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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的叶子被削去了很多片,苏晓的直觉,那些叶子是用来制毒的。
这宅子里,确实住了一个喜欢制毒的人。苏晓爬起来,顺着草丛里找,很快又找到一株一品红,顺着慢慢找下去,又看到一株问荆和一株龙葵,都是毒草,而且都种的极为隐秘。沿着草丛慢慢向前,每隔三四米的样子,就能发现一株毒草,其中竟然有一株梓岚和一株凤栾,这两个医书上记载都是绝种了的,他竟然培植出来了。还有一些,苏晓连见都没见过,应该是从外域引进来的。
沿着毒草的方向向前,走完了草丛隔成的围栏,就到了一个没有围墙的小院子。院子很小,也没有什么装饰,平平实实,连一棵树都没有,周围铺就的石板边缘,生着绿茸茸的青苔,把整个小院子装点成浅绿的颜色。院子中间一道小径,上面有两道车轮轧过的痕迹,不深,只是微微看得到凹陷。凹陷往前延伸,通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一扇双开的门,一个窗户,灰瓦盖顶,突出的檐角已经有好多片瓦碎了,缺了几个小口子。一到下雨天,房檐下都不能避雨,雨水会泼进窗户里去。
苏晓往窗户看进去,里面亮着灯,隐约看得出窗下面是一方书案。书案后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卷。
一袭清白坐在案前,黑发如墨,微微低垂,似乎是在看书。这里应该是祝维摩的书房了,听大哥说祝维摩的书房里藏书量比得上皇宫的经阁,她开始还不信,这回见了,算是心服口服了。
“一家人都去我家吃饭喝酒去了,你一个人留在这么个冷清的书房看书,无不无聊啊书呆子?”苏晓悄声冲着窗户喊了一句,撇撇嘴。左右看了看,四下都黑漆漆的,抬头看看天,也是黑漆漆一片,连个指路的星星都找不到,实在是分不清方向。
苏晓扯了扯脸上的黑纱,确定很牢固,然后从袖子里面滑出一把短匕,捏在手心,一下子从草丛里面跳出来,蹭蹭的跑到祝维摩的书房面前去,一脚踢开房门,跨着腰大踏步走到他面前,举起匕首来,压低声音说,“不许动,不许喊,不然我割断你的喉咙!”作为补充动作,苏晓还把匕首朝祝维摩的方向探了探,表示她是真的会杀人的强盗。
苏晓看不到的角度,祝维摩极快的向窗外比了个手势,外面浮出的黑影见了手势,又极快的没入了夜色中。
“喂,你说句话呀,不然我怎么接下面的词儿!”苏晓觉得这个祝维摩真是无趣到一定的境界了,连被人打劫都能这么冷冰冰的没有表情,这是她第一次当强盗好不好,好歹怕一怕满足一下她么。
祝维摩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翻过一页书,目光游走在字里行间,好像她这个人就不存在一样。
苏晓气不过,哼哼两声,学着电视剧上的坏人,恐怖的笑了一声,把匕首比到祝维摩的脖子上去,“我要打劫!”
祝维摩合上书本,两指夹住脖颈上的刀刃,向内移了移,将刀锋压住皮肤,“动脉在这里。”
“我知道在那儿!”苏晓一下子忘了变调,急忙干咳两声,又压低嗓子,“你打劫还是我打劫!别废话。带我去酒窖,偷到了酒就放你一条生路。不然……我就割了你的耳朵泡酒!”
祝维摩抬眸,墨色瞳仁泛起一丝淡笑,那笑意停留一刻,又极快的隐入了深重的浓黑中,他向后推动木轮车,无视站在一旁的苏晓,直直往门外面出去了。
苏晓愣了一秒种,手还握着匕首,悬在半空。
外面一声极低且各种有磁性的声音幽幽飘近来,“不跟来?”
