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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农家女-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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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倒抽了一口凉气,怔怔地看着张致和,没想到他是竟是真的当众打,全都看傻了。李耆长是最早反应过来的,急忙上前抓住张致的手:“张先生,打几下就行了,何必下死手呢?”
“耆长,我敬你是长者,对你尊重些,你莫要自找不尊重!”张致和手从李耆长手中抽出快速说了一句,然后又将声音抬高,“你等愿听曲只管听,却为何要引诱我的学生听曲?他们一个六岁一个三岁,能懂得甚?只知道曲子好听,却不知道这是他们不能做的事情。你们是他们的长者,孩子若是有不懂的,你们还能不懂?为何他们在场中听曲,却没有一个人阻止?”
“这?”李耆长怔了一怔,“张先生说话好没道理,这却与我等何干?这南云楼又不是我……”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张大了嘴巴看向李户长。
李户长心知跑不掉了,直接将脸皮扯破,双手一摊笑道:“张先生,这话怎讲?谁引诱你的学生了?我家请了南云楼来唱曲,却并未通知安家。安家的人愿意来听曲,这却与我有何干?总不能他安家办丧事,我们全村的人就不活了吧?”
这话一讲,村民们纷纷点头。只有几个书生,用愤慨的眼光瞪着李户长。
张致和将手中的柳条扔到一边,向着四周拱了拱手,面向李户长道:“今日之事,我倒要好好的与你辨上一辨。这村中的晒谷场就在安家宅院前面,出院不过二十步既到。安家既是在服丧,你为何要将唱曲的安排在这里?你且来看……”他抬起手,指着大门楼上那对糊着白纸被高高挑起的白灯笼,“你可看到那灯笼上写的是甚字?我常年看书。眼力不好,然而我倒是能看到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安字。你今日若是不说个明白,明日我便递了片子给县衙,让县宰来断个是非明白。”
张致和一边说一边向李户长走去,言语锋利如同宝剑出鞘,逼得李户长连连倒退,慌乱的说道:“村中只有这一处地方宽敞,我怎就不能在这里摆下戏台唱曲了?”
“何人不让你唱曲?”张致和停住脚步,指着李户长道,“我只问你。为何要将唱曲的安排在安家宅院前面?这是何意?”
看到李户长嗫嚅着不敢说话。哼了一声后再也不理他。转过身面向村民大声道:“安家小女儿孝期听曲,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理应严惩,今日我便罚他们在克明坟前跪上三天三夜。还请诸位乡民们监督。”
轰的一声,村民们议论了起来,几个和安家关系好的人,纷纷扬声说这处罚过重了,孩子们哪里受得了。
几个来听曲的书生也议论了一番,托了王姓书生上前说话:“小张兄,安家小女儿毕竟年龄幼小,这么小的人哪里懂得哀思?他们每日早晚两遍必到坟前哭泣,本是一双孝顺的孩子。不过是无意中听了一次曲罢了。跪上三天三夜,着实太重。不如看我等薄面,让他们跪上几个时辰便罢。”话音落第,身后的几个书生纷纷大声赞同,均是求张致和抬一抬手。
张致和暗自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几位兄台说的有理,在下也知他们定是无意的。只是这为父母守孝,不能因为你年龄小便可以减少哀思,更不能别人一引诱你就跑去听曲。如果天下的人都说我孝期听曲是被人所惑,吃肉吃酒是被美食所惑,观看舞蹈是被美色所惑,那我们为父母三年守孝又有什么意义?依我来说,本应罚他们跪在坟前七天七夜,就是看在他们年纪小的份上,才减成了三天三夜。”
听到张致和这样讲,几位书生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再也不说什么了。
“将孝经大声背诵,背到嗓子嘶哑再也说不出话为止。”张致和押着安木和大郎,到了安举人坟前,令他们跪下,大声说道。
“是,”安木向着安举人坟茔磕了三个头,便和大郎一起流着泪,大声背诵起来。
听着他们甜甜糯糯的童音,一遍一遍背诵,直到最后嗓子嘶哑再也说不出来话,几个围观的妇人纷纷抹起了眼泪。
“这张先生处罚的太重了,一个六岁的孩子懂个啥?”李方的浑家沈大娘子站在一旁扬声说道。
“是哩,是哩!”几个妇人深以为然,此时恨不得走过去将安木和大郎抱在怀里好好地疼上一番。
