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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得了十三的嘱咐,连忙把一包眼泪硬生生的给逼了回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婢觉得自打做饭来身上的肉益发多了,于是趁着小姐这几日睡着,便抽空减了减。”
十二这个借口找的实在不怎么好,她就是两个腮帮子上有点肉,身上比白苏还要瘦,哪里需要减肥瘦身。
白苏若是寻常时的性子,定然是要变着法子开一开玩笑,但她眼下总也提不起劲儿。
用完午膳之后,白苏在十三伺候下沐浴过后,披上大氅坐在院中的榕树边山太阳,秋日的阳光很晃眼,却并不热,温温的很舒服。
十三和香蓉站在一旁侍候,她们想过很多种白苏醒来时的情形,但这一种是她们万万不曾想到的,白苏只把那些事情当做了一场梦境,做了一场噩梦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心情坏了些,过几日便就好了,然而她把主当做从来不曾存在过的人,那么小主子要怎么办?
十三只暂时将顾翛带到前院去了,无论如何,先让白苏将养将养几日再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日,白苏每日按时用食,按时睡觉,按时出去晒太阳,或者坐在廊桥上喂喂鱼,如此悠闲的日子,她的病情却没有丝毫好转,反倒一日更比一日憔悴。
白苏坐在廊桥的栏杆上,手中端着撑着鱼食的钵,定定的看着池塘中枯败的荷叶,以及水面上倒影的那个青衣白发的女子,苍白的脸埋在白色的狐狸裘中如烟似雾,以往还有一头墨发压着颜色,如今这满头的银发,也是如烟似雾,整个人笼罩在青色的毛领大氅中,宛若一缕烟雾,又似一抹魂魄,触之既散。
一滴水滴落在湖面上,漾起一圈圈的涟漪,鱼儿应声游过来,却见并没有吃食,又悻悻摇摆着尾巴离开,渐渐的湖面上,两滴三滴,白苏竟是哭出了声音,由小小的抽泣,变成嚎啕大哭。
十三正四处寻白苏,听见声音,抬头便望见白苏坐在廊桥的栏杆上哭的撕心裂肺,她却是微微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若是再那样憋着,恐怕久了会伤及五脏。
十三走上廊桥,轻轻的把白苏手里的钵接了下来,伸手将她抱住,缓缓抚着她的背。
白苏的眼泪浸湿了十三的衣襟,她哭了一阵子,直到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这才抽噎着住了声音,她用袖子抹着还在不断掉泪的眼睛,声音喑哑,“我没事了。”
十三也不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防止白苏从栏杆上掉下去。
事实上,她也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白苏,但是她向来嘴拙,在这等境况之下,实在说不出任何有分量的安慰之言。
“我始终不能相信。”白苏盯着远处天际那光光的树杈上一个喜鹊窝,泪水不断的从眼中溢出来,“我始终不能相信,他就那样死了,我以为如他那般宛若皓月的男子,便是连死,也定然是惊天动地。。。。。。然他,就那样轻易的登上了城楼,轻易的中了一箭,然后从城头坠落。”
有时候生命可以很顽强,也可以这般脆弱,无论是俊美还是丑陋,是惊艳才绝还是庸庸碌碌,在生死面前,不过是一条命罢了,死了便死了,死亡不会因为谁的俊美和惊艳才绝而变得华美抑或慎重。
只是白苏有遗憾,有痛心,他为了她而死,白苏曾经梦想过的与他一同携手看着阿翛长大,然后满头白发,垂垂老矣时,他们可以坐着摇椅在院中晒太阳。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化作泡影。
“有他的消息吗?”白苏回过头,满脸泪痕的仰头望着十三。
十三知道她说的是顾连州,微有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道,“那日是固派人将奴婢们救了出来,并送回这里,奴婢亲眼看见宁国侍卫阻拦固带走主,十二名暗卫浴血奋战,约莫只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便有数千侍卫攻入城中,看见主的尸首时,那头领目眦欲裂,带着数千名将士血洗太平城,主的遗体被运回政阳城,政阳王扶棺泣血,不眠不休的守了七日七夜后,便将主葬入宗族墓。”
