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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贵荣华-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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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凡见时映菡并不生气,才脱了鞋子,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好。
“娘子,与那样的人合作,您放心么?毕竟是来历不明的人,还有些危险。”
“我相信她说的那些,因为我知道,她那样的人不屑说谎。我觉得,那样的人,反而比杜氏那样善于伪装的人可靠。”
碧凡听了,点了点头:“娘子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去印家。”
走出房间,关上门,碧凡还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向后院看。
思量了片刻,她也释怀了。
从了解时映菡的那一天起,碧凡就不敢轻看了自家娘子。
如今,更为敬佩了。
或许,正是因为一切的不公,以及各种危险的磨练,才让她有如今的性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孩子的样子。
仔细想一想,也挺可怜的。
一夜无话。
一早,碧彤就准备好了新做的胡服。
时映菡穿上瞧了瞧,便觉得眼前一亮。胡服大多颜色艳丽,再搭配新买回来的吊坠,看起来还真是一颇为俊俏的公子哥。时映菡为了挡上耳朵,总会披散些头发下来,搭配着巴掌大的小脸,俊朗的五官,让碧彤都看直了眼。
“呀,娘子若是个郎君,可不知会俊成什么样呢!”
“你是说我长得像男人?”
“可不就是,若是胖点,做个女人还不错。”碧彤说着,瞧着时映菡没有几两肉的模样,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气。
无论如何喂养时映菡,时映菡都是这么瘦,真真愁死个人。
时映菡却不在乎,笑呵呵地拿着凭帖与画卷出了院子。
今日与时映菡一同去的只有二郎,府中马车被占用,两个人乘坐骡子拉的车,这回要狼狈些。不过,这样的车在徐州城也算是不错的了。
“今日要去学做墨?”二郎开口问道。
他还真有几分兴趣。
如今世道,笔墨纸砚贵得吓死人!家里没有点实力,连一本书都是买不起的。更何况,这大唐没有什么印刷术,书本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的,这价值可见一斑。
就拿印五郎家用的纸来说,那一叠纸,就可以给穷人家一家四口买一年的衣裳。
“说是这样的。”时映菡应了一句,却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掀开帘子去瞧街道,心中思量着,不知何处会是自己未来的小店呢。
渐渐入了印家。
二郎身边的小厮去通报,两个人则是下了车等候。
不出片刻,就有人来带他们进入了。
这一次仍旧是去的印五郎的书房,两个人规规矩矩地脱鞋进入,屋中仅有两个人。
印五郎出来迎接,薛三郎则是坐在临湖的窗前,盘着腿,吃着西瓜。
时映菡看过去,不由得咂舌,屋中摆放着一铜盆,盆中竟然极为奢华地放着冰块,上面凉着西瓜与葡萄酒。
大唐虽有冰窖,却不多见,能在这种季节弄出冰块来,更是奢侈。
竟然只是用冰窖来消遣的……
“四郎与二郎来得很早,大郎可是迟到了呢。”印五郎这一次叫得极为亲切,有些套近乎的意思。
二郎知晓与印五郎能“近乎近乎”意味着什么,便也跟着客套起来,将薛三郎的存在也淡忘了。
时映菡长叹了一口气,心道二哥好糊弄。
薛三郎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随意地一瞥,便收回了目光,弄得时映菡一怔。
这算是与她打招呼吗?
“不知四郎喝过酒没?这是从西域送来的上等葡萄酒,不知二位想不想试试?”印五郎说着,便来着二人在铜盆前坐下。
时映菡坐得极为拘谨,是规规矩矩的正坐,二郎照猫画虎,也跟着摆出了一样的坐姿。
印五郎瞧了,便也跟着他们一块正襟危坐。
一下子就显得薛三郎坐得极为没规矩了。
而薛三郎,也只是一边往湖里吐籽,一边颇为无趣地望着天空发呆,完全不理这几个人。
印五郎有些受不了,当即给薛三郎送去一个盘子:“别总往湖里扔东西,不然过两年这水就臭了!”