“家里没个大人,又没个长辈。那李进浑家又是一个糊涂货,可不就是没有人拿主意了吗,就是处罚也该罚李进浑家啊。”
“凭啥要处罚两个孩子?”沈大娘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就是罚,也得罚那个在别人家门口请人唱曲的。这算个什么事?人家服着丧你跑到人家门口唱曲,这不是欺负别人家里没大人吗?要我说啊,安家人就是脾气太好,这要是谁敢在我家门口这么闹,我早就和他拼老命了。”
沈大娘子这么一说,立刻引来了几个妇人的赞同声。
安木跪在安举人坟前,将脸埋进肩膀,深深的后悔。这一段过的太顺风顺水了,吕氏宠着她,李进护着她,候押司在外面将所有的事情都给打理了,苦涯先生时不时的派人过来问候送东西。便以为这天下绥靖,却不知别人只是小小的一个手段便可以将自己击打的体无完肤。
自己,还是太得意忘形了……

☆、第69章知错

“知道错在哪了吗?”夜深人静之时,张致和挑着一盏灯笼走到了安木身前。
安木点点头,嗓子嘶哑,“我太过得意忘形了,不该忘了父母的丧事……”
张致和摇摇头,缓缓的蹲到了安木身边,从自己挎的篮子里拿出一张席和一张毡毯,慢慢地铺平。“你还是不懂!老师在家乡坐馆多年,又四处游历,见过的腌臜事情不知有多少。那些人表面上为父母守孝,暗地里召妓*,孝期生子者不知凡几。然而,别人都懂得遮掩二字。唯独你不懂!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跑到谷场之中听曲,你不是得意忘形,而是在你心中根本就没有孝字。”
张致和抬起阻止安木说话,“孝与不孝这是深藏在心中,并不是年龄小就可以不孝顺。你看看平日,大郎一提起父母便面露哀容,而你却是无动于衷,我不知你出了何事,为何对父母没有半点感恩之情。当然了,这是你的家事,我身为外人不能评判。我想说的是,若是我今日不处罚你和大郎一番,只怕明日这事便会传遍乡里。一个不孝顺的人,还有必要活在世间吗?”
张致和说了这话,将熟睡的大郎从地上抱起,看着大郎脸上的两道泪痕轻轻叹了口气。大郎似乎惊了一下,睁开眼无声的喊了声老师,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老师……”安木抬起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力气似乎用光了,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也怪我,平日只顾得教你们学问,却忘了教你们做人的道理。”张致和低声自责。“今日的事情你好好想想,父母之恩,高于天地。养你哺你,你才能立与世间。若是没有父母哪会有你?我知你可能是怨恨父母早早的离世,留下你和大郎孤苦无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苦涯先生为何如此帮你?不就是因为你父亲生前是他的学生?村民为何帮你,不是因为看你可怜,而是看在去世的安举人份上。若是你父不曾在前面为你们踏出这一条道路,你们又怎能荫得他的阴惠,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我又怎可能来做你们的老师?”
张致和说到这里,低声叹了口气,“纵是你才华满腹,能写出锦绣文章。没有了名声将来又能怎样?纵是你天纵之才,有帮扶国策之计,别人却认定了你是一个不孝之人。你也只能空有一身文武艺。却无处投奔。你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不怪你。可是经此一事后,若是还再犯,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离你而去。我可不愿教一个不孝之人,以后你也莫说是被我启蒙的。”
“老师。”安木听了这话,失声痛哭。
“好好想想,人的一生没有不犯错的,有些错可以犯,有些错却不能犯。有些错是可以改正,有些一旦犯了就是一辈子。”张致和说了这话,将大郎轻轻的放在毡毯上面。
“老师也有错,就陪着你坐上一夜吧!”
天空中,弯月似乎听懂了张致和的话。羞涩的躲到了云层之后,过了一会露出了半张脸静静地看着安木。稀稀落落的星光,洒在了安木的肩头,如同在无声的控诉。
我错了吗?安木无声的问自己。
是的,我真错了。我对安举和举人娘子根本没有父母之间的情谊。我想的父母是我前世的父母。他们的音容笑貌一直萦绕在心中挥之不去,哪怕是午夜梦回时,梦到他们也会醒来。安举人和举人娘子对我来讲就是一个陌生人。我怎能对一个陌生人日日痛哭和思念呢?我装不出来,纵是装也装不像。
没有爱,何来思?没有养,何来恩?
