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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寻点点头。
赤霄“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过了一会儿他问：“至今为止，你们封印了几把剑了？”
“纯钧，鱼肠，承影……”顾羽伸手数着，目光看向旁边的一对夫妇，“加上干将和莫邪，一共是五把古剑。”
赤霄说：“不是每一个剑灵都会心甘情愿交出古剑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
顾羽回忆了一下以往种种，没找到什么好的说辞。纯钧、承影两把剑没有剑灵，而鱼肠剑虽然有黑化的剑灵，攻击力却不高，干将和莫邪的封印更是轻而易举，这样看起来，封印本身的难度反而小于寻找古剑的难度。
赤霄又问：“如果干将与你们为敌，那你们该如何封印干将剑？照我看来，你们似乎打不过干将，不然何必答应他的条件？”
“……”顾羽讷讷道，“是这样没错。”
赤霄笑了：“我的力量可不在干将之下，那你们打算怎么封印赤霄剑？”
赤霄的语气似玩笑一般，眼神却十分认真，似乎在传达一种讯息，那就是他并不打算拿出赤霄剑，更不可能交给他们两个人封印。
这时阳寻开口道：“回去吧。”
“嗯。”顾羽点点头，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既然赤霄已经现身，找到古剑和封印是早晚的事，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回去制定对策，这恐怕也是少年的意思，“那我们先走吧。”
赤霄笑道：“我同你们一起。”
顾羽：“……”
干将和莫邪目送他们离开，出了神庙，赤霄背对他们挥了挥手，似是告别，而后蓦地消失在了原地。
他走后，阳寻说：“赤霄剑也许就在神庙里。”
“我想也是，不然他怎么能这么来去自如？那我们——”顾羽话说到一半又停住，只摆了摆手，“算了，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顾羽和阳寻回到旅舍，只见林嫂坐在厅堂的桌边打瞌睡，两个人轻手轻脚上了楼，顾羽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去各自的房间。
洗过澡已经是凌晨，顾羽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过了一会儿，他一脸木然地站起身，把被子抱在怀里，似乎在犹豫。
小狐狸在床尾蜷成一团，低低地叫了一声，于是顾羽走出房间，走到隔壁，敲了敲阳寻的房门。
阳寻也还没睡，开门见到抱着一床被子的青年，愣了。顾羽连忙挤进去，自顾自坐在床上，半天说了一句：“我和你一起睡吧。”
阳寻：“……”
他们定的房间是两个单人间，每间自然只有一个单人床，其实不够两个人一起睡的。顾羽低头看了一眼，顿时也意识到床有点小，但说出口的话要收回来还真不容易，他讷讷道：“……算了，当我没……”
阳寻沉默了一会儿，朝床边走过去，和顾羽并排坐在一起，脸上没有半分尴尬的神色：“那一起睡吧。”
顾羽：“……”
夜深，两个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相对而卧，顾羽用一条手臂隔着被子拥住少年，触感极度真实而不可思议。
然而这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顾羽微低下头，下巴能碰到少年柔软的头发，鼻尖萦绕一种薄荷的香气，是少年常用的洗发水味道，他蹭了两下，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些，似乎在表达某种占有的想法。
阳寻被他弄得有点痒，皱眉忍耐着。
“阳寻……”顾羽低唤了一声，于是少年安静地等待下文，不想却没有下文了，青年似乎不打算再开口。
阳寻苦思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种难以启齿的可能性，于是低声问：“顾羽，你是不是想……做？”
“……”顾羽晴天霹雳，顿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哭笑不得道，“不不不，你想到哪去了，我不想——至少现在不想。”
“那你在想什么？”阳寻问。
顾羽在想什么，当然不能全部和少年说，他忧虑的东西实在太多，说出来了，也只是让多一个人苦他所苦，全无益处。
