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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没有,后来被逼的有了。”舒懿的笑容并不湮灭,反而愈加灿烂,“但像我这种人自残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是吗?”
于谦的眉头蹙得更深,“你开始不正常了,我要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为什么?我以为你希望我消失呢。”
听到少年的回答,于谦的眉头几乎要蹙到一起,他第一次正视面前的少年,语气严肃:“舒懿,你现在的心态绝对不正常,你需要医生。”
“你觉得医生能治好我的残疾?”舒懿冷笑着反问,“身体的残疾治不好,心理的残疾更治不好。你应该比我懂的。”
“你的眼神,”舒懿顿了一顿,“你的眼神告诉我,心理的疾病,永远不会有好的那天,即便过了多久。”
“不,你错了。”于谦猛地呼吸口气,面色更加严肃,“舒懿,你想错了,这世界没有什么风浪是人无法撑下去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于谦的心脏猛地一抽,疼得他差点走音,他冷着脸说完接下来的话,手却不由自主在袖子中握紧,“再深的伤口也会有好的那天,只要你肯等待。”
再深沉的夜晚也会迎来破晓——只要你熬过那段最黑暗痛苦的岁月。
“总有那么一个人,你遇见了就不觉得曾经受过的创伤如何难以忍耐,因为在经历过死一样的痛苦后,命运突然为那段岁月赐下祝福。总有那么一个人,能够担得起你生命的重量,让你觉得下半辈子就算将自己的性命都托付给对方,都心甘情愿。”
“舒懿,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于谦缓缓地说着,嘴角勾起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少年看着这个素常冷静的面孔变得柔软,觉得心疼得难受,他冷冷撇眼对方,狠狠将一把盐撒在对方的伤口上,“但那个人已经永远不会属于你。你知道的,像他那样傻呆的人,一旦爱上,只会倾其所有,而这所有中,包括爱情。”
一个人能承受的悲伤总共那么多,能承担的爱情也就那么重,你知道像他那样的人,一旦付出,必然是全心全意,也就再没有什么东西,留给你。
于谦猛地被这句话刺伤,蓦地沉下脸,他想狠狠揭开对方的伤疤,脑海却突然浮现出那张向自己灿烂微笑过的脸。默默将所有感情都咽下肚里,于谦的声音恢复平素的冷静,“他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你的天塌了,而你又承受不起,那么他会替你承担。”
“我想说的也就这些。”于谦说完转过身,漠然关上门。临走时的最后一眼却让舒懿忍不住冷笑起来。
忠犬与小傲娇,果然很配,能写出一个很棒的血腥死法。默默曲起左手手指,舒懿将手掌放到眼部,他的喉咙微微哽咽,透明的泪水顺着赤红的手掌滚落。
作者有话要说:
☆、K(五)
(K)34(五)
舒懿花了一周养伤,在这期间他最后接受了自己只能跛行的事实。他的手掌仍是发红,但已经可以灵活使用,就仿佛几天前的伤痛并未出现过。
认真到惊悚地盯视自己的左手,舒懿的双眼里满是古怪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生命是多么的难以置信,无论承受什么样的伤痛,都能像野草样一点点疗愈自己,在第二年春天又烧不尽的重新生活下去。
“疯狂而无法阻止的生命。”舒懿一字一句开口,“无法阻止而只能承受的生命。”
“无药可救的生命。”舒懿缓缓地笑了起来。他先从衣服兜拿出手机,用左手拇指在键盘上敲出一句话,想了想,又敲了一句话,按下发送键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中年男人并不在家,只有女人自己在厨房忙活。舒懿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到了中午,他靠在墙上向着女人微微一笑,秀气的脸上露出一个梨涡。
“饭就快好了。”女人手中的动作并不停,这几天的时间她已经熟悉了少年住在家里的生活。说实话,如果不是双方牵扯进无法更改的残酷现实,宋丽甚至觉得对方是个安静到乖巧的孩子,很像英野小时候的样子。
“我要出去一趟。”但少年的回答却完全出乎女人的意料,她手中的汤勺猛地掉地,紧紧盯视少年,不自觉追问:“去哪里?”
