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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蔷薇花,大概在别人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多了不起的东西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在商人眼中最多值一文钱,但月下摘花的心境呢?
黯淡的月光下,一个美丽的女孩,穿过冷冰冰的山路,冒着冷冰冰的山风,拈着花去找她偷偷喜欢着的人。
唉!那是怎样清冷又温馨的情形啊。
傅红雪也难过起来,他的心荒凉已久,但并不是铁石心肠,所以他才为她觉得难过。
他已经忘了,他也曾经摘过花,甚至那朵花还比不上蔷薇,最多算是路边的野草。
但她仍然怜惜地低头,爱护地接过,引来一片绯红的爱。
他也忘了有个人也惦记着他,会一路在天山寻找他,陪着他一起受苦,却远远地犹豫着,不敢靠近。
每个人爱的人都不一样,但爱人的心意却是相同的,他们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在旁人看来很可笑,很不屑的事情来,但他们会懂。
只要他们自己懂就可以了,其他人,让关心那些“其他人”的人去关心吧。
“我就是在那天晚上,被人……”卓玉贞哽咽了,身体也开始发抖,无法克制的颤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痛苦的,不堪回首的夜晚。
那是一幕美丽的景象变成恐怖的地狱的夜晚。
“我恨不得让肚子里这个孩子早点死,我想过把他打下来,把他扔掉,不承认他,我憎恨他!可是……”卓玉贞抚着肚子,喃喃地道:“又过了三个多月,我的心就开始发生变化,我觉得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生命,我下不了手……后来我才知道都是因为你!”
她狠狠地瞪着傅红雪,泪满双颊,泪水却遮盖不了眼中的怒火:“因为你,孔雀山庄才会被灭门,秋水清才会死,因为你,我才会被人侮辱,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却能惹来这么多祸患,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像砍在傅红雪心中的一把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握刀的手没有抖,脸上的肌肉却在跳动,苍白的脸已发红,红得奇怪,红得可怕。
秋水清是为谁死的?他为什么没早点发现孔雀山庄的异状?卓玉贞是被谁害的?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杀他?他在这里做什么?
秋水清临死前还拜托他照顾卓玉贞,他就是这样“照顾”的?秋水清让他帮忙报仇,可秋水清却不知道最该受到惩罚的人却是他委托的人。
秋水清痛苦的死亡,卓玉贞痛恨的眼神,孔雀山庄的惨状……奇怪的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路小佳,如果这个人知道他这么不祥,会想什么?
癫痫不会因为你失忆就自动痊愈的。
这是傅红雪身上的病,也是他要永远背在他心里的伤,就像孔雀山庄的灭门,秋水清的死亡,卓玉贞的苦难一样。
傅红雪倒下。
他一倒下去,就开始抽搐。
那条看不见的鞭子仿佛还在继续鞭打,不停地鞭打。
傅红雪整个的人都已因痛苦而痉挛扭曲,喉咙里发出低吼,就像是野兽临死前的吼声:“我错了,我错了……”
他一只手在地上抓,又像是一个快淹死的人想去抓一条根本不存在的浮木。
他的指甲碎裂,他的手已开始流血。
他另一只手还是在紧紧握着他的刀。
刀还是刀!
刀无情,所以永恒。
人有情,所以人永远是世间的匆匆过客。
刀虽然还是刀,傅红雪却已不再是傅红雪。
——现在无论是谁,都可以一刀杀了他。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他?为什么要这样的人有这种病?为什么一定要以这种方式撕毁他仅有的骄傲,将他的痛苦以最不堪的方式展现出来?
