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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各人日常开支由公中出息,所有人等,无论经商的还是做官的,每月都有一份月例,年底还有一份红利。
别以为当官者有俸禄就赚了,做生意就赔了。
这就有了奖赏分明,当官者自得俸禄,掌管生意者,各人分管生意之盈利,百取其一,直接奖赏经营人,另外再在利润中百取其一,作为经营者薪金。
偌大生意需要调动诺大资金,老爷子又制定了规范权力一条。
女儿有红利没有经营权,这是防止女儿女婿你是方家人生外心。三个儿子与老爷子有经营权,单个人却没有决策权,每一项生意,每一笔资金调配,三个儿子必须两人以上商议决定,争议不下者再报给老爷子定夺。
方老爷子祖上三代单传,生意也只是中产,做生意一向都是一言堂。到了老爷子接手,一下子人财两旺。儿子一个个出世,银钱一翻再翻。
方老太太是江南生意世家之女,很有成算,对老爷子发夹能力很有信心,与老爷子一合计,这才弄了这么几条章程,别说,虽然简单,却十分奏效。
媳妇们觉得老太太待人公平合理,不偏不倚,反正大家都有份,没有高低多寡纷争,既不勾心斗角,也不争不抢了,妯娌处得姐妹似的,婆媳变成母女似的,一团和气。
后院稳固了,儿子干事儿也来劲儿,且有不菲奖赏,累死也不觉得扛了长工活,反而挖空心思将生意发扬光大。
做官的三爷钱少也不眼红,毕竟他之前读书享乐清闲,之后做官,享受了万人敬仰。且他有个能干夫人帮扶生意有薪俸,他自己年底有红利,实在算不得亏。这一来人人心情舒畅,越发劲往一处使。
瑶草闻之,不免眼中精光闪烁,笑问母亲:“娘亲是说,外婆家每年还有母亲的红利啊?”
方氏点头一笑:“嗯。”
瑶草笑眯眯再问:“嗳哟,这可是细水长流啊,能否透露一点点,每年可以拿几多啊?”
方氏见瑶草一幅财迷小模样,笑得花枝乱颤,玉指一戳瑶草翘鼻头:“看你这个财迷啊,笑成这样。嗯,多少银钱,我想想啊,也不一定啊,方家生意每年出息三分,一份用于经营流动,一份储备,一份一分为二,取其一用于日常生活,余下一份才是大家均分之红利。小时候三五百两,后来一二千,如今二三千,三五千不等,看年景啊。”
柯三爷一年俸禄加冰敬炭敬火耗也只有三五百两,瑶草已经觉得很奢侈了,因为大宋千户侯也只有这个收益。
自己娘亲一年三五千,瑶草顿时张口结舌,这是几个侯爷啊,这是郡王爷待遇啊!
瑶草眼睛闪闪发亮,天爷,外公富成啥模样啊?老爹前生倘若知道自己逼死金凤凰,捡了只贱皮燕,会不会挥刀自裁啊!
瑶草吐口浊气,母亲金凤凰却受那样的欺辱,真他娘憋屈啊!恨得她想马上唆使母亲:“娘啊,我们跟柯老三和离吧!”
复想一想栋梁兄弟前程,喊了声娘又生生摁下了,母亲改嫁也是污点,会影响儿子出仕。
遂笑一笑改口道:“娘啊,将来您也要学外祖外婆一般对栋梁啊,可别学祖母。”
方氏摩挲着瑶草笑道:“草儿跟栋梁一般样,只是娘亲没有你外祖本事,你们每年三五百两还是有的。”
瑶草往方氏怀里拱拱:“有娘亲真好。”
方氏便笑:“傻丫头,谁还没娘呢!”
瑶草只笑不语,心里道:“我只要娘做娘,不要别人。”
柯三爷其实初六开衙,说初五开衙,只不过在家里呆得腻味了,撒谎而已。这一来,瑶草们在汴京可以打住两整天。
初四,初五,柯三爷方家几位舅父均是早出晚归,出门应酬,无非是拿着公中拨给交际应酬费吃请请吃。
初六以前妇孺不宜出门子,几位舅母便聚在方老夫人房里赌牌九。瑶草便与几位表姐挤在方老夫人房里赶围棋,赌银钱,也赌物件儿,丫头们一旁服侍助威,各人小姐赢了抽成,甚是乐呵。
初六日,方家接到王大奶奶(余小姐)派送烫金请柬,邀请瑶草母女、方三夫人及几位方家小姐参加相府赏梅宴。
这对与方氏方三夫人,以及即将嫁入宋府的梨君,都是一个结交贵夫人的上佳机会。
却说瑶草一行赴宴,到了方知,今日之集会真乃贵人云集,王府门口车马云集,列成长阵。
瑶草们所坐华贵马车,在一乘乘朱轮华盖宝车之中,就显得寒碜了,倒不是方家置办不起,乃是品级所限,方家再豪富,也不敢朱轮华盖琉璃珠帘。
等着进府空隙,左不过无事,方三夫人便替方氏一一指认各家车马仪仗,顺便告知瑶草母女,她们各家夫君官职,着重提点瑶草母女眼下需要结交哪几位上官夫人。
瑶草一路听下来,连朝中阁老家孙小姐,吏部尚书儿媳千金都在邀请之列。不由感叹:“余家姐姐面子真大啊。”
方三夫人笑道:“王大奶奶虽然只是七品淑人,却贵在是肩挑丞相府,身后站着相府。这些人都在丞相手下讨生活,焉能不巴结。”
瑶草马上抓住一个信息,满脸疑惑,转头询问几位表姐:“什么肩挑?”