现在虽已经入秋,但是天气难免还有些炎热,尸首不能存放太久。
白苏被“尸首”这样的词刺痛,是啊,那个风姿绝代的男子,如今已是归于黄土。
宁温,宁温白苏脑海中闪过那宁温松开弓弦的那一幕,恨意便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素女不欠宁温什么,她白苏就更不欠他的,为何他非要一次次的将她逼入绝境
报仇也都是后话,她现最揪心的便是他就在门外那时,没有见上一见,真的好悔,顾连州不记恨她不告而别,不怨她私自带走了他的大子,然而那时她为何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虽是悔了,但倘若不知道这个结局,白苏很清楚,如果再重演一次,以她的性子定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她太固执,固执到一旦怨恨,便连解释也觉得多余。
所以直至现在,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谁都不想见。
即便连这句绝情的话,也都是靠他人传达,这教她如何不悔恨。
“小姐,见见小主子吧,小主子会唤人了呢。”十三不失时机的道。
白苏心中全是深深的愧疚,顾翛是他的血脉,也是她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将顾翛抚养长大。
白苏擦干满面的泪痕,随着十三往前院去,心中道:连州,你莫要怨怪我,你的素儿是一个自私的人,若是真的见了你的尸身,恐怕会忍不住随着你去了。
雍熙元年,九月中,天下缟素,雍熙帝下旨举行国丧,尚京城大街小巷文人士子无不顿首痛哭,雍史最年轻的一位帝师就此陨落,便是他最后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死,也无人指责。
而随着白虎门上那个女子的火焚,无论是妖后还是惊艳才绝的太学博士,也从这世间消失,然而所有人提及她时,却只想到那个着青衣、面色苍白,永远淡若云卷云舒的女子,这样一个妇人,为何会是妖后,有许多种版本的流言,有人说她只是还未吸取邪气,也有人猜测这一切不过是宁皇设计围杀雍国帝师的圈套。。。。。。
白苏一直很好奇,绑在白虎门上的那个女子是谁,竟与她如此相像,回过头来一想,她所见过的人中,与她最为相似的便是张丞相的庶女,叫张妩的。那个女子模仿着她而存在,在白苏看来是悲哀的,但无论如何,她死,却成为了真正的白素,有天下人的见证,又有顾连州。。。。。。
想到此,白苏竟不知是该谢她,还是该恨她。
“母亲母亲”顾翛被香蓉抱在怀里,见着白苏来了,激动的挣扎着胖乎乎的小身子,往白苏怀中扑。
白苏干了的眼眶忽然又湿润,这是她的儿子,她和顾连州两个人的骨血。
“阿翛想不想母亲?”白苏抱着他,笑靥如花。
白苏不过是逗逗他,谁知顾翛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竟是奶声奶气的道,“想,阿翛,想。”
虽然没有说出完整的话,这也着实让白苏惊喜了一番。
十三和香蓉看见白苏的笑容明朗了许多,才稍稍放下心来。
“父亲。”阿翛眼巴巴的看着白苏,好似疑问他的父亲怎么不见了。
顾翛与顾连州父子相处不过短短两日,小家伙便深深的记住了那个丰神俊朗、会给他做蒸蛋的男子,时常惦念着,见人就问父亲。
十三和香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又触到白苏的伤情处。
白苏呆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笑着点着顾翛的小鼻子,道,“你的父亲啊,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待到阿翛长大后,母亲带你去看父亲可好?”
顾翛嘟着小嘴,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等到长大以后才能看见父亲,然而他此时想的却是,这个“长大”又是多久呢?什么样才是长大?