迷蒙中,他只看见卓玉贞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小刀,流着泪,却愤恨地看着他,好像他是她前世的仇人,今生的罪人。
好吧,那就这样吧。
傅红雪松开手。
他知道只要他的刀在手,卓玉贞杀不了他,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这把刀的煞气。
但傅红雪松开了手。
在昏迷前,他松开了手中的刀。
卓玉贞的刀却握得紧紧的,她的刀已扬起。
随时都会落下,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有和谐,想让大家留邮箱来骗骗分……咳咳,来防止被发黄牌,所以大家准备好邮箱,等着下章~~~
不负
是夜。屋外风劲,屋内却一室温暖,桌上的灯光并不明亮,一片昏黄却更有种寂静。
傅红雪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有些疑惑地扬起眉,侧头看向身边。
路小佳合衣睡在床边,闭着眼睛不知是否已经入梦,平日清冷的五官在昏黄的灯光中缓和出了几分暖意,连面上的伤痕都像是柔软许多。
受伤时一定很疼。傅红雪静了静,右手撑着床沿想要起来,左手微微一紧,低首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被路小佳握在右手中,难怪左手比右手暖许多。
傅红雪微微松了松左手,便看见路小佳的右手上有青紫痕迹,大概是他在昏迷时过于用力而攥出来的,傅红雪低着头,拇指轻轻滑过那些青痕,有几分怜惜。
抬起头时,路小佳已经睁开眼睛,看着他。
目光正对。
路小佳的眼睛本是死灰色的,但此刻却如同灰色的上等绒缎般柔软。
傅红雪的眸子却是黑色,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渊,看不见波动,看不见温暖,但一旦掉下去便上不来。
路小佳抬起手,似乎想抚开沾在傅红雪面颊旁的几丝黑发,半空中一顿,还是将手轻轻拂过他的衣襟:“你可好?”
他们都是男子。
他对他一直心系。
他曾经离开过五年。
再重逢,对方已忘了。
犹豫不决的接近,痛苦地离开,整整五年的寂寞与纠结的思念。
再重逢,却只能说一句。
“你可好?”
眼看着傅红雪微微抬眉,路小佳有些不解。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承受清冷的目光疑惑的洗礼的准备,可傅红雪却不复以往的冷寂。
吃惊间,傅红雪已经抽出手,有些迟疑地摸了摸他面颊上的疤痕。
他的声音没变,依然低沉,却伤感如同叹息:“路小佳……”
路小佳的目光充满了惊讶:“你……”
傅红雪低缓的语调没变,却多了几分坚定:“我答应过你,不忘了你。”
路小佳一怔,分别时自己用最后的勇气说过的话似乎又响在耳旁:“我知道你会觉得忘了比较好,只是若让我忘了我曾经遇见的事,我不会这么选择……”
“好。”
最后傅红雪是答应了。他说:“好。”
傅红雪从来不一诺千金,因为千金不值他一诺。
本就如此。
原来如此。
路小佳笑了,痴痴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下来:“天。我以为你忘了,我真的以为你忘了,你连你自己都忘了……”
“可是我知道你。”傅红雪叹了口气,好像没发现自己的眼泪也涌出来:“你以为我随便会让人……咳。”
他似笑非笑地,有些戏谑地看着路小佳,好像还有些嘲弄,下面的话却没有说完。
路小佳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一吻的触觉似乎还在唇间,却也恍然大悟,不禁有些激动,有些窘迫。
你以为……傅红雪会随便让人吻他么?
路小佳,你就是个笨蛋,你早该发现了。
路小佳脸上尚有泪痕,却止不住笑容,用力地握住傅红雪的手,似乎还有些不信:“可是,你怎么会记得?”
傅红雪呼吸一顿,扬起一丝笑意:“有人告诉我。而且我失忆前写下来。这段记忆我不想丢,也丢不了。”
路小佳吃惊道:“你信?”
傅红雪摇了摇头:“尚有怀疑,但字迹相同。”话音未落,迟疑片刻,又道:“见了你之后,确信无疑。”
秋水清告诉他时,他只觉得很荒谬,但秋水清说,是他自己要求的,这段往事不能忘。
然后看见自己写在灰布上的字迹,还是很怀疑,五年来夜夜翻看,始终没有感觉。
所以秋水清临终前只是让他照顾卓玉贞,却没有逼着他去娶她。
秋水清总是明白的。
感觉是从见到人后才能引发的,只要傅红雪再遇见路小佳,他总会明白。
秋水清……想起来,傅红雪心中一沉:到底还是欠他太多。
他平生最不愿与人交际,便是不愿欠人情谊,以前就算是叶开,他也从来不承认是朋友。
别人有难,他会帮,但他若有麻烦,却不希望别人来帮。
可往往事与愿违,他竟欠下了这么大的情谊。
超越死亡的情谊,这种情谊往往已经无法偿还,因为中间隔着一道永恒的死亡。
路小佳却是为傅红雪最后一句话而哑然许久,他所沉浸的情绪却为不同——从前,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今天。
路小佳没法猜测以傅红雪的骄傲,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记那些颇为尴尬的事,再去让别人告诉他。
只因为一个承诺。
他答应过,所以一定做到。
两人各怀情绪,倒是让之间气氛产生了片刻的沉默,但这沉默并无不自然。
灯花闪烁间,屋内又黯淡了几分。
却是傅红雪先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原以为……”
他想起昏迷前卓玉贞举起的那把小刀。
就算是小刀,也可以轻易地杀了他。
可他现在还活着。莫非是路小佳救了他?
