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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农家女-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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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县尉自从上了马车后就一路沉默,表情严肃。最近有些不对劲,县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刮起了一股歪风,而这股歪风的风暴中心便是县尉魏清承。不知从哪里传出了消息,说李户长之所以如此对待安家一双儿女,便是被魏县尉指使。
在传闻中自己居然变成了官吏勾结迫害孤儿的昏官,这怎么能让魏县尉忍受?
县里谣言汹汹,人心不稳,衙门里更是令他难以忍受,以前那些书吏和胥吏们多少还保持着体面和对他的尊重,做起事情来也较为顾忌他。可是现在这些人却不将他看在眼里,就比如今日,他居然不知道苦涯先生到沙湾去参加一个书屋的开业庆典,还是看到衙役们都不在了,去问门子才知道的这个消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惊出了一身白毛汗,这样的事情居然没有人来知会他一声,让沈丘的那些读书人知道了会产生什么想法……
吓得他立刻换了衣裳,又怕自己孤身前去不体面,特意唤了差役们组成仪仗,浩浩荡荡的往沙湾而来。
他想起了前几日,因为县里的歪风心神不宁,在在衙门里急得团团转,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有接受家里人的建议,请一个老成持重的长辈跟着自己一起来外任,也强过自己在这里胡猜乱想,还是县尉娘子劝他不如去请候押司来。
哪里知道候押司来了后一问三不知,顾左右而言他。追问得急了他便说,自己今年已经押了两趟纲,年老体衰不能再胜任第三次了,所以想请求将往河北路押纲粮的差使交给其他人。
魏县尉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懵了,候押司不愿意押纲那县里上哪再找出第二个人来?沈丘是陈州几县中唯一没有出过纲运差错的县,历任的主簿和县尉都因为纲粮的事情受到了朝廷的嘉奖,如果在自己手里出了差错,那朝廷会怎么看?
好说歹说了半天,候押司也坚决不同意去押纲。无奈何,魏县尉又传户监过来说话。户监拿出一份半月前候押司申请的将安家重立户主的文书交给他看,什么话也没有说就退下了。
这份文书他早就知道,可是一直押着没有处理。李户长是他当了县尉后唯一笼络到的户吏,向他说了不少沈丘吏员之间的秘密,他不想为了安家失去这个‘贴心人’。
难道,候押司是为了这个在和自己生气?魏县尉笑笑,颇觉得候押司有些小孩子脾气。便又传了他过来,称安家只剩下一双小儿女,李户长虽然人粗鄙些,倒还是一个可用之人,不如就让他就近照顾安家小儿女的日常起居,也免得安举人的后代最后落得一个片瓦皆无的地步。他暗示可以在其他方面对候押司进行补偿,比如每年一次的清量土地,今年候押司可以做一半的主。比如你看哪家不顺眼,可以多量一些,哪家顺眼就可以少量些。
魏县尉说的口干舌燥,数次露出招览的意思,候押司却笑而不语既不解释也不申辩,只是恭恭敬敬地将苦涯先生写的希望安家重新立户主的甘结递到了书案上。
魏县尉一下子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安举人生前是苦涯先生的得意弟子,苦涯先生又是弦歌书院的文学,论品级比他高出一个头去。他的弟子去世,自己理应照顾安举人遗留下来的一双儿女,甚至还要去郑府中看望,安抚一下痛失爱徒的苦涯先生。可是他没有,不仅没去探望,却任由着李户长欺凌安家,这岂不是在说自己根本就没将苦涯先生看在眼中!
原以为安家没有了安举人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鱼虾,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只剩下一对孤儿的安家,身后站着苦涯先生。
他记不得后来是怎样和候押司说话的,只记得自己恍恍惚惚的签了一份新户籍后,就坐在退思堂中直到日影西斜。
“我糊涂啊!”良久后,一声惨嗥从退思堂中传来,吓得来请丈夫吃夕食的县尉娘子失手打翻了茶碗。
思绪转过来之后,魏县尉发现自己的仪仗队伍已经到了沙湾村的村口。他不敢托大,急忙从车子里下来步行往安家书屋那里而去。
这时,安家书屋家热闹已近尾声,安木和谢先等人已经陪着苦涯先生和张文学几人进到书屋参观。书屋外面,谢先带来的几个书博士立起了书案,兜售他们带来的书籍和纸墨,这些书籍并不单单只是声律启蒙,还有四书五经和各类经义,以及前朝王李杜白等人的诗集。
而另一些人则是带来了几幅书画拓片或是自己写的书法互做交易,一时之间,书屋前还价声此起彼伏,如同集市。
所以,魏县尉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发觉,直到魏县尉身边的差役唱了一声喏,众人才纷纷施礼。可是许多人却皱着眉头,紧盯着魏县尉身上那一身官袍。等他进屋拜见苦涯先生时,窃窃私语。
苦涯先生端坐在书屋里的高椅上,正在听大郎在背诵声律启蒙。看到魏县尉进来后,瞥了一眼书屋外的仪仗,又看了看身穿青色曲领大袖,头戴幞头,腰束七??石革带,脚登乌皮靴的魏县尉,再看了看满屋簪花扑粉的少年郎们,眼角抽搐了一下。
扶着安木和大郎的手从高椅上下来,抚了抚身上的绿衫常服,施了个全礼,“敢问县宰可是来沙湾公干?”