这一句似笑非笑的问话,到了耳朵里就像是生了无数个小勾勾,勾得人心里痒痒,激得苏晓一阵颤栗。把匕首换了个方向,继续对准祝维摩,大踏步往外面出去。
月黑风高的院子,夜深露重,没有一丝风,青色的木轮车停在两道车轮印子中间,他穿着素白素白的衣裳,背后一抹浓黑的齐腰长发,淡淡的坐在车上等她。
这比拍鬼片还吓人有木有,苏晓握着匕首的手,都开始发抖了。要不是为了后天上山,能给师祖带一坛好酒,她一定转身拔腿就逃。
走到祝维摩身后,苏晓的手都快抖僵了,他忽然回个头,都能把她的心脏吓爆。
木轮车慢慢向前走,即便是在夜里,这车也不发出一点声音,苏晓这才发觉,他的车竟然从来没有一丁点的声响,安静得好诡异。
正文 085 荧惑
“喂……你说两句话吧,我有点害怕。”苏晓握着匕首的手都已经快冷成冰块了,她感觉说话都能听到回声,四下望望,他们正走在比人还高的杂草丛里,荒草枯黄的杆子在面前摇啊摇,衣服擦着草杆的声音悉悉索索,听着好刺耳。前面一袭冷白,一拢黑发,怎么看怎么觉得害怕。
祝维摩此刻隐在夜色中的唇,淡淡的勾起一丝笑意,唇间一开一合,飘出一句极细极软极低的话,“我遭打劫,怕的不该是你呵。”
苏晓怎么听怎么觉得后背发凉,把手里的匕首干干净净的扔了,齐刷刷缩回两只手,扯了蒙面的丝巾,抱拳在下巴下面,乖乖的跟紧祝维摩的车,低声跟他认错,“祝维摩我是苏晓,我错了我不该打劫你,我再也不敢了。”
祝维摩停下车,她也跟着停住,他回头,她刷的一下闭了眼睛,好怕他回过头来没有脸的说。
“从这里往前走,就是酒窖。你且留在这里,待我支开附近巡逻的守卫,过一炷香的时间你再进去。”
苏晓左眼睁开一条细缝,确定他是有脸的,而且那张脸在晚上光线不好的情况下依然很帅,她才放了心,睁开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蹲在他的木轮车面前仰头,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我一个人,害怕。”
祝维摩不知道从车里的哪个部位摸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竹筒,就好像变魔术一样的,一下子拿到她面前,微微拉开一点竹筒顶端的网盖,一只亮荧荧的小虫子飞了出来,绕在祝维摩的脸旁,飞来飞去。荧光微亮,但却莹润光洁,照在他的侧脸,光线细细的勾勒,她才发现,原来他的脸有那样精致的轮廓。眉目深黑,鼻梁高挺,唇色饱满,鬓角整齐,印着一身的素白,显得那样清冷而俊朗,惊为天人。
他看看荧光的小虫,又看着她,淡淡的说,“我养的荧惑,放出几只,便能引我来寻你。”
他将网盖封好,把竹筒递到她面前,她没有接,愣愣的看着他的脸发呆。
他微微俯身,将竹筒塞到她手心里,推动木轮车要走。她忽然跳起来,拦住他的车,把竹筒塞回他手里去,“要是我让鬼抓走了,这虫子又不能带你去地府勾魂。你别走,我不敢一个人呆着。”
他低头看了看竹筒,又递还到她手上,“留着罢。你跟我来,跟紧些。”
苏晓点头,屁颠屁颠的跟在他的木轮车后面,他又在枯草里行了一段,远远能听到巡逻守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向这边来了。他转头看向苏晓,食指压在唇间,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随手扯下身上的佩玉,扔到了前面的大路上去。
巡逻的人往这边过来,领头的看到地上有一块玉,拾起来拿在手里拍了拍,转头跟弟兄们说,“这玉还不错,拿到当铺换几个酒钱,请弟兄们干两碗。”
“头儿,咱们还在夜巡,要是叫人发现了……”
“你不说,我不说,大家不说,谁他的娘知道我们开溜喝酒去了?再说了,咱们的瘸腿公子身边不是有个天下第一的近卫嘛!还怕府里遭了贼不成?”领头的兵士偏头啐了一口痰,把玉收进怀里,吆喝着后面的弟兄们往那边去了。
兵士大约有十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最终跟着去了,只有一个愣头小子留在原地,没有跟着去。那一行人走了,他就卸了头盔,夹在胳膊下面,往巡逻的方向去了。
祝维摩和苏晓在一旁看着,苏晓跟他说,“这个人不错,你可以把他留在你身边,以后真的有人来打劫,他不会先跑的。”
“去酒窖。”祝维摩不回应她的评论,掉转车向往来的方向走。苏晓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她打心眼里骂自己没出息,但是身体和精神都不听她掌控,乖乖的跟着祝维摩,连脚趾头都觉得安心。
两个人默默的来到酒窖前,刚才那个孤独的巡夜兵士的背影还依稀看得见,苏晓望着那背影叹了一口气,这孩纸拒绝参加集体活动,明天少不了要吃一顿揍的。
“他们那样说你,你都不生气吗?”苏晓前倾了身子,小心翼翼的问祝维摩。
他就好像没听到,不回答她。
苏晓又巴巴的问,“我刚才要出去揍那个头头,你干嘛拦住我,都快气死我了。”
祝维摩的车停在酒窖门口,不往里面去了,转头跟她说,“陈年的烈酒都在第三隔间里,你随意取一坛出来。”
“你不跟我进去么?”苏晓弱弱的表示,她很需要一个人陪同。
他垂眸,轻言,“我在这里等你。”
苏晓抽抽嘴角,向酒窖里面看了一眼,里面空间很大,因为怕火灾,灯都是吊在天花板上的,又高又暗,把整个酒窖照的更空更大了些。她伸长了脖子,往酒窖里面的隔间看,第二个隔间有微弱的亮光,后面第三间根本看不见。
苏晓狐疑的扭过头来,眯起眼睛,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偷陈年的烈酒?”