因着也没有个概念,小家伙每隔一会儿便同白苏奶声奶气的道,“阿翛,长大。”
他的意思是,阿翛已经长大了,能不能见父亲了呢?每每白苏都要呆怔半晌,然后答非所问的道,“阿翛想父亲了呢,母亲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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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0章白素,我回来了
第290章白素,我回来了
有顾翛时时伴着,白苏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十三和香蓉本是欲陪着她,但千余人都等着吃饭,总不能不挣钱,白苏便硬是将她们赶了出去。
那些藩王中有几个人是知道纳兰府其实是白苏撑着的,是以,白苏让人放出话去,把花境和客栈都卖了。
短短五日便有数百商客寻着十三谈生意,最终,两桩生意都被一名姓沈的商客以高价买了去。
这沈氏百年前也是名门望族,只是后来不怎的没落了,据说这沈氏的家主年轻有为,极有魄力的将族中所有的存钱全部都拿出来买了这两桩买卖。
后来,因为族中缺钱,沈氏便将所属的花境以自己买过来的原价又转手了,卖了七万金。
用七万金买一个小小的花境,固然是天价,但以花境的名声来说,这个价却真是有人买的,买花境的这个商客不是别人,正是曾与白苏有过一面之缘的,吕趋的嫡子吕言,那个与管家玩断袖的美貌男子。
谁也不知道,这一买一卖一转手,不过是白苏用的障眼法,来来去去,这客栈生意还是在白苏的手中。
所谓的沈氏也确有这个族,只不过他们在从滇南往宁国来的途中被土匪灭族,恰逢举善堂接到白苏的消息,要求寻个底蕴深厚,宗族几乎败落的家族,举善堂觉得沈氏可用,便清剿了那帮土匪灭口,从所得得财物中找到一个家谱,白苏便使主宅的剑客人假扮年轻的沈氏族长沈汴,买下正在出售的两桩生意。
时下交通不便,车马又是十分贵重的东西,所以一般的百姓还都保持着“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死,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想查一个败落的宗族,实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即便有心人去查,也只能得到一个结果,便是:这个沈氏却是个有钱却名声没落的宗族,而他们也确实因着不甘于这样的落寞,而举族迁往宁国。
清点沈氏的钱财整整用了三日,从沈氏那里得来的财物林林总总的加起来,竟有十万金之多这个数字无疑是惊人的,白苏经营客栈和花境两年多,闹的那么大动静,总共不过赚的四五万金,便是这样,也算是短短时间暴富的了,没想到一个偏居滇南的没落氏族居然还如此有钱。
可见氏族在这个世界的重要性。
而白苏也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干不正当生意果然最赚钱。
于是白苏综合自己之前所看的武侠小说,做出了一个计划。
一直以来举善堂都是闭门培养新的杀手,也只受白苏的差遣,白苏便以杀手需要历练为由,命人到处去散播消息,大意就是:举善堂这个杀手组织十分了得,杀一次人便要收取三千金的报酬,不达到目的绝不收钱,而且,每年只做十桩生意。
为了保证客户面的广泛性,白苏也没设下门槛,所有生意都可以进来,举善堂绝对保密,但接不接那就不一定了。
白苏不眠不休的折腾这些事情,闲暇时便逗着顾翛玩,虽然疲累,但因着没有时间去想许多事情,倒也勉强过的下去。
年底之前,举善堂接了一单生意,仅仅用四日,便有三千金入囊。
这桩生意的故事实在俗套的令人发指,说是有个富商的爱姬被一名剑客拐走,便找上举善堂,出三千金买那对狗男女的头颅。这桩生意于举善堂来说,就好比杀鸡用牛刀,只不过白苏是赚钱的,当然希望这种生意越多越好。
举善堂做完这单生意,返回来的那晚,下了一场大雪。
据斥候传来消息,年关的这一场大雪阻住了山路,将许多欲进山来打探消息的人都困在了外面,白苏吸取教训,当下便命人在府中的前院断崖上做了攀山的云梯,然后把那些入山用的所有栈道都给毁了个一干二净,并且做成大雪压塌的情形。
姜王在大年夜听到这个消息,生生晕了过去。
姜王虽然胆小怕事,脸皮又厚的没有个边际,但他老人家还是颇有见识的,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姜王虽不知道这句话,却觉得总这么闭关锁国也不是办法,于是砸锅卖铁、历时五年才修了两条栈道,居然一夜之间就被压塌了,怎一个痛彻心扉了得。
彼时白苏抱着顾翛在厨房里等着十二蒸蛋,倨向她禀报此事后,她也只是莞尔一笑。
白苏心里虽觉得对不住姜王,却也不想同任何人有什么瓜葛,遂也不曾派人过去看望。
顾翛一双乌溜溜的墨玉眼盯着冒烟的锅子,十分专注,白苏看着顾翛的模样渐渐出神,顾翛生的极像顾连州,且越来越像,那一双墨玉眼,宛如清泓的眸子,便犹如顾连州醉眼迷蒙时,又如他清晨带着睡意刚刚睁眼的一刹那。
蒸蛋刚刚出锅,顾翛吧嗒着小嘴,老老实实的盘着胖乎乎的小腿端坐在白苏的怀里,等着白苏端过来喂他,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顾翛扭过脖子看自己的母亲。
白苏怔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