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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死去的爸爸能够复活,但随着他长大,知识的增多,这种无妄的期许就完全消退。他已经从教育和生活经历中痛彻地明白了这世界没有什么救世主:生命中唯一能救将自己从苦海中拯救出来的,只有自己。
在明白这一点后,于谦的人生走得很稳,考学,念书,工作,他每一步都走得稳健,他尽全力,甚至可以说强迫自己不得不尽全力面对生活,所以才能年纪轻轻就有如今的成绩,有资格成为郑瀚这类新人的头儿。
正因为如此,他在见到少年近乎自残般的举动时才特别愤怒,甚至是愤恨:他们都经历过某种令人绝望的情绪,但舒懿却在弱者的沼泽止步不前——于谦蓦地眯起双眼,狠狠在心里承诺。
他不会输,不会失去理智——真正的痛苦不是承受痛苦,而是将所承受的痛苦变为动力,那是为被伤害的自己所做的最好回击。
作者有话要说:
☆、Y(一)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未选择的路》
舒懿面上带着微笑,内心的苍凉感却是源源不止,他突然不想撕下这虚假的微笑,只想沉沦在内心阴暗的情绪里。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渐渐蜷缩起来,开始摆出在子宫内的最初的防备姿态。
对面的人并不作声,透着冷彻的黑色目光一如既往的沉稳,有着探究,但更多的是防备。
舒懿忍不住将嘴角咧得更大,尽管眼眶隐隐发酸,他的声音却是变得温柔和暖:“你知道吗,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哥哥。”
“我从小就希望能有一个哥哥,像你一样的哥哥,冷静,沉稳,理智而聪慧,好像无所不能的神一样。”
话音刚刚落毕,舒懿就见到对面的人皱眉,“你在打什么主意?”微微一顿后,对方继续低语,“我看过你写的小说。”
听此,舒懿的眉头不自主抽搐一下,语气却依旧温和,尾音上扬:“看出了什么?”
“你心里有病。”于谦断言,但在说完之后,他的眉蹙得更深,“舒懿,如果人生了病,就要努力去治疗,无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舒懿轻笑一下,反问:“如果明知治不好呢?”
于谦没有回答,只是另起话题,“你要相信现在的医学技术。”
舒懿又是笑,笑得冷酷又讽刺,不过这次他默然不语,只是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向于谦,直看得后者脊背发麻,才突然幽幽开口,“你当我哥哥好不好?”
“什么?”于谦被少年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问住。
“我说,你当我哥哥好不好。”对面的少年依旧瞪着黑白分明的双眼,嘴角微微上扬勾起,莹白的牙齿上下翻飞,“我想要个哥哥,即便不是亲生的,我也想要一个哥哥。”
“你做我哥哥好不好?”
于谦不动声色地皱眉,放在颈部,作为掩饰的手僵硬少许,他有些冷漠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少年,却见少年的瞳孔里满是天真和认真。于谦的心蓦地悸动一下,不由自主地想到幼时的自己。
那样深切又深情的生日许愿,每一次都抱着虔诚卑微进尘埃里的企盼,只希望上苍能够对他的命运温柔半分,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他在痛彻心扉后顿悟——只是在破茧成蝶之前,每一只毛毛虫都曾痛不欲生过。
脊背僵硬,于谦的表情忍不住微微和暖起来,他望向少年的神色变得复杂,语气都不由自主的带上几分劝慰的色彩,“如果……如果那样能让你好过,你就那么叫吧,但是舒懿——”
说出口的话语微微一顿,于谦忍不住低低哽咽一下,他用力握住双手才堪堪止住喉咙里的啜泣,“我不能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疮疤,但这世界上谁没有受过伤害呢。只要活着,难免不会受伤,工作会受伤,生活会受伤,就算恋爱也可能受伤,你无法躲避伤痛——所以,舒懿,”于谦伸出手捧住少年的脸颊,面对面的教导,“坚强起来。淬炼你的心和灵魂,让它变成城墙堡垒,变成足以抵抗所有外来伤害的坚固城池。”
“要有抵抗伤害的勇气和吸收伤害的能力,还要有将伤害变为动力的决心。舒懿,”于谦的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悄然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人活着,一定要坚强。”
