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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定反身,人已纵开,刚一转背,先纵出去那人又从左侧飞来,大有两下夹攻之势,定睛一看,前动手那人正是林璇,后一人正是筠玉,正在高声招呼,手中都拿着一根牦象骨朵,不由惊喜交集。耳听铁锅冲山角后众山民喊杀之声震动山谷,眼看就要杀到。自己深知孽龙厉害,身人重地,就这明打决难成功,不比牦象是个蠢兽,况又有千百山民相助,一定寡不敌众。惟恐二人有失,一面高声打着招呼,人早跑将过去接应。这时孽龙正被林、毛二女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杀得顾此失彼,暴跳如雷,虽不似头两下挨得重,却也受伤不少。救兵未到,一时无计可施,一眼瞥见坡上有一株半抱古树,便舍了敌人奔过去,单手抱着,用力往怀中一折,喀嚓一声,齐根折为两断,恰好那树中腰有一条裂缝可以把握,便一把抓住朝二女打去。
原来林、毛二女同了芹芹走向路上,芹芹久惯爬山,又感激活命之恩,拼了命领着二女飞跑。刚刚穿进要口下那片树林以内,芹芹忽说一声
“糟了”。二女连忙问故,芹芹道
“这条路径以前曾经和我表哥来过几次,认倒认得,自从受了孽龙的害迁居新洞以后,就不曾再来。前两月听见蜈蚣夹子换班的人回来说起,林外山崖绝壁上已被孽龙辟成出入要口,离地数十丈,又厌又高,险峻非常,并有缠藤寨人持着刀矛弓箭把守,一个人在上面足可敌得我们百个于个。口边还有一架长梯直到地上,休说此时业已悬起,无法上去,便是放了下来,他们居高临下,我们上去也是送死。这条路就是不好上去,只一进了要口,便无什困难之处了。适才只顾引二位恩人前来,把这些话都忘了,这时方得想起。我们是怎生上得去呢?”林璇便问
“崖壁上有什藤蔓盘生、手足可以攀援之处没有?”芹芹答道
“那崖壁我们叫它遮天崖,高有千百丈,长于百里。这个半圆形包住的,恰好作了孽龙荡的大半面屏风,哪一处都是直上直下,猩猩猴子都爬不上去。尤其是要口这一面,越往上越往外突,像要往前压下来一样,简直没法上去。
林、毛二女一想,果然糟了,行囊中虽备有爬山用的长索,一则太长,不好携带,早说还可设法,当时怎能回山去取?筠玉囊中虽然带有夜行人用的丝索套钩,但是长才四五丈,这数十丈的悬崖峭壁如何能用,林璇正埋怨行时匆匆大家都没细说,筠玉忽然笑道
“管它呢!仙人锦囊既预算准此是应在今晚,我们三人前去除那孽龙,虽说也要过些险阻,终于成功无疑,到了那里必定有法可想,否则还叫灵么?时已不早,我们其势不能回去,前面就是地头,何不走到了再打主意?在这里干着急有什用处!”林璇无奈,只得一同仍往前走,芹芹在前引路。
刚要出林,芹芹恐惊敌人,先偷偷地往外一探看动静,忽然回身惊喜道
“二位恩人快来,现在可以上去了。”说罢便往前跑。二女跟踪出林一看,前面参天峭壁的下半截,近地面二十多丈处,竟挂着一面长梯,斜垂到地,上面现一山石裂缝,日光照在里面,静悄悄并无一人防守,俱都喜出望外。林、毛二女料是余独和大锤先来,不知用什法儿将防守要口的缠藤寨人除去,留着这架长梯,以为他们的退路,连忙一同向梯前奔去。林璇悄向芹芹道
“孽龙凶狠无比,此去深入虎穴,危险异常。好在只一进了要口便能望见铁锅冲孽龙巢穴,无须再要人指引。我看你还是留在下面的好,以免我们到了冲里和敌人动手时,人少势孤,无法顾你。”芹芹却说
“我承毛小姐救命之恩,命是捡来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是因跟了同去,死在缠藤寨人手里也值得。何况二位恩人本领高强,我也会一点武艺,不致便死。二位恩人终是初来,不知敌人情况,虽然一样是冲里没有去过,如同了去,一则总算多个帮手,二则事急之时,我还可去找着柳燕和山娃子设法出险。”死活都不舍离去。
