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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相逢并不知道明家两位当家正在议论她跟明奕的未来;甚至是她自己,她将来儿子的未来,因为明天明奕就要进京了,常相逢特意早早关了店门;钻进厨房里兑现自己曾经承诺过明奕的晚饭。
常相逢自小跟着父亲打下手,对于已经普及的少阳水席的做法已经很熟悉了,虽然有些日子没有练手,但一捡起来;才发现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永远都不会忘了的。
洛阳水席全部的菜品皆有汤,讲究素菜荤做;前八样冷盘;四镇桌;八大件;四扫尾,共二十四道菜,因为时间有限,客人也就明奕跟他带来的令狐俨,所以常相逢也就捡了几样拿手的,更有代表性的菜来做。
“你叫我过来干嘛?”令狐俨还是头一次进到这黑黢黢头都抬不起来的小屋里来,再看看屋里唯一的一张圆桌,跟桌了四周的长条板凳,“这就是她的店?”
“是啊,你别看相逢这里地方小,生意好着呢,我叫你来不是想叫你尝尝相逢的手艺嘛,她手艺好着呢,包你今天吃的都是没吃过的菜,”明奕对常相逢这里已经很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简陋,随意打了条凳子示意令狐俨坐下,“你先坐,我去给你倒茶,噢,这里没有好茶叶,你喝点儿水吧。”
“你吃过了?真的没有见过?”令狐俨也是走遍大江南北的人,真不相信有他没见过尝过的菜肴。
明奕摇摇头,“没有,但是相逢说我没见过,我肯定是没见的,我没见过的,你一定也没有见过,”明奕说的理直气壮。
“你,真是,我就不该来!”令狐俨被自己这个表哥给蠢晕了,他怎么就听着这个蠢货的话跑到这种地方来尝什么新菜来了?
“这是什么?”令狐俨看着锁住端出来的一盘颜色金黄的冷盘,满心讶异。
“表哥说呢?反正我说的你是不信的,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叫什么?”明奕看着盘子里金黄色做成网状的菜肴,还有盘边那朵红艳的雕花,“这个是什么东西做的?”
“我怎么知道?尝尝不就行了,我看着像是鸡蛋,早知道叫福满楼的师傅一起过来了,”令狐俨举筷欲夹。
叫福满楼的师傅,这下明奕可不乐意的,一按令狐俨道,“表哥我跟你说,我家相逢可是要凭着手艺开酒楼的,以后就算是生意压过你的福满楼,你也不许嫉妒,更不许跟她捣乱,还有,偷她菜谱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我偷她菜谱?就她这摊鸡蛋?”令狐俨都要骂人了,他重重的放下筷子,“行了,我走了,省得饭没进嘴呢,就被人扣了个偷菜谱的名声,”想买常相逢浆面条方子的事情他确实干过,可是那是重金买下,偷人东西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好不好!
“哎,你别走啊,快坐下,看这一道又是什么?”锁住又端上的一盘凉菜倒是看明白是什么了,好像是豆腐皮做的,摆的四四方言,一层层里面好像还摞着馅,配上红花绿叶,煞是好看,“这个你知道叫什么不?”
“还有那个?那个?我是一道也不认识,表哥你见的多,快跟我说说,”明奕越看越得意,根本不去理会令狐俨铁青的脸,“可惜相逢不叫我喝酒,不然咱们就着这么好的菜喝上几盅。”
令狐俨已经被明奕气的无话可说了,冷哼一声道,“你起不起筷?怎么,怕这些菜只是样子货?”
“怎么可能?这可是相逢做的,她说了,她的菜是色香味意形,样样俱全,我不是想等等相逢嘛,她做饭那么辛苦,再说了,她不过来跟咱们说说这是什么,咱们不也是白吃?”明奕对常相逢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喜欢的姑娘怎么这么能干呢?
说罢明奕就喊厨房里的常相逢,“相逢,你出来下,这都是什么菜啊,我表哥都没见过!”
你也没见过好不好?令狐俨鼻子都要被明奕气歪了,冷哼一声瞪着明奕道,“你见过跟我讲讲?何必叫厨师亲自出来?”
“噢,那几个凉菜啊,其实里头还是有讲究的,本来是八道,但是食材不太好弄,我就将就着把能做的做了四道,”常相逢听到明奕喊她从厨房出来,指着那四道凉菜道介绍道,“其实八道凉菜分别是:服、礼、韬、欲、艺、文、禅、政,这个蛋皮缚着干菜做的是‘服’,那边豆腐皮跟野菜馅做的是‘韬’,青笋跟鲤鱼须调成的是‘文’,最后一道是雁脯跟鹅掌做的是‘政’,你们先尝尝味道如何?”
