她就刁蛮任性,相反,她很冷静,虽然早早地得了通知入宫,可她深知永兴帝不喜欢恃宠生骄的人,所以并没有贸然闯殿,而是候在殿外,乖乖地等着永兴帝传诏。
她不知女儿今天怎么抽了风做下这样的事,可那毕竟是自己疼了近二十年的女儿,她怎会不急!
奉安公主匆匆而来,可她的仪态没有半点缺失,依旧风华万千,只是面色不佳,拜见过永兴帝后,奉安公主站起身来,不问任何原由,手起掌落,“啪”地一声,扇了水明月一记狠厉的耳光!
“孽女!受了什么邪障!竟做下这等逆举!”
第146章 尽毁
水明月被奉安公主这一巴掌扇得偏出身去,栽栽歪歪地扑在地上,神情仓惶,但仍是紧闭双唇,不发一言。
“皇上!”奉安公主眼含热泪转身跪下,“今日之日皆因明月所起,我本不该为其求情,任她由和圣公主处置!可这孩子今天之态万分反常,皇上素来疼爱明月,也知道明月平素的脾性,岂是这样不识大体之人?如今她却是神情恍惚浑浑噩噩,定是受了魇咒之术!恳请皇上下令彻查,定要揪出陷害公主的真凶,以防再生变故!”
奉安公主这番话,让平时里与奉安公主交情不错的一些命妇都有了开口的机会,一个两个纷纷说道:“明月郡主一向是最为端庄稳重的,今天的事,果然大有蹊跷。”
永兴帝听后并未言语,一些后妃们便也大着胆子道:“是啊,明月郡主素来得太后喜爱,与温雅公主又是至交好友,她的品性如何,相信温雅公主是最为清楚的。”
一句话,把温雅推至众人之前,永兴帝便看向这个平日里甚为喜欢的女儿,“温雅,你怎么看?”
温雅面色不善,坐在位置上,半天没有言语。
佟锦在旁将事情走向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冷笑不止,“大家何必为难温雅一个小孩子?这事情的真相说来简单,可由温雅说出,却又是大为不妥了。”
奉安公主早在佟锦开口时便快步过来,握着她的手,情挚意切地道:“温仪,今日之事皆因你表姐而起,我这做姨母的,也难辞其疚,你若知道什么,只管说出来,你皇帝舅舅自会为你们做主!”
这回连佟锦也不得不佩服,奉安公主能有今天的地位与威望并不仅仅因为出身的关系,像现在,她先是大演苦肉计掌掴水明月,而后又把事情导向咒魇之术,如今,却是一句话,便将今天之事归到了家事之中,这也是在提醒永兴帝,天大的矛盾,也得关起门来处理。
关起门来处理,然后治水明月个身中咒魇陷害他人的罪名,在彻查谁是幕后主使的同时,对水明月可能只是责令禁足了事,不仅如此,水明月还因此成了受害者,被人利用,真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想到这里,佟锦不由失笑,这不是她当初的路数么?她当初深受永兴帝与太后怀疑,她就是杜撰出一个幕后操控者,把自己置于受害之地,这才迎来了事情的转机!这奉安公主学得倒快!
“其实这事许多人都知道。”佟锦垂下眼帘,当做没看到奉安公主殷切的目光,“明月郡主屡屡针对于我,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对兰青难以忘情,恋恋不舍之故!”
想择轻避重地保全水明月?想得美!
此言一出,殿内顷刻复又安静,寂可听针。
奉安公主面色猛然一沉,语气陡厉,“胡说八道!”
佟锦冷笑一声,“胡说?你去问问她,让她自己说,几次三番的为难与我,为的是什么!”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俱落在水明月身上,水明月何尝受过这样的对待?此时众人的目光便如蛇蝎一般刺进她的心里,她想怒斥佟锦,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坐在地上,一遍遍地问自己,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一次次地针对佟锦?只是因为她的不甘心吗?
佟锦不给奉安公主开口的机会,踏前两步摆脱奉安公主,急声说道:“去年我尚未封公主之时,曾做下一件令兰青蒙羞之事,在座诸位想必都还记得,当日之事因何而起,大家心里也定有定论,这便是再明白不过的事实!我顾念明月郡主的名声,几次相让,可她步步紧逼,如今更是做下此等龌龊之事,让我很难明白她究竟意欲为何!难不成,只因为她往日曾与兰青有过订婚之意,兰青此生便再不能别娶旁人了么?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整个天下只能围着她一个人转不成!”
永兴帝现在头痛万分,他原是想顺水推舟责令水明月回家禁闭一段时间的,可有了佟锦这番话,水明月的名声却是毁了个彻底,再追不追究今天的事,也不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皇贵妃一直看着永兴帝和韩贵妃的脸色,突然轻轻一笑,“韩妹妹似乎有话想说?”
韩贵妃面色微变,目光扫过一直坐于席间闷头饮酒的韩林,心中主意已定!
“皇上。”她起身跪下,“臣妾代韩家恳请皇上,收回韩林与明月郡主之赐婚!”
今天大家受的刺激够多了,故而听到韩贵妃所请,竟连个惊诧都没有,反而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又被佟锦那样指责一番,韩家要是还认水明月这个媳妇,那才是怪事。
从开始起一直未发一言的韩林手上一抖,他紧盯着手中酒杯,不闻身外之事一般,许久,仰头尽饮,并未看任何人一眼。
水明月本是垂头跪在那里,听到韩贵妃的话身体颤了颤,抬起漫无焦点的双目,在人群中匆匆扫过,不知在找谁。
奉安公主与恩国公则是齐齐大怒,奉安公主怒道:“贵妃娘娘如今是天家之妇,如何还能代表韩家?况且明月与韩林婚事乃皇上亲赐,你……你……”竟是气得说不出话了。
恩国公也是极怒,“皇上!温仪公主存心报复抵毁明月清誉,所说之言万不能取信!至于取消婚事一事更不可答应,明月虽有错在先,但温仪公主清白已证,皇上对明月所为也自有圣裁,岂能因一时报复之举,就毁去明月一生!皇上!”
面对这些,佟锦面不改色,水明月名誉已毁,无论永兴帝做何决断,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韩林!”韩贵妃今天却是铁了心思想要退婚,“你已继任定北侯,定北侯府,便是由你当家作主!你自己说,可愿退婚!”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与皇贵妃脱不开关系,水明月既为皇贵妃所用,无论聪明或是蠢钝,那都是万万不能嫁入韩家,拖了韩家后腿的!
韩林站起身来,面色怔然,眼中却并无半点酒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