魏县尉被这一礼施得脸色尴尬,悔恨不迭,实在不该穿着官服动用仪仗前来,好像是故意来耍威风似的。急忙回了全礼,又和张文学三人见礼。脑子里在快速的想着该如何把今日的失礼给圆回去。
突然,看到了屋外笼着袖子正挨个沿着书摊观看的候押司,面上一喜。
“学生今日是来给安家送过户文书的!”魏县尉笑吟吟的把目光落到大郎身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前天,候押司向学生提起安家直到今日还未曾将户籍过到天瑞贤侄身上。学生就想呀,这候押司着实不会办事!安举人乃是我沈丘大才,况且又作了声律启蒙一书,这安家的事情是一等一的大事。学生便立刻将户主过到了天瑞坚侄的身上,想着能尽快将文学送到天瑞坚侄手中,便动了县衙的仪仗……哎呀,着实不知先生和几位仁兄在此处聚会呀……真是罪过、罪过!”说着,便使了个眼色给站在门外的长随,长随心领神会,急忙跑到候押司面前向他要过户文书。
“呵呵呵,难为县宰有心了!”苦涯先生抚掌而笑,“正巧,今日安家的书屋开业,县宰来的正是时候!且来看看老朽这一笔如何?”说着便把魏县尉往自己送来的‘惜学书屋’的匾前领,只字不提安家的过户文书。
旁边,张文学和洪助教马山长对视一眼,俩人悄悄在袖子里拱了拱手,微微低下了头!张文学一脸喜色的扭过身去,亦步亦趋的跟在苦涯先生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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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结:给官府的一种画押字据,多为保证某事,如果不能履行诺言,甘愿接受处罚。类似于连保之类的东西!

☆、第47章牛事

“我方才听闻,你那县衙门口枷了几个教民,但不知是怎么回事?”苦涯先生领着魏县尉在书屋里转了一圈后,状若不经意的问道。
魏县尉不以为然的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听学生一一道来。”
“昨日学生查到有几个教民,杀了两头耕牛,便派捕役过去抓人。他们却请出一位老师父来求学生,说是没得饭吃,杀几头牛充充饥。”说到这里,魏县尉略顿了顿,等待旁人过来接话。
果不其然,张文学便将话接了起来,“国朝有令,禁止宰杀壮年耕牛,这些回子们离了牛羊又活不了,每月偷宰的不知凡几。因着他们私宰耕牛一事,也不知我们这些人为他们担了多少干系。”
“正是,静斋兄言之有理!”魏县尉抚掌,“那老师父涕泪横流,说什么断顿了没有饭吃,求我略略松宽些,说瞒上不瞒下,这事只需瞒着圣人一人既可,又给抬来了五十斤牛肉摆在大堂中。”
苦涯先生听到这里,也不接话,只是呵呵地笑。倒是张文学几人适时露出紧张的神色,旁边那些书生们神色怪异地看着魏县尉,然后低下头鱼贯的往外走。有些事情可以听,有些事情不能听,不仅不能听还得躲得远远,免得将来惹祸上身。
等到出了书屋,书生和书博士们默契的收拾了书案上的东西,把书案往远处挪了挪,到了安全地带后,才开始窃窃私语。县里人人都知道魏县尉拿大枷枷了几个回子,不许吃饭睡觉,日夜派人在旁边看守。有老成持重的就私下讲,若是此事处理不好,八成是要出大乱子的……
只是这话,却没有一个人和魏县尉讲过,县里的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倒像是齐心协力的要看魏县尉出一次大丑不可。
书屋里的魏县尉年轻气盛,见到屋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大为得意,将声音略略抬高,言道:“现今奉旨禁宰耕牛,各地官员自然上行下效,令行禁止!学生是断断不敢违反。所以听了这事之后,气得浑身发抖,将那刁钻的老师父赶出大堂。又将抓来的几个私宰耕牛的教民先打了三十大板,再取大枷枷了,把牛肉堆在枷上,让他们站在县衙外,几时想明白了几时再松枷。又写了一张告示,写明他们所犯何事,以儆效尤。”