还有这么多讲究?明奕已经为自己心上人自豪的满脸放光了,“表哥你快尝尝,没想到相逢这么有学问。”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令狐俨现在对明奕考上状元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了,举筷举了一块雁脯,“这个你也弄到了,有心了。”
“这世间,还有银子办不成的事儿么?”这货嘴还真硬,愣是不夸自己的菜味道好,不过常相逢也是头一回真的用雁脯做,现在大雁实在难寻而且农村里的水席也没有这么多说头,“明奕你尝着如何?”
“嗯,好吃,太好吃了,关键是样子也别致,我竟从来没有见过,”光常相逢能做出什么“服、礼、韬、欲、艺、文、禅、政,”这样的菜,自己母亲应该会喜欢她的,明奕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听到厨上锅响,常相逢连忙进屋,将蒸好的“牡丹燕菜”从锅里端了出来,淋上醋和香油,最后在上面用黄蛋糕切的片拼摆成一朵牡丹花形,另用3片青菜叶衬为绿叶,自己仔细检查一了番,才亲自端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明奕看着白瓷汤盆里一朵明黄的牡丹浮于水面之上,在周围的七彩之色烘托下高贵大气,“这个也是吃的?”
令狐俨觉得今天就不该跟着明奕过来,这哪里是吃饭啊,简直就是找气生来了,自从遇到了常相逢,自己这个表哥就这么以神一般的速度笨了下去,“不是吃的难道是看的?”
“我当然知道是吃的,表哥我问你,你那个福满楼能做出这样的菜?我在盈樽楼是没有见过的,你说相逢这手艺,是不是比你那儿的大师傅还强的多?”夸自己的女人,明奕绝对舍的下嘴。
“这个菜贵在个新字上,其实味道,刀功都一般,”令狐俨挟了口一“牡丹”旁边的细丝尝了尝,发现是笋丝,“这个菜叫什么名字?”
“牡丹燕菜,其实就是假燕窝,这燕窝是用白萝卜丝跟豆面做的,”常相逢拿起筷子将那朵“牡丹”挟起来放到明奕盘子里,“这是我用蛋黄糕做的,给你。”
说罢常相逢又帮一直陪坐在下首略显拘谨的李孝琪挟了菜,“孝琪帮我招呼两位哥哥啊,姑姑还要再去做几个菜呢。”
哥哥?姑姑?这是什么意思?令狐俨脸都青了,想说话却看常相逢已经进了厨房,只得放下生闷气。
没过多久,常相逢的菜陆续又上来了,葱扒虎头鲤,莲汤肉片,海米升百彩,八宝饭,今天常相逢一共做了四凉四六十道菜,取意是十全十美,对于全席二十四道菜的水席来说,连一半儿都不到,不过今天他们总共也就六个人,如果做全了,剩下的肯定是要浪费的,何况有些菜肴的食材,常相逢一时也凑不齐全,“我这个叫水席,咱们洛阳人不是喜欢吃一些汤汤水水的嘛,如果这个正经做起来,是要一道道流水似的上的,不过今天我是特意给明奕饯行的,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大家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那个,相逢,咱们还是到一边儿桌上吃吧,这明公子跟令狐大东家在,哪儿有我们坐的地方,不讲究,”徐氏一直在厨房里给常相逢帮忙,现在活干完了常相逢直接叫她上桌,这是徐氏万万不敢的,先不说女人没有上桌的道理,何况还是跟两个老爷们儿,不要说她,常相逢就更不可以了。
“啊?我知道了,”常相逢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她也很想吃好不好?再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同样回望自己的明奕,她真的很想跟“男朋友”坐在一起吃顿饭聊聊天儿啊,可是,万恶的旧社会,“我厨房里还有些多的呢,我去盛来,咱们吃那些吧。”
“大娘,不用这样,大家一家人哪里需要这么客气,你们也辛苦一天了,一起过来做,何况这些菜我们都没见过,还想听相逢说说呢,”明奕自然没放过常相逢那幽怨的小眼神儿,急忙出声救驾,“相逢,你别盛剩下的了,这些我跟表哥也吃不完,表哥,大娘是长辈,眼看就这么几个人,一起坐了多好。”
唉,令狐俨已经彻底被自己这个表弟给打败了,“徐大娘也请过来坐吧,你们是主,我们是客,哪里能叫主人坐在一边的道理。”
明奕跟令狐俨都不介意,常相逢就更没什么忌讳了,一拉徐氏道,“这么大的桌子,这么多菜,都来都来,尝尝我的手艺看开了饭馆能不能成。”
“自然是能成的,你刚才说什么,这个叫‘水席’,相逢我跟你说,你做这个生意一准儿成,”明奕原先以为常相逢说开饭店开酒楼的顶多就是会一些家常菜,可没想到她一出手就将他们震撼了一把。
“谁说不是呢,今天看见相逢做菜,我真是白活这半辈子了,愣是道也没见过,”一顿饭下来,徐氏对常相逢也是另眼相看,“没想到相逢厨艺这么好,这也是在龙宫学的?”