对面的少年悄无声息地笑了,安静地伸出手擦干默默哭泣的人的泪水,突然语气悲哀,“很累吧。”
“原来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的牢不可破的。”舒懿安静地笑,伸出双臂想要拥抱对方,给予慰藉,然而没等他的手触到对方,于谦就不动声色地后退,面上的表情也恢复冷静。
“我没想做什么。”舒懿摊开双手,语气低沉,“我只是,想给你安慰。”
于谦皱了皱眉,为自己的过渡防备而后悔,但他并没有做什么辩解,只是僵在原地,保持沉默。这时候对面的少年却是安静地扑了过来,张开的双臂准确拥抱住于谦,“没关系。在我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很坚强,比我坚强。”舒懿将头埋在于谦的肩膀上,“该难为情的人是我,该反省的人是我。”
少年在说完后就一直保持静默不语,保持拥抱的姿态。于谦从最初的难为情到最后的坦然所花费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不长的时间却让他觉得比他之前十几年故作坚强的年岁还漫长。
自从明白唯有自己可以依靠后,他就不再哭泣了,如果真的想哭,想哭到忍不了,他就会死死咬自己的手,虎口附近的肉很多,咬下去后不会很严重,不过在长大成人后,于谦连这点痛楚都没再感受过——他永远是冷静沉着的模样,像台精密的仪器,除了在郑瀚面前能够微微露出真性情,其他的时候都是锱铢必较地斟酌得失。即便爱情,他也是在看到无望结局后就果断决定抛弃。
可对面的少年却突然告诉他,在他面前脆弱是可以被原谅的——他说,这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的牢不可破。
于谦的心突然柔软起来,就连他都说不清这柔软是因为少年触到了他的幼年痛楚,还是因为少年为他的幼年痛楚给予了慰藉,或者两者都兼而有之。这样的突然心悸让于谦说不出话,甚至身体都僵在原地,抱了良久的少年终于羞涩地笑了笑,低声开口,“能陪我去卫生间吗?”
“医院很大,我有点害怕。”舒懿笑得缅甸,扬起微微苦涩的笑,无意看向自己跛足的右脚和瘫痪的右手,“我的身体,还是不太方便。”
突然而来的柔软让于谦变得富有同情心,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对面少年的头,罕见地笑起来,“当然可以。”随后就伸出右手来搀扶少年。舒懿静默地跟在于谦身后,半垂下眸子,微暗的吸顶灯灯光照在他微垂的脸上,形成一小片阴影。
卫生间离病房不是很远,沿着走廊直走少许就能到,因为是深夜,楼道里空荡荡的,卫生间里也是一片空旷。于谦将舒懿搀扶进来,走向一个隔间,准备打开门让少年进去,然而他的手刚触到把手,一道阴风自背后响起。
毫无预料的突袭让于谦闪躲不得,而且打的恰好是颈部上方,于谦甚至不能相信这样迅速又准确的手刀来自于一个右手残疾,而且被他判定战斗能力为负的人。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干脆昏迷的前一刻,于谦只来得及转动眼球,不可置信又愤怒地瞥向身后的少年。
舒懿扬起无辜地笑,他凝视于谦已经闭上的双眼,脑海中却是对方刚才的最后质问。他一边微笑,一边蹲下,有些诡异又天真地开口,“你说的对,我有病。”我质疑身边的任何人,以为所有人的接近都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深陷在被害妄想不能自拔,而这妄想让我不得不采取自卫措施。“我曾经研究过手刀,知道迷走神经和劲动脉窦,当然也练过一点点。”
手指在于谦的颈部按压少许,舒懿将手掌覆盖在对方闭合的双眼上,突然低语,“谢谢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Y(二)
舒懿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出了医院后他看着面前越发空旷和陌生的城市,突然间觉得自己不过是匍匐于命运这尊神祇前的蚂蚁,连让对方不屑一顾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突然而来的失落感让舒懿的大脑习惯性地感性起来:他的大脑自动自发的工作,编织出一段又一段注定不会被写出的文字。
那满是伤痛和绝望挣扎的语句让舒懿的心情更加凄惶起来,他甚至忍不住伸出左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希望如此能够缓解从眼眶喷涌而出的热泪。