林、毛二女知道山女多情为义,出诸天性,阻她不住,再者冲里情况只是日间所听说的一些大概,山民习惯起居动作俱所未悉,有她同去也好。不过芹芹虽也身轻力健,行路尚可,如若动手,休说孽龙,便个把缠藤寨人也未必能敌得住,不忍使其失陷,再三嘱咐此去只可做一耳目,动手时无论见有多么危难,切不可上前相助。只许藏在适当隐身之处旁观相候,如见不幸,速速逃回与蔡、杨等人送信,命春桃等六名男女山民绕路护送杨宏道往云龙山去。这虽是不会有的事,也不可不作万一打算。能依了便同去,否则不许。芹芹无法,只得依了。话说完,已到梯前。因为那梯又滑又活,改由林璇在前,芹芹居中,筠玉断后,都是轻脚轻手攀援而上,以防万一口内还藏有山民。不消半盏茶时已离口只有四五尺远近。
为备万一,各打一个手势,芹芹和筠玉便翻向下面梯背藏起身形,再往上爬。林璇却将预先备好的两块小石用力朝口中掷去,耳听石块撞在口内洞壁上,答答两声,往前滑出老远,空洞回音犹自未歇,没听见有别的响动,真个空无一人,益发心定,忙低喊一声
“筠妹快上”,身便穿进口去。一看人口最厌,往里较宽,路中心一条粗藤索直通到里面深处,中间黑洞洞,只两头能见月光,留神细视,并无人影,筠玉、芹芹也跟着赶到。这一来如涉康庄,一同飞奔前进。快要出口,看见地下倒着绞那梯子的大木桩和大绞盘,业被人用刀连索带桩架、绞盘一齐斩断斫碎,零乱在地,更猜是余、雷二人先到所为,决无外人。
正走之间,筠玉忽然心中一动,暗忖:余独已先来好些时,锦囊仙札虽命自己和林璇须在子时前赶到接应,毕竟他人单势孤,大锤蠢人,又是几次败军之将,无异废物。孽龙何等猛恶,手下还有那么多的山民,稍一不当心,不死必带重伤。想到这里好生着急,忙催林、芹二人快走。转眼出口,见四外静悄悄的全无动静,看出余。独二人必然无恙,但是也决未得手,否则不会如此清静,心才略放。忽见前面转角山坡下一个白衣人影一晃,看衣着是个汉人打扮,而且身法绝快,只看了一眼便即失踪。余独平日喜欢穿自,记得他来时明明穿的一身灰,大锤装束更是不类,除他之外,又决不会在这等地方有汉人来往,好生纳闷。一问林、芹二女,却说因往四外端详形势和孽龙所居寨洞,没有看见。暗付自己莫非眼花?又觉不会。
当下看出寨洞在西北方,连忙顺坡跑去,一会到了坡下。月光下看见路侧有一滩黄水和一团乱发,筠玉见闻较广,知是新死的人,被能手用化骨丹化水,不禁吃了一惊,不顾污秽拾起一看。乃是一个缠藤寨入的头发,顶盖犹未化尽,腥膻之气扑鼻难闻,忙仍丢在水里,心想必是有一能手经此,被一缠藤寨人发现,那能手将他杀了,用药粉将他化成了水,而免被他同类惊觉。余独本领自己深知,终日相处长谈,并没听说他身旁带有化骨的药粉,当真除他之外,还有一个能手在此不成?越想那白衣人影越觉得可疑,幸而看他杀人的行径也像似个同道,来此除孽龙的,否则今晚的事恐怕要扎手了。且行且想,眼看将到寨前崖下,林、毛二女先止了步,命芹芹速速觅地藏起,前行愈险,不可再进。芹芹只得怏怏向止。
林、毛二女看好了她的藏处,方行前进。刚一转过崖角走出十几步,便听前面寨顶上狂吼怪叫之声山鸣谷应,不到一会,便一人由崖上纵下,定睛一看,正是余独,手持大刀,亡命一般往西北方跑去,却不往来路逃走,月光下看去,身后所背牦象骨朵尚在,乌光闪闪,却未见他使用,刚骂得一声
“蠢东西”。一转眼工夫,崖上又纵下一个身高一丈六七尺、头上有角、体如龙形。遍体都是逆鳞、周身不挂寸缕、张着两条长臂、摇晃着一双如箕一般大手的怪人,迈步如飞追了下去。筠玉一着急,两足一点劲,凌空数丈高远往前追赶,一落地,正待二次往前飞纵。林璇也自赶到,忙一把将她拉住,且跑且说道
“这孽畜是人,身手灵活,又是刀斫不入,不比牦象蠢重迟钝,莫要看轻了他。你我不可一同上去。”筠玉忙接口道
“对。赶上他时,你往他右边,我往他左边去,两下夹攻。他不怕刀剑,我们给他硬打,追你我攻,追我你攻,叫他腹背受敌,活活将这畜生打死。”二人脚原未住,说到这里把手一挥,各把刀剑插好,一手取出暗器备用,一手将牦象骨朵拔在手里,连跑带纵,往前追了下去。四下里跑得都是飞快,彼此间隔俱在十余丈间。