“哈,有些是,有些不是,”常相逢半真半假道,“大家快尝尝,我今天做的这些,用料都不名贵,也算是家常菜了,一般住家也都吃的起。”
常相逢资金有限,手艺也有限,要是直接走高端路线也不可行,倒是这莲汤肉片,焦炸丸,黄河鲤鱼之类的家常菜,受众广也不愁没生意。
“怎么样?好吃不?”
“还不错,其实这用料也没多少讲究,”令狐俨口里品评着,抬头却看到常相逢正殷切的看着明奕,才知道刚才那话人家根本不是问他的。再看常相逢脸上的笑容和期待的眼神,令狐俨有些恍惚,原来这只“胭脂虎”还有如此明媚无邪甚至小女儿的一面。
“当然好吃,相逢,大娘,我跟你们说,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什么川渝粤鲁的,跟这个根本没法比,相逢做的是最好吃的!”看表情就知道常相逢这顿饭是只为他一人而做的,明奕心里都开了花了。
“真的?你真这么想?你说啥我可是信啥了啊?”虽然知道明奕这话里有夸大的成份,可是在情人眼里,对方的一切不就应该是最好的么?常相逢也不觉得受之有愧。
“不只我这么想,那,表哥,大娘,还有孝琪,锁住,你们说,相逢的菜好不好吃?”
除了令狐俨没说话外,其他人的答案自然都是肯定的,锁住还当场要跟常相逢磕头拜师学做菜,不过这也是常相逢一早就答应了的,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叫他明天开始练刀功。
“相逢,我走了啊,”吃饱喝足,天色也晚了,明奕再没有理由逗留,他有些不满的看着令狐俨,怎么这家伙跟着自己来了,害得他想跟常相逢说几句道别的话都找不到机会。
“我帮你收拾,我来,”见常相逢没理他而是收拾桌子,明奕起来帮忙。
“这哪用得着公子爷,相逢也放下,我来,我来,”徐氏怎么可能叫明奕动手,忙一拉常相逢道,“明公子跟令狐大东家要走了,你跟锁住去送送吧,快去快回。”
“嗯,我去送送你们,你等我一下啊,我有东西给你,”常相逢放下手里的碗筷跑回自己屋里,将一早给明奕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这次是这个人是要离开了,真的会回来娶她吗?常相逢甩甩头,将这个疑问抛到脑后。
“这是什么?”明奕将常相逢递过来的小包袱抱在怀里,似乎是一件衣裳?
“噢,京城冷的很,可你这样的习武之人应该不会穿的太厚,我请硝皮子的师傅弄了张小羊皮,做了件皮坎肩儿给你,你穿在里面既挡风,也不显得臃肿,更不会影响行动,”常相逢将自己做坎肩儿的用意跟明奕仔细说了,“除那个之外,我还做了两双鞋,我太忙了,没功夫做那么多,就是个心意。”
常相逢居然连过冬的衣裳都给自己准备了,还是贴身穿在里面的,明奕将包袱紧紧抱在怀里,“我知道了,我回去就穿上,这几天可不就冷了。”
“吭,”令狐俨真心听不下去了,这才几月天?再冷也用不着穿皮坎肩儿吧?他算是看清楚的,只要是常相逢给的,哪怕是杯毒药呢,明奕也会乐呵呵的吞下去,还会说好甜。
这人真碍事儿啊,一直站在他们旁边不走,常相逢心里暗骂令狐俨,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赶他,“天儿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路了,快回去吧,明天我不去送你了啊。”
明奕也觉得令狐俨很碍事,关键还很不眼力劲儿,他都瞪了他好几眼了,可令狐俨还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我明天一早就启程了,你还有生意要做的,你这边儿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找表哥好了,他在洛阳城里说话比明家还管用呢,”明奕转过头看着令狐俨,“表哥你说句话,以后相逢的事就是我的事,她要是什么差错我可是唯你是问!”
唯我是问,敢情我是七里河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