但不可能,路小佳并不知道那条通道,事实上,那条通道的存在连孔雀山庄内的人都未必清楚。
路小佳尚未回神,闻言有些皱眉:“是跟你同行的女子把我引来的。”
卓玉贞?傅红雪有些吃惊,他本以为卓玉贞会恨得杀了他,可她却没有。
路小佳似乎在观察他的神情,语气中有几分淡然:“你好像还是不了解女人。”
傅红雪抬目瞅瞅他,知道他误会,便道:“好在以后我不用再去费这心思。”便将孔雀山庄的事告诉他,却隐掉了卓玉贞被强怀孕的事,这件事毕竟有关女子名节,没得允许,傅红雪就不说。
路小佳喃喃地道:“你欠他……”挑眉时又道:“那我若不回来,你会不会娶她?”
第一个“他”自然是指秋水清,第二个“她”却是指卓玉贞。
傅红雪眯了眯眼睛:“你想听实话?”
路小佳脸色变了变,终于笑道:“还好我速度快!”
“快?”傅红雪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五年若算是快,那几十年也不过眨眼功夫?
路小佳笑了,笑得理直气壮:“至少赶上了。”
他看着傅红雪,笑容突然敛住。
傅红雪有些凝容,疑惑路小佳目光中变化的波澜,下一秒,双肩被拥住,接着被堵住了唇。
想亲近点,更亲近点。
寒凉的唇齿忽然感觉到了暖意,傅红雪瘦削的身躯微微一僵,虽然微不可察,但路小佳还是感觉到了。
然而,却没有一时一刻的停顿。
积压已久的感情,一旦被引发,就如同山洪涌出,火山爆发一样,停不下来。
傅红雪的眸底仍是深渊般的清冷漆黑,不掺杂质,没有丝毫一般人这时候的浑浊,只是泛着与往常不同的,一层柔润的水光。
心底突然涌出一阵温暖。
傅红雪曾经爱过,在他还不懂得爱的时候,他就爱得比任何人都更加热烈。
爱着那个比白花更加美丽动人的女子,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她,又时时逃避着她。
那时他既不懂得应该怎么样被爱,也不懂得应该怎么样去爱别人。
所以那场爱恋最后以悲剧作为收场。
但他已经忘了,所以也许他现在还是一样。
路小佳却是第一次爱,就如同当年的傅红雪一样,心中热烈,却不能不因为各种原因远离,他们自以为能做得很潇洒,以为对方能够明白,其实心中却万般不舍。
因为他们还不会爱。
但这种爱却是最真的!
缠绵慢慢退开,路小佳盯着傅红雪的眼睛。
路小佳有些喑哑地道:“我曾经以为,你若无情我便休,这等洒脱,我一定可以做到。”
傅红雪抬手拂过他面颊上的疤痕,墨黑的深渊中却似在燃烧:“你做不到。”
路小佳坦然承认,却又道:“但,我不悔。”
那时如此坚信,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爱上一个人。
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痛苦。
这本来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一。
但是只要真正爱过,痛苦也是值得的!
路小佳顿了顿,额头相抵,注视着那双黑眸中的神色,放轻了声音道:“方才已是第二次,你的意思,是不是?”
傅红雪唇间微动,浮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若是不算你曾经不敢的那次,这确实是第二次。”
路小佳讶然,又有些如释重负:“原来那天你没醉?”
傅红雪低首靠在路小佳肩上,手指拈起路小佳漆黑的发丝,声音极平淡:“自然。”
“呵,那时你有没有在心中笑我胆小?”
路小佳轻笑着,一只温热的手却绕到傅红雪身后,隔着黑色的衣料,轻抚着他的脊背。
傅红雪的体温原本就偏低,皮肤好像冷玉般温润凉滑,苍白似透明,而路小佳的体温却灼热着,好像这温度已经通过他的轻抚,在傅红雪身上蔓延开来。
路小佳的动作在傅红雪的默许下,从原本的温热渐渐转变为渴望相贴的激动。
黑衣上的衣扣已经被路小佳灵活的手指解开,敞着的襟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