“去不去由你。”祝维摩说完之后,苏晓两秒钟没有动,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竟然就真的掉转了车头要走了。她急忙忙的一把抓住他的木轮车,绕到他面前去,双手合十,“拜托拜托,这种时候你不能弃我而去。”
“你打劫也做了,偷酒而已,怕什么?”他抬眸看着她,表情不像是讽刺,倒像是很认真的在跟她讨论这个问题。
苏晓头皮发麻,“还不都是因为你,大半夜穿这么个白衣裳晃来晃去……”以前看过的鬼片都刷刷的冒到脑袋里,不想去想也回自动播放,越是告诉自己不怕,越是怕的不行。她扯扯嘴角,龇牙,“这跟打劫有本质区别好不好,我打劫你你又不可能站起来起来抓我,我干嘛要害怕。”
呃,她说完这句才发现,这意思貌似好伤人。偷偷去瞟祝维摩,他还是一副淡得没放盐的表情,幽幽的看着她,好像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正文 086 一殇醉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对……对不起。”苏晓耷拉着脑袋,偏过头去,不看他。
祝维摩正好可以的看到她脑后随意挽起的头发,墨色双眸轻轻落在盘起的小包子上,一根碧绿色的簪子从中间穿过,该是作为固定用的。那簪子碧若湖水,却比湖水更通透晶莹,即便是在这样的黑夜,那碧色仍旧亮得耀眼。
“再晚,天就明了。”祝维摩看着那簪子,眸底冷而亮,淹着一丝朦胧的异色,“我跟你进去,你答应我一件事。”
苏晓知道不能跟恶魔做交易,但是为了师祖的酒,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
他笑,这一次是真的笑了,上扬的眼角拉长墨眸,高挺的鼻梁略略蹦紧,杏色双唇延展开来,唇线的弧度恰如其分的完美,苏晓从来不知道,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他调转车头,侧过脸来跟她说,“进去罢。”
苏晓想问说到底是什么条件,因为开空头支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对象是祝维摩这种腹黑男的时候。但是,有一种好诡异的心情在阻止她,竟然就是开不了口叫他停下来。
美酒就在面前召唤,一进酒窖,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苏晓就感觉自己要醉了。跟着祝维摩的车走在后面,穿过第二个隔间,到第三个隔间里去,灯光比外面还要暗些,一只飞蛾绕着吊灯飞,烛火里噼里啪啦的响。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苏晓看见两排大木头架子,上面摆了好多酒坛子。大的有祝大伯的肚子那么圆滚,小的只有手掌大小。
祝维摩从一进酒窖,脸色就越发的白,印着一身白衣和浓黑的眉眼鬓角,他这会儿在黯淡的烛光下,看起来就好像一点没有血色,连唇都是腊一样的又干又死。
“喂,你没事吧?”苏晓毕竟是学医的人,看他的脸色,听他的呼吸,就知道他的身体状态很不好,而且有急转直下的趋势。
他反而不觉得什么,好像病的人不是他,轻慢的抬了白袖,屈指指向高一层架子上的第三坛酒,气若游丝的说,“取那一坛。”
那一坛酒个子小小的,坛身是裂纹的青瓷,头上一个红纱做的塞头,纱头向上冲着,很可爱的样子。这酒坛子虽然做工不很精致,但一看那塞头就是上等的软红纱做的,懂酒的人才知道用这样的塞子保存酒香。
看不出祝维摩还是个知道酒的人。苏晓盯着他看了两秒,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性质的人类,但是只看到他的嘴角,慢慢有黑色的液体渗出来,绿豆那么大一点,含在唇尾,黑得刺眼。她吓得一身冷汗,跳过去抱了那坛酒,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