梨君、薇君、莲君三人顿时变脸。
方氏替瑶草拢拢头发:“这孩子,恁大惊小怪,叫人笑话。”
三舅母笑道:“这不是秘密,孩子们将来要来往应酬,与其瞒着,不入解释清楚,免得他日应酬出了纰漏。”
回头看着瑶草道:“王丞相家老兄弟二人,只此一子,他们老太爷便发了话,要一子双挑。他生身父母在老家替他娶了一房乡绅女儿,算大房儿媳,这余小姐算丞相府儿媳,两人不分大小,都叫大奶奶,不过分属两房,不在一个锅里搅吃食。”
瑶草突兀想起简小燕,心里不知道该为余小姐悲哀,还是该同情那乡绅女儿,也不知道她们将来谁要掐死谁,只期望孩子别受波及才好。瑶草之前对余小姐美好姻缘景仰,顿时幻灭,一时游兴缺缺。
等了许久,瑶草们的马车方才被人接进府门。瑶草偷眼窥探,但见余小姐容光焕发,似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娇艳欲滴,光彩照人,浑不似有什么别扭情怀,十分随缘随分。
瑶草直感叹自己修为不够,倘若自己这般境地,想来笑不出来了。
瑶草母女这一次也有收获,在余夫人介绍下认识了吏部尚书张夫人,方三夫人悄悄告诉瑶草,这位尚书夫人来头可不小,竟然是张贵妃之堂姐,且与张贵妃感情深厚,情同嫡亲姐妹。不过也告之瑶草母女,要谨慎应对,这位夫人虽然手眼通天,却眼高于顶,不好相与。
瑶草坐着无事,便听凭三舅母絮絮叨叨介绍不住,无非某位夫人与某某是什么亲戚,夫君什么官职,要谨慎对待,不能轻忽。
瑶草苦笑,当然不能轻忽。这就是一根裙带子绳索,而自己母女就是一介小草,要么加进去扭成一股粗绳索,水涨船高,要么特行独立被摒弃,任凭风吹雨打去。
瑶草不愿意被摒弃,忙跟着母亲连连点头,脸上笑得更甜些。
虽然王大奶奶很给瑶草们面子,亲自走过来招呼,只是刚说几句,小丫头便说老夫人有请少夫人,王大奶奶只好歉意去了,此后王大奶奶花丛蝴蝶一般,来往穿梭与各家贵妇人之间周旋,虽然应酬得体,只是再无法顾及瑶草们。
方氏品级低微,夹在这群贵妇人中委实渺小,好在方三夫人认识人多,带着瑶草母女与各人周旋说笑,不至于坐冷板凳。
这一次,瑶草再次见到宋夫人,宋夫人对瑶草母女一如既往亲热,握了瑶草手问东问西,最后笑言方氏:“我记得外甥女儿十三月生人,过了生日就十岁了,按照汴京风俗该大办一场,以示庆贺哟,柯夫人可不要忘记给我这个外舅母下帖子哟!”
女儿家满十岁办生日宴这习俗方氏知道,无非昭告世人,吾家有女将长成,诸位君子请留意。自家瑶草还小了,且不急,方氏笑道:“夫人好记性,草儿正是三月十五落地,只不过三月方才足九岁,明年摆宴,定然不忘你这为舅母就是了。”
宋夫人却嗔怪一笑:“足九岁,就是吃十岁饭了,要办也可。”
方三夫人对于明年瑶草的生日宴自有计较,因笑道:“嫂子光说别家事,大侄儿十六即将娶亲,冠礼倒未行呢!”