我怎能装出一副孝顺的模样?我的孝,多想留给我自己的父母!安木痛苦的闭上眼睛,泪下如雨。
张致和叹了口气,微微的阖上眼,唱道:“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
归来!往恐危身些……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一曲《招魂》被张致和唱的荡气回肠,却又黯然神伤。
安木怔怔地听着,忘了流泪忘了思考,脑子里追随着诗人的一生,看着他年幼时秉赋清廉的德行,献身于道义。最终却愁懑山泽,魂魄放佚,最后无可奈何的投身汩罗。这难道不是在说安举人吗?他空有一身学问,就连苦涯先生也说自愧不如,可是最终什么下场?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这样的人物,自己为什么不尊敬他呢?
“老师,我错了!”安木匍匐到地,嘶哑着声音说道。
张致和微微颌首,却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唱起了《九歌》。安木静静地听着,渐渐觉得精神恍惚,睡意袭上心头,就这样跪坐着睡着了。良久后,张致和停下吟唱,将安木接到了怀里,怔怔的瞧了许久。
月色迷离,照在他的脸上,隐隐泛起了一串亮光。
“我可怜的孩子!但愿你不要像我……”张致和将脸紧紧的贴在安木脸上。
“爸!妈!”安木嘴里轻轻的嘟囔着,将身子往张致和怀里拱了拱。张致和的身子一震,随即又搂紧了安木。
天还未亮,安木和大郎便被张致和拍醒。他大约是一夜没睡,脸色憔悴,眼窝深陷,看到俩人醒了,说道:“去跪好,莫要让人看到,一会吕氏会来给你们送饭。吃完了之后若是有力气,继续背孝经。可懂?”
安木和大郎低声说了声是。
过了一会,便看到远处亮起了一盏灯笼。吕氏提着食盒,挑着灯笼,慢慢的走了过来。
“吃些东西吧!”吕氏遮遮掩掩的低下头,快速的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到了毡毯上,便拿盒盖挡住了脸。
张致和冷哼一声,听到他的哼声。吕氏显得更慌乱了,往后退了好几步。却不小心被身后的土坷拉绊了一脚,在昏黄的灯笼光芒下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婶婶?你的脸?”安木直起身子,往吕氏那里看去。
吕氏慌的直摆手,又拿食盒盖遮住脸,嘴里快速的说道:“天太黑,走的快磕着了,你们吃,你们吃,我去旁边等着。一会过来拿。”说完了这话也不等安木回话就迅速的跑到一旁躲了起来。
张致和一语双关。哂笑道:“早知有今日之祸。何必昨日如此糊涂?”
安木低下头咳嗽了几声,先盛了汤端给了张致和,又给大郎盛了一碗,然后才端端正正的跪坐着端起了自己的碗。
吕氏躲在一棵树后。萎萎缩缩的望这里探头望,看到安木三人都端起了饭碗,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骂了句叫你没长心眼,随即哎哟了一声。
安木动了动,刚想站起来,张致和却咳嗽了一下,只好再规规矩矩的坐好。
“食不言,寝不语!进食……”
一连三日。安木和大郎都是在坟前渡过的,白天背诵孝经,直到嗓子嘶哑,到了晚上张致和便来陪。李进有时会远远的看着他们,然后再阴沉着脸回到家里逮着吕氏痛打一顿。
三日后。几个书生来到坟前,请安木和大郎回家去休息。安木和大郎得了张致和嘱咐,死活不肯离开父母坟前,直说自己有罪。几位书生极力劝说,安木依旧不肯离开,最后足足跪了四天四夜晕倒在坟前才被几个早上来找他们的书生抬回了家去。
安木和大郎昏迷了两天一夜才醒来,醒来时看到了张致和、苦涯先生、候押司还有家里的李进吕氏等人,就连那个时不时来打秋风的古娘子也出现在她的眼帘中。
“大父!”安木的手伸向了苦涯先生。
苦涯先生原本坐在榻前,闻言紧紧的握住,柔声道:“你醒了?这几天担心死我了。”
安木低泣道:“儿错了……”
“你这孩子,心思太重了,”苦涯先生笑了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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