“死水当然会臭,你这里又不是什么江河。”薛三郎十分冷淡地回了一句。
原来他与印五郎说话也这么不客气。

058 高谈阔论(二)

印五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俊雅的容颜上显现出一丝愁容,犹如上好的绸缎上露出了褶皱,偏偏不显得唐突。
薛三郎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一伸手,从时映菡的身侧拿走了画卷,甩了甩手上的汁液,便要将画展开。
时映菡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薛三郎的动作一顿。
她从自己的袖袋里面取出了一块帕子,想要递给薛三郎,薛三郎却摊开手掌,示意时映菡帮他擦干净。
屋中没有侍女伺候,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薛三郎又是个养尊处优的,自然而然地去使唤人。
时映菡微微皱眉,看到薛三郎微微扬眉,似乎是在威胁她。
“薛家人都如此没有礼数的吗?”二郎突然开口,让场面有了些许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薛三郎瞥了二郎一眼,有些不屑:“你是不请自来。”
印五郎递的帖子上,只邀请了时四郎,时二郎属于不请自来,这样也是没有礼数。相比较之下,薛三郎只是态度不好罢了。
二郎当即握紧了拳头愤恨地道:“我不来,难不成就任由你欺负四郎吗?”
“谁稀罕。”薛三郎冷淡地回答一句,随后伸手接了时映菡手中的帕子,擦干净手掌,随手就要将帕子丢进湖里,印五郎手快地接住,随后唤了一声:“楠枝,洗净了再取回来。”
外面很快有侍女应声。
二郎虽然愤恨,却没有再说话。
薛三郎没理印五郎,自顾自地打开画卷,展开来看。时映菡微微挪了挪位置,似乎怕薛三郎看完画,会也丢进湖里去,那样她还能拦一下。
这样一来,两个人便肩并肩坐在一处了。
薛三郎瞧着画面,端详了片刻,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嘴角。他上次教给时映菡的那些,她全部都领悟了,画面更有画面感、立体感。
不错的画,给予人的视觉冲击很强。
“你是如何握笔的?”薛三郎突然开口。
时映菡微怔,随后抬手,摆出了握笔的姿势。
薛三郎伸出手来,手指轻轻按在她的手腕上,开口道:“手腕弯曲的弧度,以及四指之间的距离,都关系到你落笔的轻重与笔感。你握笔的姿势有些僵……”
时映菡的眼光定格在薛三郎的手指上,因为之前拿过西瓜,所以有些凉,还有一种粘腻的触感。他的动作很轻,很柔,没有冒犯的意思,完全是在指点。
两个人还在说着,另外一个人已经走了进来,进来之后瞧了几个人一眼,随后便开始抱怨:“今日来晚了,有所不妥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印五郎当即笑道:“七娘给你添麻烦了?”
“唉,我真是怕了她了。”姚大郎说着,走到了铜盆边抓起了一块西瓜,大口地吃了起来,“你妹妹是不是被惯得有些狠了?好友不过送给我两名胡姬,她知晓了,竟然到我府中将胡姬乱棍打了出去。弄得阿娘与阿爷都有些不高兴,朋友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如今姚大郎与印五郎的妹妹印七娘有着婚约,本是极好的婚事,可惜,这位印七娘娇生惯养,是个大醋坛子,让姚大郎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都极为苦恼。
“七娘也是在意你,不然怎会去闹?你多哄哄她,她也就消停了。”
姚大郎面色稍缓,嘴里却依旧在嘟囔:“都是你惯的,万一让她成了吕后那样,我岂不是要疯掉?”
一直极为沉默的时映菡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莞尔:“吕后不是惯出来的。”
众人听了她的话,当即向时映菡看过去,就看到时映菡用极为平静的语调开口说:“我这个人,有时很敬佩吕后。”
姚大郎听了,当即露出一脸荒唐的表情来,几乎失声道:“你敬佩那种女人?”
“是,敬佩吕后这样的女人。其实一个恶毒的女人背后,往往充满着足以逼得她崩溃的人与事。吕后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连沛县县长的儿子都不嫁,偏偏嫁给了汉高祖,那时的汉高祖又老、又丑、又穷、又色,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这样一段婚姻,她很乖顺地答应了,足以证明她当年也是一名极为温顺的女子。
她开始做农活,孝顺汉高祖的父母,还接纳了汉高祖的儿子刘肥。
之后,她却替汉高祖坐牢、挨打。而汉高祖呢,居然都没有去接他们,而是去抢其他的美人、钱财。她带着汉高祖的父母逃亡,还丢了孩子,那种动荡不安,可想而知。后来她被项羽抓住,被关押了四年多。饱受艰辛地出来之后,却看到自己的男人与一美丽女子在一起,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如何不恨。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何不怨?