“他再也写不了文字。那些伤痛注定全部陈腐于他满是凄怆的内心,一点点发酵,酝酿,勾兑出酒的哀恸与沉香。”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不能写作,就像他从未有一天会真正的死亡——而当未曾预料的事情骤然而至时,他陷入了无法逃脱的泥沼——沉默,爱恋。伤痛,甜蜜。”
泪水无声又热烈的从双眼溢出,舒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像个幽灵一样在街上游荡。这个他曾经住过的城市如今提供不了任何一点的温情,而有温情的人——舒懿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身后已经被拉远的医院,他的脑海中浮现除了那只忠犬的笑容,那么灿烂,那么温暖。
他曾经对他说——就在今天,在他耳边,对他说: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白痴。”舒懿忍不住低语,声音却哽咽至泣不成声,他蹲下身子,抱住自己,滚烫的泪溅落在马路上,悄无声息地消失。“早点见到你就好了,更早一点,在我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多创伤之前,那时候——我一定不会骗你。绝对不会。”
泪水一滴又一滴,悄无声息地诞生,悄无声息地消亡,直到觉得眼眶里再无泪可流,舒懿才颤巍巍地站起。长久保持蹲踞让他双腿有些麻木,但他的精神却在脆弱和混沌后越发清醒。舒懿黑色的双眼在黑夜里变得更加阴沉,直直看向一个方向——他曾经在这个城市里生活过的地方。
从的士里下来的时候舒懿还有些魂不守舍,他浑浑噩噩地跛行至二楼,浑浑噩噩地走进曾经住过的地方,在正房将自己整个都像个球一样蜷缩起来。
不想动。舒懿将头埋进双臂里,闭上眼睛,突然觉得疲惫:不想动,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想象和思考。
无处可去,无家可归让舒懿的神经疲惫至极点,然而即便是这样疲惫,他的神智却仍是活跃得过分,一段又一段必将流产的文字浮现在舒懿的脑海里,让他觉得感动又心疼,在大脑又自动构思出一个故事后,舒懿忍不住低低开口,“不要再说了。”
“安息吧。”舒懿忍不住劝慰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识,“都结束了。我已经……写不了字了。”
然而脑中的画面依旧那么美,美到极致:大片大片艳红的血覆盖住整个画面,有白色的羽毛翩飞而落,飘然而下,在沾上血液后微弱挣扎,随即就被同化。羽毛与血彷如死尸铺陈满地,而在这尸横遍野的疆场中央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台子,银白色的冷漠高台。
高台上空无一物,台面光洁如新。
舒懿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做梦,他的意识忽然间变得迟钝,迟钝而缓慢,而在这迟钝缓慢的神识里,一个声音悠悠然响起:“我能实现你任何的愿望。”
随后另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提出疑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神明点头。
四周空无一物,但舒懿的灵魂猝然间就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震动,他觉得自己感受到了神明的首肯,而在这首肯之后,他又听到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开口,“那么,我想写一个不可救药的故事。”
我想,写一个无可救药的故事。
紧闭的双眼猝然睁开,舒懿在看清四周熟悉的破旧景色后终于放下心来,继而突然泪流满面。他哽咽着声音,突然间想大声嘶吼,想大声咆哮,然而未等他开口,一只手温柔地擦掉了他脸颊上的泪水。
然后舒懿看到了一个意料之中,又预料之外的人——韩英野。
未喊出口的声音全部被强制性咽进肚里,舒懿骤然瞪大双眼,死死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眉目依旧冷硬,那张因为整容而早就面目全非的脸在此刻半明半暗的光照下突然间有几分的帅气——直到这时,舒懿才发现天即将破晓。他抬起头透过破旧的窗子看向天空,发现太阳正撕裂着挣脱乌云的密网。
男人没有说话,保持着冷漠的姿态,但舒懿能感觉对方看过来的双眼里满是温情和眷恋。这些感情太过明显以至于舒懿有些难以相信。他突然像被谁打了一枪,头脑发热,“你爱我吗?”
男人骤然愣住