“我在想……”顾羽随口说，“剩下的古剑究竟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能把它们全部都找齐。”
“下一个目标是赤霄剑。”阳寻答了一句，反问，“找齐了之后呢？”
顾羽道：“任务就结束了嘛。”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羽想，如果任务真的能结束，就太好了。自从遇到干将以后，他心里始终有一种不安在盘旋，而这种不安在今夜达到了极致，因为赤霄的出现。
——就像你走在一条荒芜的小路上，你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因为它的阴影已经覆到了你的头顶。
他唯一的愿望，是人事两全。
顾羽说，那任务就结束了嘛，阳寻本想问问——任务结束了之后呢？你打算干什么？你要回去了吗？回到你原来的生活里？
但他终究没有问这些问题，只是一贯的安静。顾羽自言自语道：“任务结束了之后，回去工作吧。”
阳寻道：“嗯。”
顾羽在阳寻的事上一贯细心，敏锐的发现了少年语气里的一点低落，于是嘴角扬了扬，低声道：“我们会在一起的。”
“……嗯。”
这是出行以来，最令人心安的一个夜晚，而甜梦过后，黎明将至。
次日天晴，顾羽他们再一次前往神庙，在旅舍楼下遇见林嫂，林嫂正在算账，抬头热情道：“昨夜的神祈去看了吗？可见到神女了吗？”
岂止是见到了，顾羽在心里想，嘴上却答：“见了。”
“如何？”
顾羽一时不知怎么答，只好笑道：“啊，没看得太清楚。……我们出去走走。”
顾羽和阳寻步出旅舍，往神庙的方向走去。沿路看见不少小镇居民，在街上有说有笑，生活安乐、自由而无拘无束。
有的时候，心怀信仰的人往往活得更纯粹，而小镇的居民似乎坚信，这一切美好的生活都来自上苍，都是女娲为他们带来的，神女是他们不可缺失的信仰，千年的传统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那如果……神女离开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洛水
44、洛水
“我不会离开的，这里的人需要我。”这是莫邪的回答，她说，“千年之前我来到这里，给了他们生活的希望。尽管到了现在，他们所有的幸福、快乐都是靠自己劳动得来的，他们依然坚定不移地相信，一切都是因为我在这里。”
“那你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如果我可以，我会的。”莫邪没有半分犹豫，目光里有一种特别的信念，“这个小镇因我而生，也很有可能会因我而亡，我不能如此自私。”
莫邪说这些话的时候，干将始终冷冷站在一边，面无表情让人分不出喜怒。他曾经那么执着一心想要找回莫邪，而真的找到了她，他们却又要面对分别，现实真让人无奈又无力。
过了一会儿，干将低声说：“……或者可以找另一个‘神女’给他们。”
“找谁呢？”莫邪反问，“谁会和我们一样呢？谁又真的愿意守护这个小镇，年复一年留在这个神庙里呢？”
干将于是沉默了，转过身去，背影显得有一些落寞。莫邪站在原地，渐渐红了眼眶，闭上眼睛泪水就簌簌掉落下来。
神庙的门大开，顾羽和阳寻站在门外，看着里面发生的这一幕。顾羽转头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们吗？”
“没有。”阳寻漠然道，“干将剑必须还给钟医师，这是我们与他之间的约定。而干将，只能跟我们离开。”
顾羽说：“那，说服莫邪和我们一起走。”
顾羽话音刚落，身旁就有一个男声说：“她绝不会走的。”顾羽转头，只见赤霄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侧，同他们一样望着门内的场景，赤霄一袭玄色长袍衬出他瘦削的身形，容颜俊美之极。
“为什么？”顾羽问。
赤霄拍了拍青年的肩，力道竟然不小，他道：“千年的时间太漫长了，这里发生的种种改变，你们都不曾看到。莫邪放不下这个地方，更放不下那些一心信赖她的人，这里早已成为她的家。……你看着我干什么？”
“哦。”顾羽盯着赤霄，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话要说，不然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又告诉我们这些？”
“何为‘废话’？”赤霄似乎理解不了这个词，却在明白顾羽的意思之后，轻声笑了出来，“看来你没我想的那么笨，我的确有话要说。”
顾羽：“……”