林、毛二女方自心急,一眼瞥见最前面跑的余独,想是看出路径方向不对,忽然拐弯,往路旁有森森的斜坡上跑去,孽龙也跟踪追赶。两下这一停顿,林、毛二女自然益发追前了些,因为余独在孽龙的前面,不敢出声呼喊,本就打算着用前法暗算孽龙。筠玉仗着身轻,已然超出了些。林璇刚上坡不远,便见余独步法散乱,行动迟缓,已与孽龙首尾相衔,喊声
“不好”,还未及纵身向前相助,余独倏地回转身来,照准孽龙胁下就是一刀,才斫下去,便被孽龙接着。这时筠玉也上了坡,双双看见余独危机瞬息,这一惊俱都非同小可,不约而同,一右一左飞身纵起空中,紧握那根骨朵,照准孽龙便想打去。
二人正先后纵起,偏巧余独急中生智,就着孽龙捉刀一甩之势,往侧纵出老远。孽龙一偏身,恰好脸先斜背着林璇来路,没有看见来人影子,又因为出世以来终未遇见过敌手,对敌时只知留神护住那两处要害,任你从后如何暗算,全不在他心上,容到兵器打到了身,触怒了他,才回身去捉人撕吃,这已成了习惯,所以先前通没觉察。直到林璇的牦象头骨将要打到他的身上,骨大如拷栳,来势又是绝猛,所带起的风声异常劲急,才有些觉出,回头来看,见是乌光闪闪一条黑影,也没看清是人是物,以为这有什希罕!头一偏,不问青红皂白伸手便抓。他却不知数千年牦象头骨乃是旷世难求的异宝,坚逾精钢何止十倍。孽龙不过身长逆鳞,能避那寻常犀利刀箭而已,便是一大方真的钢铁被这东西打上一下,也要打扁,何况他也是个血肉之躯?林璇生具异禀,力气又大,哪里禁受得住,一下正打在手指上,当时觉着生平从未有的奇痛,不由
“哇”的一声怪叫,一看手骨已有三根断折,虽然皮连未落,已是鳞翻皮绽鲜血四溅,事出不意,只顾看那痛处,忘了追人。
林璇见未打中他的头,被他手一拦,觉出力量绝大,虎口都有些酸疼,知道厉害,敌人身手长大,恐被捞住,下落时脚一沾地,便自退纵下来。孽龙这时方想起看那伤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一见是个女子,更是急怒交加,口中山嚷怪叫,舍了余独不迫,径追林璇。刚一举步,忽又觉着脑后风生,和先前一样,已然吃了一次大亏,不敢再回身用手去接,再又发步太猛,一心只注意到前面仇敌,急切间也转不过身来,满想把头一偏避将身去,但这次苦子吃得更大。来人身手灵活,何等机智,他身后又没有眼目,筠玉一头骨原是照孽龙当头打下,见他往右偏出三尺,直下去决打不着,忙就势往外一抡,成了个半圆形,往里打来,这一下正打在他左肩骨上,立时打得鳞翻皮破。虽然筠玉力气较小,没有将他左膀打断,肩骨上半面业已打得粉碎,比起头一次所受的伤自然更痛。这次他如就势和往常对待敌人一般回身就抓,筠玉比林璇较为轻敌,落时没有就势脚不沾尘往后纵退,落处又离他身后不远,他手要长出两三倍,当时回身,岂不抓个正准?一则骨碎奇痛,身子晃了两晃,二则连吃大亏,惊恐与愤怒交加,恐又再吃亏,不但不就势回身,反倒往前纵出数步,再行回头去看,恰巧给筠玉留出脱身机会。
林璇见筠玉纵落在孽龙身后不远,大吃一惊,欺他不通汉语,忙大声喊道
“筠妹不可大意!这东西简直近身不得!”这时二人虽见孽龙被打中了两下,看神气以为不过打伤了点鳞皮,俱不知打得他指折骨碎,那般伤重,休说林璇,连筠玉也起了戒心,不敢疏忽,轻易纵身凌空去打,只管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既纵彼落地跟着他乱转,晴中各打取胜除他的主意。筠玉还顺便发了一镖打他咽喉,也未打中,正自发急,忽听余独高声喊着赶了过来。林、毛二女侧耳一听,果然山后杀声如雷,渐渐由远而近。
这时孽龙已急跑向侧里,将那株枯树扳折,单手抓住下半一个裂孔,连着上面枝干,舞动如飞,横扫过来。林璇忙追过去,见他忽然回身举着一株枯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