话说出口女人才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唐突,她尴尬地笑笑,想要缓和突然僵持的氛围,却只见对面的少年笑得清秀,“在房间里呆了太久,很闷。”
“啊,啊,你是要去散步?!”女人顿时放下心,弯腰捡起地上的汤勺,一边直起身子,一边开口,“你是应该去外面走走,现在天气很好,正适合散步。散步好,散步很好。”
少年几不可见地勾勾嘴角,笑容却是更加的灿烂明媚,“等我回来了在吃饭。”
“好。 ”对面的女人连连答应,舒懿微微向对方点点头,然后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虽然走得很慢,但舒懿的心情却很好,他缓缓向前拖走,进了电梯,出了楼道。当阳光再一次照遍全身时,舒懿却是猛地打了个寒战。
他突然觉得冷。
目光在四周巡视少许,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后舒懿再次勾勾嘴角,他走出社区,拦了辆的士,面无表情的说出一个地名后侧过头看不断向后退去的风景。
这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舒懿微微眯起双眼,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倚在靠背上,然而这生活过十几年的城市,现在却是如此冰冷如此陌生。
少年的瞳孔里渐渐盛满迷惑,而掺杂于迷惑的神色越来越寒冷。
车在一个牌废旧的老房子前停住,舒懿交完钱下车,看着面前恍如鬼宅的楼房,歪着头微微眯起双眼。因为即将拆迁,整排楼都空无人烟,歪斜的窗户耷拉在窗框上,玻璃却早已碎裂,地面上横七竖八地散布着一些建筑废材,两栋楼之间用来当做仓库的砖房顶上有一些塑料垃圾,在微风中颤颤地发抖。记忆里生活过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一片死地,彷如地狱,舒懿的心却没有丝毫触动。
这片地方在许多年前对于他来说就是地狱。
舒懿拖着右腿前行,鞋底和粗糙地面接触的感觉带来些许陌生,他熟练地找到自己所住的楼房,却并没有立即进去,只是站在扬起头望向二楼的某个方向,嘴角没有意义地勾了勾。
就是这地方。舒懿在心里低语,他以为自己再不会回来——自从那个神经病自杀,母亲就带着他搬了家,之后即便仍旧住在同一个城市,舒懿却从来过这里,上了大学后更不可能前来,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回到这里。
“该怎么说?”舒懿嘴角的弧度越渐扩大,“天定弄人?世事无常?”
嘲讽地冷笑一下,舒懿迈出左脚,踏在满是灰尘的台阶上,然后借着拐杖的力道拖起右腿,艰难地上楼。幸好他家就住在二楼,所以上楼并没有让少年如何受累。站在二楼护栏旁,舒懿的目光盯着下方的楼梯入口。他并不关心跟踪而来的郑瀚和于谦藏在哪里,他只想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他在赌妹妹在那男人中的地位。
“今夜之前,在这个地方见面,我会告诉你她弥留时的景象。”舒懿想到自己发给男人的短信,在心里无声冷笑。他自然不知道对方最后时刻如何,他根本连女孩的长相都不知道,但认为他袖手旁观的男人并不这么认为。
舒懿突然想到当初决定改编事实时的情况。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想,真的什么都没想,大脑空白一片,但灵魂却是那么焦灼,若不通过某种途径发泄,那种庞大的渴求就会将他湮灭。然后双手仿佛被巫术控制,自动打出了一段他想都没想过的文字。
“深夜的小巷,仿佛鬼魂居住之所,黑暗得没有丝毫人气。”
“此时已是深夜,四下寂静,唯有月色像水中的尸体般,泡得诡异地发白。在这诡异的月色中,巷子里突然传来了响声。那是个女人的声音,隐忍而悲切,好似月夜下的孤魂,在嘤嘤切切地哭。”
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变形写出,是每个写手都会经历的事情,少年也是如此,他写得如此顺手,以至于自己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将笔下的人物给虐待致死了,还是用最残暴痛苦的方式。
少年盯着刺目的液晶屏看了许久,在一片黑暗中,唯有眼前的屏幕发出淡淡的光,但即便这光再如何暗淡,也仍是刺痛了少年的瞳孔。
他写了什么?他怎么能这样玷辱一个死者?少年的双手微微发抖,长久的打字让他觉得手背上的筋脉微微发疼,双膝寒凉。妈妈就睡在不远处,但少年突然对叫醒对方感到恐怖和胆怯。
他都写了什么?他怎么能如此残忍?