阳寻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们，要让莫邪安心离开，我有一个办法。”赤霄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更显得他妖冶万分。
赤霄的办法，其实和干将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就是找一个人代替莫邪的存在。而这个人不仅不能是凡人，还要有长久的寿命，要有化形的能力，可以伪装成莫邪的样貌，在一年一度的神祈中出现。
莫邪对此不抱任何希望，是因为要找到这样一个人实在太难；而赤霄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办法，是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满足了以上所有的要求。
是一个住在附近山里的狐仙。
“他叫洛水，已在神庙后的深山里住了三千年，我们见过几次面，”赤霄说，“如果能说动洛水，让他代替莫邪现身于每年的神祈，莫邪就可以离开。”
世人对狐仙的印象，都是美若天仙的女子，而洛水是个男人，或者说——是个雄性。如果他生活在现代，一定是个宅男，因为他已经六百年没有离开自己的山洞了，上一次离开还是为了躲避天劫。可见赤霄所说的“让他代替莫邪现身于每年的神祈”，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那如何说服他？”顾羽问。
赤霄笑了笑：“那就要看你们的了。”
顾羽他们走进神庙里，对那对正在犯愁的夫妇说了这个想法，干将自然拍手叫好，莫邪则显得有些犹豫，最后她叹了一声，妥协道：“先找那狐仙谈一谈罢。”
赤霄笑：“明日我带他们去找洛水，这件事，你们二人就不用再管了。”
“这……”莫邪想说什么，赤霄笑着摆了摆手，她于是点了点头，柔声道，“那就麻烦你了，切记，凡事不必强求。”
赤霄回答：“我知道。”
干将对两人的这番互动甚为不爽，站在一边轻咳了两声，没有人理会他，于是他的表情更难看了。顾羽见状，凑过去小声哄他道：“如果狐仙的事能成，你和莫邪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干将点头：“说的也是。”
神庙背靠的那座山，名为秋痕，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句话形容秋痕山再贴切不过。
山里并无十分特别的景色，却自古流传一个关于狐仙的传说，这是镇上的人都知道的，在很久以前，年长的老人们会把这些传奇的故事说给孩童听，然后孩童长成老人，一代又一代将故事延续下去。
只是时代变了，将传说信以为真的人越来越少，到了今天更是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狐仙名唤洛水。
第二天赤霄带顾羽和阳寻进山，走了一大半山路之后，顾羽才猛地发现一件事：赤霄已经离开神庙很长一段距离了。
顾羽拉了拉阳寻的衣服，悄声问：“会不会古剑不在神庙里？”
“不知道。”
赤霄边走边转头问：“你们在说什么？”
“……”顾羽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盯了赤霄好久，盯得男人都觉得不舒服了，他才慢慢悠悠地开口，“我们，嗯，没什么。”
赤霄：“……”
几十分钟之后，三个人来到一个杂草丛生的石壁前，赤霄说：“到了。”说完，赤霄扬手轻轻一挥，红色火焰瞬间在杂草上燃烧起来，只见一片绿色渐渐化为枯黄，然后成灰烬。杂草烧完之后，石壁上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对于这种一挥手一束火苗，一挥手一道雷电的神奇举动，顾羽至今没法理解，惊叹道：“厉害！”
赤霄脸上的表情甚为不屑：“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顾羽：“……”
三个人往山洞里面走，虽然洞口几乎被杂草堵死，洞内的空气却很正常，阳寻烧了一张红色卡片，权当火把用，三个人借着微弱的光往山洞深处走。
路开始很窄小，只能一个一个弓着背往里挪动，到了后面却愈走愈宽，已经能容得下两个人并排直立行走了。
走了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洞穴内部，只见头顶有一小片天空，四周石壁环绕，地上长满了奇异的花草树木，而洞穴中央有一方天然的石桌椅，桌上竟还摊开了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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