哀大莫于心死。”
时映菡的话音一落,屋中便是一静。
世人皆惧怕吕后,觉得她心狠手辣,将戚夫人虐杀在厕所之中,说她是天下第一毒妇。可是又有多少人是站在吕后的角度看待这些问题的呢?谁又知晓吕后当年有多恨,多苦吗?
时映菡敬佩她,就算她心狠,也敬佩,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她那般坚强?
姚大郎随后干笑:“不必如此严肃,不过是男女之事,没有这般严重。”
时映菡一下子将话题扯得太远。
薛三郎却瞥了时映菡一眼,见她依旧沉稳,便也没有说什么,眼睛却在她的指尖打转。
那里有几道浅浅的伤痕,只是他分不清,那是练弓箭时留下的,还是其他的什么。一时半会,也没有想到女红上面。
二郎坐在一侧连连擦汗,随即说道:“罢了罢了,也别再说了,女人温顺些,嫁个好夫君才是正事。”他说着,急急转移话题,“不知何时去学习制作彩墨?”
二郎有些被吓到了,自家温顺的妹妹,居然敬佩吕后那样可怕的女人,虽然说得在理,可惜这都是站在女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万一被这几个人精发现了端倪可如何是好?
姚大郎也顺着话题说了下去:“我才过来,还不急,待午饭过后,我带你们过去。”说着,便去薛三郎身侧跟着看画,“妙!妙极!这色彩当真是世间最为艳丽的颜色,太妙了!”

059 高谈阔论(三)

屋中因为放着一盆冰块,所以透着一丝清凉。
几个人零散地坐在屋中,吃着西瓜,偶尔发出吐籽的声音。
时映菡吃得极为小口,半天吃不完一块,竟然被姚大郎伸手按住了脑袋,整个脸贴在了西瓜里面,弄得她一脸汁液。
“与我们在一起,这般拘谨作甚?”姚大郎说着,还笑呵呵地递给了时映菡一个帕子,这态度,让时映菡想生气都不成。
时映菡对这些自来熟的人十分无语。
她沉默地擦脸。
“听闻,节度使要请你做节度判官,你是接受这个,还是去长安入国子监?”印五郎在这个时候与薛三郎闲聊起来,引起了时映菡与二郎的注意。
居然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聊这种事情,还真是没将他们当外人啊。
地方的节度使,就好似地方的土皇帝一般,他们喜欢请长安的文官回来做自己的参谋,且给的财物,要比地方官还多。如果真的跟随了地方节度使,过上几年,考中了进士,再有节度使的举荐,还能去长安做个官,比如什么监督御史、殿中侍御史、侍御史这类的官职。
这也是一个做官的途径。
薛三郎虽然没有什么官职,却是乡试的解元,名声在外。
在大唐,能够十七岁成为举人,已经是十分不易的事情了。能够在三十岁成为进士,更为不易。当年白居易与一群同僚在雁塔题名,曾经得意地写过“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那一年,白居易已经二十九岁的年纪了。
在地方做官,能够认识一些官员。到长安去国子监,依旧可以拓展人脉。
薛三郎却看向印五郎,面容沉静:“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你的路,我不指点也是一帆风顺的。”印五郎突然笑了起来,格外妖娆。
这话,听在其他几个人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印五郎已经算到了薛三郎前途不可限量,那是不是就说明薛三郎日后真的会飞黄腾达?
薛三郎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薛家暂时不会放我走。”
也就是说,薛家希望薛三郎去做谋士,直接做官,而不是入国子监,这样还可以留在徐州照顾薛家一二。其实瞧薛三郎的神色,怕是更喜欢后者。
只是薛家,不肯放人罢了。
屋中沉默了片刻,姚大郎才突兀地开口:“不知节度使会不会给三郎个散官当当。”
“八成是不能的,三郎如今还不是进士。”印五郎替薛三郎回答。
“可惜了。”
“可惜什么?三郎如今依旧是极为出息的,怕是薛家都以他为豪呢!”
听到这一句,二郎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得撇嘴。
时映菡则是伸出手,去握二郎的手,示意他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用过午饭,姚大郎带着时映菡与二郎离开。薛三郎没有相送,印五郎独自前去,归来时不由得好奇:“时家与薛家是世仇,你为何要指点时四郎?”
“他们有仇,干我何事?如此计较这么多年,小家子气。”薛三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随后起身,说道,“我也回去了,下午先生过来。”
再次送走薛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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