少年猛地按下台式电脑的电源按钮,浑身无力地倒在椅子上。他以为自己在谴责之后会悔改,但事实并非如此,他的大脑自动为他想出了后续,极其刺激而离奇的后续。
这个血腥的开头只是序幕,只是为了写一个男人报复另一个男人的序幕。因为死者的身份是:男一夜神的女朋友,在死亡的刺激之下,男一从温文儒雅变为丧心病狂,对凶手月轮展开了缜密而残酷的报复。
舒懿至今都记得那个结局,那是他写过的第一个悲剧结局。
“血无声无息地流淌,从额头蔓延至脖颈,又从脖颈遍布全身。月轮痛苦地喘息着,精神却亢奋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努力张开被对方用针线缝合的嘴,混淆的呜咽:‘完美。’”
“‘真是完美至极的计划。’冷酷无情,细致缜密,让行凶多年的他都大意入网,‘完美的杀手。’”
“因为撕扯,嘴上的伤口越扯越大,月轮却并不觉得痛苦,他的双眼炙热而复杂的注视对面一脸冰冷的男子,笑得更加疯狂,‘你知道吗,我越来喜欢你了。’”
喜欢到,即便被你一点点虐待致死也甘之如饴,丧心病狂地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K(六)
“男子仿佛得知了月轮的想法,用镊子夹住缝在嘴上的线,狠狠一扯。”
“细小的伤口被拉到极致,形成尖锐的图案。月轮的泪水因为痛苦源源不断地流出,却仍旧浇不灭他心中燃烧不止的诡谲情绪。”
“男子的目光依旧冰冷,手下的动作却熟练无比,他准确地挑断对方的手筋,然后又简单粗暴地将刀迫近对方的双脚,割断跟腱。”
写过的文字即便时隔多年,依旧恍如在眼前,舒懿一边微微用左手叩击护栏,一边沉浸于写过的故事中:
“被缝住的嘴缓缓蠕动,这动作却只能让月轮吞下更多自己的鲜血,他筋疲力竭地看着对方,被困缚吊住的双手无力的下垂,双脚却毫无依托。他的身上满是美工刀割出的伤口,正缓缓地流着血,而在失血过多后,月轮开始觉得冷,冷而痛苦”
“对面的男子依旧缄默,只是默默转过身,开始脱掉手中的白色塑胶手套。穿着的防护围裙上溅满鲜血,让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但这狰狞却在完美收鞘的黑色皮靴中和下,显出冷酷的美丽。”
“失血过多让月轮的嘴唇变得苍白,然而这苍白掩在艳红的鲜血之下,无端让人觉得生机勃勃。月轮的中指抽搐一下,越渐失焦的双眼却是死死凝视男子瘦削的背影。”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明明说话者呜咽不清,听话人却因为对对方太过熟悉而诡异地能听明白。”
“夜神仍旧是冷漠模样,头却终于恩赐般偏过少许,睥睨满身鲜血的将死之人。”
“‘你有没有……’”
回忆戛然而止,舒懿用左手狠狠按住骤然发疼的太阳穴,心里的耐心逐渐告罄。
他不肯出来,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来。
荒芜的风凄冷地吹在没有生机的死地上,越渐发暗发冷的天气让少年的后背骤然发凉。舒懿没有表情地放下左手,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型美工刀,一边将刀片推出来,一边巡视下方。
然而四周仍是一片死寂,显然是没有人。
舒懿诡异地笑了一下。他从没有在身上动过刀,但他小时候经常会被玻璃或者其他东西割伤擦伤,这样的经历让他极其怕疼,然而在那段折磨时光的验证下舒懿才明白自己并不是怕疼,而只是怕疼痛降临之前的迟疑。
他并非怕痛,他甚至已经开始享受疼痛。如果疼痛已经变成不可避免的,甚至成为生活的一部分,除了忍耐或者享受,根本再无选择。
休养的七天中他的左臂间歇性地疼痛几次,每次的持续时间都极长,每次浑身汗水地从痛苦的泥沼艰难爬出后,舒懿都会强迫自己对疼痛这个概念重新定义,如今疼痛于他不单单只代表痛苦——假如人生活在一种无力改变的痛苦之中,就会转而爱上这种痛苦,把它视为一种快乐,以便自己好过一些——在明白疼痛无法避免后,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