一席话说完,安木听得目瞪口呆,她虽然知道古代不轮哪个朝代对耕牛都是严禁宰杀的,可是这位魏县尉因为别人杀了几头耕牛,就把人枷在了县衙门外,这也实在是太过份了吧。
然而,张文学几人却是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交口称赞。只有苦涯先生几不可见的摇摇头,再细看时却发现他是一脸赞同的神色,令安木只觉得是看花了眼。
魏县尉得了夸奖,更是得意非凡,接着往下讲,“学生身负皇恩,岂能为了那五十斤牛肉忘了节气?定要一丝不苟,替圣人好好治理沈丘。”
张文学赞道:“县宰厚道,此事若换了别人来做,定是要将杀牛的回子们判上几年刑!哪里像县宰这样仁厚,只叫人枷上几天了事。此事若叫上司访知,升迁就在指日!”说着便一躬到地,恭喜魏县尉。
洪助教和马山长也紧跟着躬身施礼,奉承的魏县尉红光满面,好不得意。苦涯先生微微笑了笑,扭过头只管和大郎说话,并不掺合。
须臾,张文学使了一个眼色,洪助教和马山长会意,要请魏县尉留下墨宝,魏县尉推辞不过,便兴致勃勃的跟着二人往屋外走,寻了一个笔墨摊子去写字。
“先生,学生只怕过不得几日,那回子们会闹将起来!到时可做何法?”张文学恭恭敬敬的叉手施礼。
苦涯先生面无表情,抬眼看了看身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张文学,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张文学却如同得了纶音一般喜形于色,几乎要手舞足蹈,看得安木怔了半晌,不知他们在暗地里打甚么哑迷。
张文学看了看被苦涯先生牵在手中的大郎,笑道:“我这侄儿今年才三岁,没想到竟是能出口成诵,令人相爱的紧。就是缺个启蒙的人,不知先生心中可有人选?”
苦涯先生听到是这件事,脸上露出笑容,道:“怎么,静斋可有推荐吗?”
“推荐二字不敢当,学生给先生提一个人,是我家五哥,名诚。”张文学听到苦涯先生唤自己的字,只觉得浑身的毛孔无比舒坦,态度更加恭敬了,“学生在家排行老二,五哥和学生一母同胞,原本是在应天书院里进学,考了六年没考中便想出外游学涨涨见识。因学生在这里为官,前几日来投。人耿直了些,学问也是一般,只是胜在有个衡心,诗词经赋倒是记得全。”
“张诚?”苦涯先生思索了一番后恍然道,“莫非是景德元年解试时咏出雨落天娇句的汝南张致和?”
“先生好记性,正是其人。”
“学问是有的就是人还年少些,如此少年理应进学,岂可屈尊做我家大郎的蒙师?不成,不成!”苦涯先生叹息了一声后,连连摇头。
张文学听到‘我家大郎’这句,心中暗喜,觉得今日投的宝全应验了。叉手道:“致和不过是胡乱上了几年学罢,学生幼年贫困,家父便是给人坐馆供我们兄弟几人读书,学生也是坐过馆的!他就哪里不行了?更何况若是让致和知道是写出声律启蒙的克明兄之子,怕是要立刻住到安家非教我贤侄不可呢。”
一番话说得苦涯先生哈哈大笑,一连说了三声好,笑毕后言道:“既是这样,就算他来弦歌书院游学吧!但不知他可带来了户籍文书不曾?若是带了,你明日只管领了人去陈州,老朽将他落在弦歌书院里。”
张文学大喜,推金山倒玉柱拜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他虽然是在县学做文学的,可是若想将自己的亲兄弟落到府学里还需要运作一番,花钱倒是小事,最主要是没有这个门路。苦苦思索几日,不得其法,今日看到大郎天天跟着姊姊读书,一时间福至心灵提了句,没想到竟然将兄弟给直接送到弦歌书院里了。莫要小看这个弦歌书院,弦歌书院可是四大书院之首。出来的学子,不论在哪里游学都会被视为上宾。
更何况陈州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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