宋夫人理理鬓角,笑道:“我也想热闹热闹,大家聚聚,只是你兄长说了,你侄儿正月十五满十六,三月婚期,连办两场酒宴是否太密集,很怕刮刷了亲朋,说是不如两好合一好,婚礼当日办了冠礼。”
宋夫人这话里呆着试探之意,方氏心里暗笑,想借机受礼明说就是,这般又把琵琶半遮面干什么呢,与三嫂眼神一碰,笑道:“好容易有个机会聚一聚,干什么要改期,跟婚礼挤做一堆多忙碌啊,反正我们十五要来汴京看灯会,宋夫人就当为妹妹准备晚宴了,且别省事儿。”
方三夫人也笑道:“是啊,上元节多好的日子啊,举国上下为侄儿庆典,何必改期,就这么说定了,亲朋好友的有我去通知,嫂子只管办戏酒就是了。”
这一说,周边刚巧坐着开封府尹夫人,本与宋家有亲,便笑着附和,周边牵牵绊绊中与宋家有联系的夫人们都微笑开口,言说正月十五就去宋家看戏吃酒了。
瑶草一直微笑看着各位夫人互动,心里猜测宋夫人拉扯自己之母的,及至上车回家,方三夫人与方氏提及宋大公子冠礼礼金,梨君脸色绯红,神情扭捏。瑶草总算明白了,原来宋夫人提起自己十岁生日宴,并非无的放矢,不过是为了自己敛财寻找借口,抛砖引玉。
唉,自己成了引玉那方砖了。
上元观灯
正月初六晚,许馆主自乡间返回,方氏打点一份礼品,托付方家大管家亲自送往许大夫跌打馆,随即谈妥了云逸为瑶枝复诊之事。
方家外婆原本要留瑶草母女多住几日,以三舅母意思,干脆过了上元节再去,瑶草是心向往之,她喜欢外婆家里这份随和温馨,却不料初六下晌,一早回衙的柯三爷竟然在落衙后返回汴京来迎瑶草母女。女婿这般殷勤,老外婆也没话好说了,瑶草母女只好收拾启程。
这一次柯三爷竟然一改往昔,与方氏母女同车而行,柯家栋梁兄弟奶娘带着栋梁做了软轿。
瑶草见柯三爷上车一愣,慌忙起身,预备下车,手忙脚乱间,手里怀炉滚碌碌就滚落地上。
方氏一笑拉着瑶草坐下:“这孩子,自己家爹爹怕什么!”
柯三爷顺手捡起怀炉摸摸灰尘递还给瑶草,也笑一笑:“这丫头越大越胆小了,倒跟爹生分了。”
瑶草接了手炉笑一笑:“谢爹爹,爹爹安!”
柯三爷忽然转脸看着方氏去了:“开年让丫头继续上学堂,家务事晚些学也没关系,你若实在忙,问岳母要几个能干媳妇帮衬着,别累着孩子,草儿还小呢,女孩儿读书明理也要紧。”
瑶草有些受宠若惊:“嗯,哦,谢谢爹爹,女儿还能应付!”
柯三爷忽然替瑶草顺了顺额前散发,道:“嗯,爹知道,杜先生跟我说了,你书读得不错,比你三哥还强些。”
方氏知道这话从何而起,把瑶草往身边搂搂,笑道:“老爷放心,草儿是个心地纯良孩子,爷只看她能跟赵家母女相处法就知道了。”
柯三爷展颜一笑:“不是请了琴艺师傅呢,不是说年后就得空,要抓紧些。”
方氏点头道:“嗯,李家小姐三月于归,罗师傅(罗京娘)约莫三月中旬就到了,老爷放心,三嫂盯着呢。”
柯三爷点头:“这就好!”
瑶草偷偷睃着爹爹柯三爷,心里只是疑惑,爹爹前生最是反对自己研习琴棋书画这些,说是会移了性情,如今又说读书明理最要紧,瑶草暗暗猜测,莫不是受了瑶玉粗鄙刺激了?
瑶草还真是猜对了,柯三爷正是怕了王氏瑶玉母女粗俗,知道书香门第若不惊心,也能养出泼妇来,他佩服妻子有先见之明,果然远着大房很有道理。
其实上一世柯三爷不许瑶草学习诗词歌赋也是从自身找了原因,她虽然勾搭简小燕这个才女,却不愿意自家女儿也学会了琴棋书画被人勾引,落下骂名。这是他从简小燕身上悟出的道理,却在瑶草身上矫枉过正,反被简小燕王氏所乘。
如今,简小燕一身才气,却淫|荡,瑶玉母女不通文墨又粗俗,柯三爷原本不笨,终于给柯三爷悟出了,让人变坏的决定因素是人的本质,与后天研习无关紧。比如自家女儿,虽不及瑶玉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